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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婉急起来时,声儿都拔高了,一时尖锐又刺耳:“你罚了我的礼教嬷嬷,叫孙嬷嬷来管教我,这是满宫里告诉,说我没规矩,说我轻狂——
    你害的澈儿失了父皇欢心,受罚病倒不算,还要来坑我!
    大皇姐,都是至亲骨肉,你怎么这样对我们?”
    第11章 燕王
    姐妹两个僵持不下,各自觉得占理,当着孙嬷嬷的面儿,赵婉也照样叫嚣起来。
    宋乐仪听着脑仁儿疼,偏偏有内廷的礼教嬷嬷在,她还不能骂人。
    凉亭一侧的素色纱帐后,赵盈隐见了人影,那方向,正是赵婉进来前,匆匆一眼瞥去的西南方。
    那人倒不是被人拥簇着来,身影颀长,缓步只身而来。
    等那道身影自纱帐一路绕到凉亭门口时——入眼是月色如意云纹锦衫,领口和袖口拿银丝滚了边,一水儿的素净,却竟也与这碧瓦红墙,相得益彰。
    赵盈抬眼顺着那月色长衫一路往上望去,等那张脸入了眼,就全明白了。
    孙嬷嬷是最先回神去见礼的:“燕王殿下。”
    燕王赵承衍,年二十六,昭宁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宗亲之中,数他最尊贵。
    他的人生,自是最意气风发的,所以才带着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高贵。
    他这人,一辈子活了个随心所欲,任何的磨难,于他赵承衍而言,都只能是别人的磨难,而他的生命里,只有光明和坦荡。
    前世赵澈御极后,屠戮手足兄弟,强占兄妻,宗亲也好,朝臣也罢,指着他鼻子骂的都有,他不留情,铁血手腕,全都杀了。
    而赵承衍呢?
    关起他燕王府的大门,一概不管,仿佛朝堂上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是没有关系的。
    他不插手,赵澈自然也不会发疯去招惹他,毕竟他手上还捏着宗人府。
    赵婉回过神时,眼泪已经簌簌的往下落了。
    她低着头,拿手去抹泪儿:“皇叔……”
    我见犹怜,只可惜,赵承衍恐怕是不吃这一套的。
    赵盈就站在那儿,直到宋乐仪拽了拽她袖口,她才想起来同赵承衍问声安好。
    然她面色未改。
    赵承衍左右看了看:“在闹什么?”
    “大皇姐她——”
    赵婉抢着就要说话,赵承衍却连目光都未在她身上多做停留,径直去问赵盈:“我远远地见你们这里,又是押了宫里礼教嬷嬷去,又是吵嚷的,受了伤不在上阳宫安心养着,胡闹什么?”
    俨然一派长辈关切的架势。
    赵婉脸色更白,赵盈却还是那副德行,不咸不淡的。
    赵承衍前世就对她不错,不过他素来寡淡了些,当然不会处处表露出对她特有的照顾与怜爱。
    站在凉亭门口的人从容有度,乌浓稠密的眼睫在朗朗日光照耀下,动了动:“元元,我在问你话。”
    赵婉不死心,小声啜泣着,又哝着声音叫皇叔。
    赵承衍其实最应付不来这种场面。
    小姑娘们聚在一处,难免有口舌之争。
    他也知道赵婉,看起来是最乖巧,实则最没规矩,完全是被刘淑仪给骄纵坏了。
    只是方才在那头站着,看着凉亭越发热闹,想起来赵盈伤在头上,才养了几日而已,又每日不得安宁,求情的,找事的,她一个小女孩儿,恐怕有的头疼,这才提步过来。
    他斥断赵婉的话:“我没问你。”
    赵婉是低着头的,藏在众人看不见处的神色一寒,眼底闪过阴鸷。
    父皇是这样,太后是这样,就连燕王,也偏心赵盈。
    凭什么!
    她捏紧的手,指尖儿掐在手心上,骨节隐隐泛白。
    赵盈只看见她骨节的颜色,就知道她快气死了。
    “二皇妹说,赵澈罚跪麟芷殿,晕死过去,被人抬回嘉仁宫,现在还没醒来。”
    赵盈乖巧开口,一脸无辜:“她又说,是我把赵澈害成如今这样,但凡我到父皇面前开一句口,赵澈要杀我的事儿,也就揭过去不提了。
    我见她没规矩,就请了她的礼教嬷嬷来,谁知她见了她礼教嬷嬷,也不见礼,毫无礼数。”
    “所以你发落了她的礼教嬷嬷,打算让孙嬷嬷重新教她规矩?”
    赵盈只点头不开口。
    赵承衍哦了声,才低头看赵婉:“元元说的是真的吗?”
    “皇叔,您要是见了澈儿,您就知……”
    “赵澈要杀人,杀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我知什么?”赵承衍声音一贯是清冷的,让人听来,没什么感情,就像他这个人,清隽之余,莫名就让人生出距离感来。
    赵婉又被噎住,刚抬了一半的头,又低下去了:“我方才心里着急,才忘了跟张嬷嬷见礼……”
    “那就没事了。”
    他说话的速度不快,甚至有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嫌疑:“你既做错了事,连累你的礼教嬷嬷一并受罚,也该静思己过,好好跟孙嬷嬷学规矩去。”
    赵婉呆若木鸡:“皇叔,我是事出有因的。”
    她这时候是抬眼去看赵承衍的,赵承衍刚好也瞥过去一眼。
    四目相对,赵承衍从她眼中看到了不满。
    可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不管你们这些,你去跟你父皇说吧。”他一面说,招手叫赵盈,“送你回上阳宫,伤没好,别在外头乱逛。”
    于是赵盈虚拉了宋乐仪一把,真就顺着赵承衍搭好的台阶往下走。
    不过到了凉亭门口,赵盈猛然又站住脚,一回头,看向的是孙氏而非赵婉。
    赵婉看她那样子,分明有话要吩咐,一时眼皮突突跳了两跳。
    她知道赵盈说不出什么好话,有心阻挠,可是目光触及赵承衍,便不敢造次了,只能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赵盈最喜欢看别人吃瘪的样子,故而心下越发高兴起来:“父皇本就罚了她去未央宫小佛堂跪经静心,但我看是没什么用,她年纪也大了,规矩礼数重头来教,嬷嬷只怕也棘手。
    嬷嬷不妨慢慢教,每日她去跪经时,手抄经书两卷,等皇祖母回宫,将她手抄的经文送到皇祖母跟前,一则叫她性子安静些,二则是她对长辈的孝心。”
    “你——”
    “就这么着吧。”赵承衍背着手已经下了台阶,催了赵盈一声,再没理会赵婉半句。
    赵婉目光沉沉,盯着赵盈离去的背影,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孙嬷嬷在宫里见的多了,知她不服,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二公主,请吧。”
    第12章 狗脾气
    朗朗日光拖曳出的剪影,是英挺,是敛尽锋芒的。
    赵盈盯着赵承衍的背影看,有些许出神。
    她隐隐记得,前世这一年五月底时,西北地动,朝廷拨了赈灾银,但是半道上为山匪做劫。
    朝廷派兵围剿,那伙山贼却又钻进了深山里,一夜之间踪迹全无。
    这哪里像是寻常山匪,根本就是有胆有谋,早谋算好的。
    昭宁帝震怒,朝野不安,他急需派人前往西北镇着场面,稳定人心。
    可他膝下几个皇子中,大皇子自娘胎里带了弱症,二皇子又有外戚扶持,不会把他送去西北裹进这个乱子里,至于赵澈,当然是年纪还小,不顶事儿。
    算来算去,昭宁帝的目光就放在了燕王赵承衍身上。
    他那会儿怎么干的来着——
    赵盈眸光闪了闪。
    “谁爱去谁去。”
    他就丢给昭宁帝和百官五个字,仍旧关起燕王府大门,谁也不见。
    说他是光风霁月,不像。
    说他是闲云野鹤,也不像。
    可要说他不是个心怀天下的,其实也不是那回事儿。
    他只是厌恶了昭宁帝的残暴不仁,不愿意为昭宁帝的江山卖力气而已。
    宋乐仪拽她袖口,拽了半天,她都没反应,只好转而拿指尖儿戳她腰窝。
    赵盈猛然回神,侧目看她,见她目光也落在赵承衍身上,又努嘴示意着什么,眼底有了询问的意思。
    她就明白了,深吸口气:“皇叔怎么这个时辰在御花园?”
    赵承衍脚步微顿:“进宫面圣回话的,你父皇不得空,我就来御花园了。”
    他回身看了她一眼:“你的伤还好?”
    她说还好:“其实也只是当时看着严重,御医院的人很尽心,养了几天,并没有大碍了的。”
    “所以你就跑出来瞎逛?”赵承衍眉心微拢,目光顺势就落到了宋乐仪身上去。
    宋乐仪喉咙一紧:“殿下,我只是怕元元在上阳宫待久了闷得慌,而且并没有拉着她多走,逛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拉她去御花园的凉亭休息了的。”
    赵承衍无意为难小姑娘家,收回目光,仍是那副寡淡模样:“你大好之前,最好安心养病。
    我听说刘淑仪几次来上阳宫闹你,赵婉也不安分,才被你父皇罚去未央宫跪经。
    你好好待在你的上阳宫,她们自不敢再来烦你,你还跑出来生怕人家逮不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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