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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到底是天潢贵胄,纵使落了难,与生俱来的?矜贵仍旧不允许他服软。咬牙将痛意忍了过去?,李景焕扯起一侧唇角,冷笑道:“林世子可真?是好大的?本?事,领着自己的?父亲私自逃出牢狱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敢挟持皇子,真?以为关州远离帝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林君砚哂笑,“倘若当真?只有我一人?,自然不敢这?般忤逆二殿下,也没法子调动这?么多戍卫北境的?将领,前来救人?。可若是这?后头,还有更?大的?靠山呢?”
    他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一枚令信,亮在李景焕眼前。
    纯金打造的?令牌,头首还镌着咆哮的?狮头,威风凛凛。
    李景焕不由缩紧了瞳孔,“东宫?!”
    怎么会?
    那位太子皇兄早就被禁足多时,连他身边伺候的?人?,也都已被他调换成自己的?人?,虽还占着储君的?名头,实则早就已经沦为他刀下的?鱼肉。
    怎么死?,何时死?,都由他说了算,怎么会……
    一抹灵光乍然从脑海中闪现,李景焕唇舌不禁打结,“难道他反了?他怎么敢!”
    “所以不是谋反,是清君侧。”林君砚轻笑,“说来,这?还要多谢二殿下。”
    若不是他刚愎自用,执意要离开帝京,来关州亲自和方停归做个了结,太子也寻不到机会,彻底颠覆了这?荒唐的?朝堂。
    也若不是年初那会儿,小姑娘给远在扬州的?外祖父捎去?的?那封求救信,他们也等?不到这?个翻盘的?机会。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连他这?个外孙都想不到,那封信居然真?的?能说动他老人?家?;更?想不到,他老人?家?居然会亲自上京,搅动这?样一场风云。
    还就在方停归北上关州的?前后脚。
    而又正正好,在他们赶回?关州救方停归的?路上,就有暗卫快马加鞭追上来,将那能临时调配北境戍卫的?太子令信送交到他们手上。
    可真?是巧啊……
    就是不知,这?里头究竟有几分是谋算,又有几分是运气。
    意味深长地睨了眼那厢还在腻歪的?小情?侣,林君砚轻声一嗤,只有几分不甘,但还是摇摇头,拍了拍面前早已呆若木鸡的?李景焕,长吁短叹道:“认命吧,这?天啊,是真?要变了。”
    第31章
    永济巷的大火, 终是在第二日被彻底扑灭。
    李景焕在关州的一应党羽,也随着那场大火,被东宫派来的人一一翦除。而今就连他本人, 也从一国至尊皇子, 沦为?阶下囚,由皇城司扣押, 带回帝京审讯。
    好巧不巧,他乘坐的囚车,还就是此番押送林氏父子来关州服役的那辆。
    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
    那日将军饷案嫁祸给永安侯府的时候,他大约死也没想到, 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随李景焕一并回去的, 自然?还有那位从永济巷解救出的、军饷案唯一的人证陈姓伙夫, 以及他随身携带的物?证。
    此?前太子殿下于京中?起事之时, 为?证“清君侧”之说未有虚言, 为?自己造势,早已经由林嬛的外祖父虞燕山之口, 将此?桩惊天大案真?相大白于天下。
    虞老?太师声名远播,纵已归隐多年,在百姓心中?威望依旧不减。有他作保,即便?手中?并无充实?证据, 大家?心中?多少也信了几?分。而今人证物?证俱已备齐,林家?身上的污水自是不洗自清。
    又因着林家?此?前一直鞠躬尽瘁,于社稷有大功,此?番遭此?大难, 一朝沉冤昭雪,自然?有仗义之士站出来, 为?他们鸣不平。
    世间又多见风使?舵之人,先前见林家?倒台,俱都捧高踩低,眼下见风向变了,也纷纷跟着吆喝,为?林氏讨说法。
    更有那杏林学子联名上书,敲登闻鼓,为?林氏求功。
    新帝初登大宝,最是需要笼络人心,稳固帝位。几?乎是不假思?索,他便?顺从民意,不仅恢复了林嬛的父亲林行舟的爵位,还赐下丹书铁券,保林氏百年不衰;林君砚也得以恢复世子身份,承袭永安侯爵位,兼御前带刀行走,陪王伴驾;林嬛也被加封为?娴玳郡主,享食邑,赐护卫三千。
    林家?跃然?成了帝京第一名门?,不仅重拾过往太/祖皇帝在世时的荣华,且势头更胜从前。
    而方停归则更是于楚王一衔上,加封超品秩上柱国勋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他和林嬛的婚事,也是陛下登基后,亲笔颁下的第一道御旨,着令礼部和钦天监一并督办,不得怠慢。
    个中?荣耀,不言而喻。
    不待林嬛他们从关州回京,观风苑的大门?就快叫那些欲攀附的人踏破。
    连春祺和夏安也跟着水涨船高,争着往她?们手里塞银两、想见林嬛一面的人,都要从观风苑排到关州城外,闹得她?们俩也烦不胜烦。
    林嬛倒是淡然?如初,经过这几?个月的宠辱变化,她?早已不会?为?这些名利撩动心绪,对外称了声病,便?窝在观风苑里专心照顾伤病的父兄,还有方停归。
    无论?外间风多大,雨多急,她?都懒怠搭理?。
    唯有一点,也便?是林君砚心中?所惑之事,林嬛也同样想不明白,论?对君主的忠诚,他们这位外祖父同他们父亲比起来,可不遑多让。似这般主动站出来,劝东宫储君起事篡位,林嬛连想都不敢想。那日往扬州送去求救信,她?也不过是想让他老?人家?出来帮忙说两句话,给林家?争取翻案的时间,怎的最后……
    林嬛轻轻锁起了眉,托腮觑向床榻上支腿闲翻黄历的某人,拖腔拖调地问:“你当真?没怂恿我外祖父做什么事?”
    方停归挑了下眉梢,可怜兮兮地摊开两只大手,直呼冤枉:“郡主大人明鉴,当初还在帝京时,小的的确接到了虞老?太师的回信,但也只是劝他万不得已之时,千万要保全郡主大人,可不敢随意怂恿他妄行不轨之事,郡主可莫要冤枉人。”
    林嬛被他这贱兮兮的模样逗得“噗嗤”一笑,嗔了句:“德行!”
    倒也没再怀疑。
    方停归见她?眉心仍旧锁着疙瘩,轻叹了声,放下手里的黄历,抱孩子似的将人捞到自己腿上,轻声细语地哄:“所谓忠心,比起忠君,更要紧的,还是忠于天下,忠于百姓。外祖父此?番作为?,看似不忠不义,为?朝臣不容,实?则于天下百姓而言,却是大义。他也并非迂腐之人,能做出这番决定,定也是深思?熟虑的结果,父亲都不曾置喙,你又何必担心?”
    这话倒是不假,即便?林嬛再想为?父亲说话,但也不得不承认,父亲有些时候实?在愚忠。先帝爷无论?说什么,他明知不妥,仍旧照单全收。
    这回他不曾质疑半分,除却对外祖父心中?还有愧之外,大约也是因着这次含冤入狱,当真?伤透了心吧……
    林嬛垂眸叹了口气,心中?郁结散开不少,回味方停归的话,她?又眯起眼睛,兴味睨去,“你这‘外祖父’和‘父亲’叫得,可真?顺口啊。”
    方停归耸肩,知道她?在揶揄自己,却半点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高高挑起一侧剑眉,肆无忌惮地道:“陛下已经为?你我二人赐婚,你便?是我方停归名正言顺的妻,你的父亲和外祖父便?也是我的父亲和外祖父,我不改口,岂不是抗旨不遵,欺君罔上?”
    一个称呼而已,还叫他上纲上线扣上忠君的名头了?
    可真?不要脸!
    林嬛嗤之以鼻,却是猫儿似的眯起眼,舒衬地靠在他肩头,并未反驳一言。
    也不用反驳什么。
    从十三岁初遇,到十五岁分别,再到如今重逢,猜疑、误会?、相知、相许……他们在最阴森晦暗的淤泥里一道挣扎过,摔打过,也彷徨过,以为?此?生不会?再有任何可能,怎奈情这一字,最是无解。
    靠时间都不能忘记的人,再相逢,也还是会?心动。
    那个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少年,无论?过去多少年,都还是会?如初见时那样,为?她?撑起一片广袤的天。
    即便?世俗中?来去,那双眼也叫岁月淬满了风刀霜剑,不似从前那般纯然?干净。可于她?而言,依旧是帝京最明亮的骄阳,永远流动着炽烈和执着,无论?何时何地凝望于她?,都带着令她?心安的深情。
    林嬛欣然?蹭了蹭方停归的肩,想起当初刚重逢那会?儿,他故意甩下的脸色,又噘嘴佯怒道:“既这般想娶我,作何还把我给你取的名字给改了?方停归,方停归,故意加这么个‘归’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回来了一般,这是想吓唬谁呢?”
    方停归闻言一愣,片刻又“噗嗤”笑出声,低头蹭着她?挺翘的鼻尖,好笑又无奈地道:“这是谁家?的小促狭鬼,没事干专跟自己吃味儿?谁告诉你,我在‘方停’后头加个‘归’字,是为?了吓唬你的?”
    林嬛哼了声,故意跟他耍赖。
    死妮子!
    方停归心中?暗啐,眼底的笑却是越发温柔,如同窗外盈盈生辉的初夏阳光,低头吻了下她?撅起的小嘴,他望着她?的眼,宠溺道:“不是方停‘归来’,是方停‘归’林嬛所有。”
    一生一世,永生永世,他方停归都只是她?林嬛的裙下之臣,只归她?一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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