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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都说张狗剩才是张家人,王富贵只是主家的少爷。那张嬷嬷你急着救王富贵,乃主仆情深,情有可原。可你们夫妻二人与王富贵非亲非故,甚至都没有见过几次面,为何还要冲上去替他挡刀啊?”
    “你们的亲儿子在那边呢。”
    “还不速速招来!”
    听到这话,张家三人顿时脸色大变。
    诚然,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他们一家或许反复商量过眼前的场景,对暴露之后如何应对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除了张父醉酒那次外,在“真假王富贵”的事情里没有露出明显的破绽,但最后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反应。
    当王富贵与张狗剩齐齐遇难的时候,他们都冲向了王富贵,没有一个人多看张狗剩一眼,这样的行为肯定是不正常的。
    王员外这时候也明白了,他转身看向了茫然中的张狗剩,又哭又笑。
    “儿子,你才是我儿子啊!”
    第15章
    张狗剩茫然地站着,并没有给出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事实上,他懵了。
    前天他还在村里割猪草、洗衣服、跟着夫子读书。他娘自从他七岁之后就再也没有洗过衣服了,都是他去洗的。原因是那年他娘说她和大姐都是女子,身体阴寒冬天洗衣服会生病,所以就打发他去洗。
    当然他洗的都是外袍。
    他总是很早就去洗,因为去晚了村里的婶娘姐妹们就要来了,她们每次见到他都要取笑两句,说一些他接不上来的话,还问他以后娶媳妇了是不是也要给媳妇洗衣裳?
    可没等他洗完,他祖母和爹就冲过来二话不说抓了他往城里赶。路上两人还一个劲地强调张家养了他这么多年,是他报恩的时候了。
    怎么报恩?
    原来是让他给王家少爷替死!
    张狗剩当然是不愿意的,可他爹打他,而且祖母还说王家势大,他不愿意的话他们张家全部人都要死,他也走不出王家。
    他只好假装答应下来,准备后面寻机会喊冤或者是逃走。
    后面的发展,就很奇怪了。
    先是王老爷说他才是王家的孩子,他当年被换了,然后来到了公堂他和王富贵的血又和王老爷的融合在了一起,祖母还说当年她没有换孩子……
    想到这里,张狗剩看向了左边,那是王家夫妇站着的地方。
    还穿着昨天衣服的王老爷看着他,眼中含泪,而发髻散乱的王太太则在丫鬟的搀扶下朝他伸手。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你受苦了,受苦了……”
    张狗剩眼睛一热,迅速看向了另外一边。
    而另外一边,张家人所在之处。
    张嬷嬷正朝着县令大人磕头求情,额头青紫一片,“大人,大人开恩啊,富贵他还只是个孩子,他不是有意打死人的,不是有意的……”
    张父张母则安抚着王富贵,抱着他,一个说“富贵你不用担心,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不让你死的”;而另一个则说“富贵,富贵啊,娘总算是见到你了,总算是见到你了,你喊我一声娘,你喊我一声娘啊……”
    但王富贵并不领情,他狠狠地把两人推开。
    “滚开,老东西!”
    “我是王富贵,我是王员外的儿子,是王家少爷,才不是你们这两个老东西的种,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配不配!”
    带着镣铐的他转身朝王老爷伸手,“爹,救救我,救救我啊……”
    王老爷在王富贵的呼喊中回神,表情复杂地道:“……富贵,你并不是我们的孩子。你刚才都听见了,是你亲祖母张嬷嬷鬼迷心窍,当年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把两个孩子调换了,你是张家的孩子,不叫王富贵,叫张富贵。”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王富贵眼前一亮,忙喊道:“对对对,我是无辜的,爹你快救我出去啊!我不是王富贵,我是张富贵,只要爹你救我出去,让我叫什么都行!”
    王员外:“……富贵啊。”
    他痛心疾首,“若你不是如此肆无忌惮,哪怕只是打断了刘翁的腿。看在你喊了我十五年爹的份上,我即便是豁出去脸面,朝他跪地哀求也会帮你。”
    “但你是杀人,是杀人啊!”
    “触犯朝廷律法,我如何能帮?又如何帮?”
    看到这里,张狗剩收回目光。
    而此时,他的耳边也回响起围观百姓们的议论声。
    “原来王富贵真的不是王员外的亲儿子啊,我说呢,王员外那么好的一个人,年年捐桥铺路,怎么会生出一个畜生儿子来。”
    “呸,畜生都不如呢!”
    “人家畜生都会认爹娘的,你看他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肯认。”
    “就是就是,畜生不如。他祖母换了人家儿子,他爹娘默不作声,还糟蹋人家儿子,果然从根子上就是坏的。”
    “诶,我大姐的女儿的干娘就是他们村的,听说他们让王员外的儿子从小就做奴做仆伺候他们一家呢,连衣裳都是人家王员外儿子给洗的。”
    “你们说,是不是全家人都黑了心肝?”
    “嚯,这何止是黑了心肝啊,这是烂心烂肺了吧!”
    “报应啊,都是报应啊。”
    ……
    纷纷扰扰间,张狗剩却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他没去看王员外夫妇,也没去看认王富贵不成,转而开始咒骂他的张母,更没去看身后那形形色色,或是同情或是嫉妒的目光。而是整理了一下衣裳,朝最上首那位,他如今最信任的包大人拱手道。
    “大人,学生有一事不明。”
    包县令挺同情这个命苦的孩子的,示意周围安静,然后道:“你问吧。”
    于是张狗剩便问了,他有些紧张地道:“敢问大人,此前您说‘若是亲父子,血必融于水’,后来又说‘往水中加白矾则融,加清油则不融’、‘所谓的滴血认亲、滴骨认亲都不一定准’,那大人,您就靠刚才,刚才张家三人都护着王富贵,就判定我是王老爷亲子了吗?”
    “可若是万一,我的确是张家的孩子呢?”
    他这话一说完,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后就有人小声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这是害怕了啊,害怕又认错了爹娘。”
    “真是造孽啊。”
    “不过滴血认亲真的不准吗?”
    “好像那谁谁谁的孩子被拐了,后来就是靠滴血认亲认回的啊。现在包大人说不一定准,那他是不是认错了?那我得找他说说去。”
    “不会吧,那孩子长大后像他啊,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可张狗剩不像王老爷啊!”
    众人一顿,仔细一看发现还真不像。
    一个瘦、一个胖,一个五官清晰,一个脸如大饼,左看右看的确是不像。
    那些异样的目光吓得王员外连忙解释,“像的,像的,狗,”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把‘狗剩’两个字喊出口,只道:“剩儿这孩子,跟我年轻时候像。”
    王太太也忙点头,“是像的,像老爷年轻时候。”
    但饶是这样,依然有人小声嘀咕,说看着不像啊,不会是又认错了吧。这话听得王员外脸色涨红,他暗暗决定回去就开始不吃肉,饭也要少吃一碗,一定要尽快瘦下来,不再让人说他们这对好不容易相认的父子‘不像’。
    想起还没喊一声‘爹’的儿子,他又连忙望向了张狗剩。
    而此时的张狗剩,正等着答案。
    包县令并没有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思索了一回儿后才回答,“本官见你说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可是读过书?”
    张狗剩回答:“跟村里的夫子读过。”
    “嗯,既然是读过书,那你应该看看本朝的《大律》。”包县令道:“断案讲究的是证据,不能投机取巧。”
    “本官判你是王家的孩子,靠的也是证据。”
    “其一,你与王富贵的确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一个早,一个晚。虽然给你接生的稳婆已经死了,但给王富贵接生的那位还在,本官刚才已派人询问,她说王富贵脚底有痣,只是她年事已高行动不便,所以才未曾来此。”
    “此为人证。”
    “其二,根据县衙记录,你出生前后,张家卖了几亩地,而给你接生的那位稳婆家里,则多了几亩地。”
    “此为物证。”
    “其三……”
    包县令缓慢地讲述着,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县衙还做了这么多事情,纷纷称赞县令大人英明,这下再也没有人说王员外和张狗剩不像,不是父子了。
    最后,包县令总结。
    “断案讲究的是证据,除了这些之外,本官还会让他们几人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并且签字画押。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张狗剩心悦诚服,“多谢大人!”
    而此时,将两人对话也听入耳中的张家众人及王富贵,心知无力回天,彻底地瘫软了下来,神情沮丧、呆滞、后悔、怨恨等等不一而足。
    最后,张狗剩终于喊了他真正的爹娘。
    而杀人案的原告刘慧,在听到包县令判处王富贵斩立决,待报大理寺审核无误当即问斩的时候,也眼中落泪,叩首感激。
    一片欢喜。
    ……
    全文写完,傅文钰满意地放下了笔。
    这篇《鸠占鹊巢:真假少爷难分辨》的话本,因为后续增添了人物和剧情的缘故,字数比预计的要长,达到了十三万字。
    不过字数不是傅文钰关注的重点,他满意的是这篇话本的故事性够强,冲突也足够,狗血情节一波接着一波,反转一次又一次,保准让追更的读者心心念念,欲罢不能,恨不得冲到书坊一次性看完大结局。
    这才是他的目的啊!
    想到这里,傅文钰微笑着从厚厚一沓纸中抽出了后面的那部分,大概四万字的情节,让纸张上的剧情停留在‘滴血认亲’,也就是三人的血融合在了一起的那段剧情里。
    他打算前面这些都交给开元书坊,让他们刊登到报纸上去,至于后面的这部分‘大结局’,则连同前面的一起,交给张掌柜印刷成书。这样等报纸上的剧情发酵,引发大批读者追更的时候,书正好可以卖。
    这样一来,必定能促进话本的销量!
    就像那些看网剧愿意开通‘vvip’账号,亦或者为了加更给作者打赏的读者一样,总有一部分人会想要提前知道结局的。
    他们会是话本销量的主力军。
    经验丰富的傅文钰对此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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