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不是说绣线用完了嘛,正好再去买一些。至于娘,我们过几天就要建新房子了,也得给村里的人吃点好的。”
“这些都要去买。”
建房肯定得给人吃点好的,周氏想了想就同意了。
然后她又有些担忧地道:“文钰,你教的那些绒花,我们已经做出来不少了。干脆也一起拿去卖吧,也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
“不可能卖不出去的。”
傅文钰宽慰道:“有眼光的都看得出来,你们做的那些绒花,比之前爹买给娘的那一朵更大、更好看,绝对不会卖不出去的。”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就出发,至于家里的羊和鸡鸭,我们可以请春花帮忙照顾。唔,就每天给她一碗,不,半碗羊奶吧,以后让她和妹妹一起放羊,还有平时帮忙割一下草之类的。”
“我看她也瘦得很,没吃到什么好东西。”
春花性子不坏,能和傅蓉玩在一起,并且今天也做出了提醒。所以傅文钰觉得能帮的话,还是帮一下这个堂妹吧,反正也就是一碗羊奶的事,多余的羊奶自家也喝不完。
至于为什么是半碗而不是一碗,当然是防着贪心的二叔和二婶了。在他们家喝给一碗,端回去就只给半碗。
周氏也是喜欢这个安静做事,经常和女儿玩在一起的侄女的,闻言没有反对,但她又提醒道:“得给你祖父也端一碗,既然是对身体好的东西,断没有落下他的道理,不然人家要说你不孝了。”
二房另外的两个人,也就是傅二叔和傅二婶,她则提都没提,显然经过了今天这件事,两家只剩下面子情了。
“好,都听你的。”
傅文钰觉得,看在今天那二两银子的份上,给就给吧。老人家身体变好了,对他们这些小辈来说,也是好事。
说到这里,他又把自己今天下午在村口说的事情提了一下。就是谁家舍得拿出鸡蛋,就可以来换羊奶的事,毕竟自家也喝不完那么多。而从今天在场众人的反应来看,应该还是有人愿意换的,换的时候提醒一句有些人不能喝就行了。
周氏对他这个想法很赞同。
“我们家在村里势单力薄,如今又彻底得罪死了二房,若是能多结下一些人情,也是好事一件。你放心,这件事就交给娘吧。”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再喝完煮熟的,除了一点糖之外什么都没加,带着点腥味的羊奶后,他们把家里的两只鸡和一只羊托给春花照顾,然后再把剩下的羊奶给了她和傅大石各一碗,就出发了。
来到城里后,傅文钰先把她们放在李氏绸缎庄,接着自己赶到打铁铺,拿到了定好的尖嘴钳、镊子和细铜丝等物。
尖嘴钳铁匠没做过,傅文钰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拿到。
等他回到李氏绸缎庄,本想着像上次一样站在门口等的,谁知却被个小丫鬟领着往后面去了。
“我们娘子说了,待看到傅少爷您,便让请进去,说是有事商议呢。周娘子和傅姑娘已经在屋里等着了,您一会儿就能见到。”
傅文钰一边跟在丫鬟身后,一边疑惑着不知道有什么事。
进去后,他先向那位长相明艳的李娘子问安,然后才坐到周氏身边,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李娘子很看好周氏和傅蓉做的那些绒花,打算跟他们家长期合作,周氏出技术她出销售渠道,赚到的钱五五分。
正在此时,有丫鬟来请,说前院的绸缎庄里有贵客到了。
李娘子连忙告罪离去。
而傅文钰待人出去后,则小声问道:“娘,妹妹呢?”他一进来就没有看到妹妹傅蓉,这间花厅内只有母亲和李娘子在。
周氏的声音同样不大,“你妹妹和李娘子的女儿到后头去了,李娘子的女儿李姑娘同样很喜欢那些绒花,娘打算和李娘子做生意,所以便让你妹妹去教她。”
原来如此,傅文钰放下心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周氏叹息道:“李娘子也是命苦,她好像是江南那边的人,因为夫君早逝,所以一人带着孩子来到我们柳州,离乡背井。早些年不知道听了多少闲言碎语,也就如今才好些了。”
“对了,李家对我们家可是有恩的。”
周氏转身认真地看着儿子道:“你病得最凶的那些日子,娘手足无措,听说李娘子认识一位江州那边医术非常高明的大夫,于是求上门来。李娘子心善,忙打发人去请,还帮忙付了药钱。也是吃了他的药你才能起身,不然如今还躺在床上呢。”
江州来的大夫?
傅文钰仔细回想,却没有什么印象。
这不奇怪,原身最开始只是接受不了父亲去世的打击,所以一下子就病倒了。但他病倒之后并没有好好养病,而是心思郁结、心中苦闷。他既痛苦于至亲的离世,又忧心自己以及家人的前程和未来。
他躺在床上不是养病,而是睁着眼睛到天亮。再加上他偶尔还在夜里起身,但却不注意自身保暖,所以最终感染了风寒。
傅文钰刚穿过来的那段时间,就是在吃治疗风寒的药。
原来那救命的大夫,是李家帮忙请的啊。
可他却并不知道。
想想也对,原身是一个典型的书呆子,智商高情商低。父亲在的时候只顾读书,并不通人情世故。而父亲去后又生病了,心思郁结郁郁寡欢,对这些更不会理会了。
在这种情况下,以周氏和傅蓉两人的性格,对他只会是安慰,劝他好好养病早日康复。而不会说‘你今天吃的这碗药多少多少钱’,‘家里的钱从哪里来’,‘你再不好起来家里就掀不开锅了’等等。
原身不知道,也就情有可原了。
但如今自己知道了,那就不能不报答。
第24章
没过多久,李娘子招待完贵客回来了。
而此时李娘子的女儿李歆也拉着傅蓉的手出来,她是一个身高接近一米六,长得很好看的女孩子,模样跟她娘李娘子很像,是明艳那一挂的。尤其是当她穿着一身红衣,落落大方地走进来的那一刻,让人眼前一亮。
李歆是听丫鬟说傅文钰到了,才拉着傅蓉快步出来的。
因为她有一个疑惑的地方需要找傅文钰确认,于是一等坐下她便问道:“傅大哥,我听蓉妹妹说,这种毛茸茸,如扬州通草花一般的绒花是你从书上看到的。”
“那本书还能找到吗?”
“是啊,”傅文钰回笼思绪,坦然地回答,说着自己都相信了的话,“不过很可惜,那本书我上次找的时候不见了,估计是被人买走了。”
“是被谁买走了啊?”
李歆敏锐追问:“我娘说要跟周婶婶合作。”
“而你看到的这个绒花做法,比我学的要简单,也比扬州通草花更容易做,不需要晒干的通草。如此一来,不但花费的时间不长,而且还不需要用到珍贵的鱼胶。可若是买走书的是柳州的人,那这门生意就要再斟酌了。”
这姑娘好聪明啊。
傅文钰暗暗感叹,一般人在这种时候只会想到可惜,不然就能从书里学到更多的技术了,比如之前的
周氏和傅蓉。但她已经想到了潜在的竞争对手,并觉得如果是柳州境内的人买走的话,那么这个绒花的合作生意就要再仔细考虑。
意思是不能投太大,免得后面亏本。
唔,他之前一直好奇扁平版绒花上面的那些丝线是怎么粘在一起的,原来用的是鱼胶啊。鱼胶他听说过,是一种用鱼鳔熬制出来的天然胶水,广泛应用于古代的不同领域,制作过程很复杂,价钱也不美丽。跟需要用到鱼胶,制作过程也更复杂的扁平版本相比,毛茸茸版的只需要两根铜丝,的确更便宜。
这些思绪在傅文钰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面对着如此聪明,如此敏锐的李歆,他谨慎地回答:“买走的人是谁我不知道,那是去年的事了,时间实在太久。”
没等李歆露出失望的表情,傅文钰又说出了想好的回答,“不过我昨天送剩余话本去书坊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里面的伙计说是外乡人。”
李歆表情一喜,“是外乡人?”
傅文钰点头,“对。”
他装作思考的样子,“伙计说当时那人买了很多书,掌柜的见他买得多,便把店里一些卖不出去的打包送给那人了。他虽然不知道我说的是哪本,但那一堆书都是那个时候送出去的。因为全送出去了,所以他现在还记得。”
他说的不全都是谎话。
在原主的记忆里,去年的确是有那么一位外乡人,也的确是有那么一件关于买书和送书的故事,只不过那堆被送出去的书里没有他说的那本罢了。这是他有一次去书坊的时候,听张二闲聊般提起的。
这种事李歆再去书坊确认的概率很小,所以傅文钰编起来毫无压力。
卖给外乡人,这个答案应该能打消她的顾虑。
果然,李歆听完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了李娘子,高兴道:“娘,傅大哥说那本书是被外乡人买走了,那我们就不用担心柳州城内会出现第二家卖绒花的铺子。”
李歆站起身,欢快地走到了李娘子和周氏的身边,“娘,周婶婶,中秋虽然过去了,可后面有重阳,还有没花的整个冬天,更有过年。我们现在开始多准备一些绒花,等到了过年的时候,定能大赚一笔!”
李娘子一囧,瞪了女儿一眼道:“就你会说。”
“周妹子莫怪,我这个女儿啊从小就被我惯坏了。别人家的小娘子喜欢的是琴棋诗书,她偏偏喜欢做生意,主意还一个接着一个。”
“委实让我头疼。”
周氏笑道:“我还羡慕你呢。”
“文钰和蓉儿打小就是锯嘴葫芦,特别是文钰,以前在家的时候啊整天捧着书,旁的都不理会,也就现在才好一些了。”
她说的以前,当然是傅青山还在的时候。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黯然。
好在李娘子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我看这门生意,就按我们刚才商量的办吧。你们做,我来卖,不过只有你们三个也不顶事,我看还得再找一些人来。唔,就找那些经常来铺子里寻活干的绣娘吧。”
“我认识几个,都是品行好的,嘴也严。”
开了家绸缎庄的她觉得,做这个东西聪明才智都是次要的,首先得品行好。不然没两天这个新奇绒花的做法,就传遍大街小巷了。
见状傅文钰忙道:“伯母,我这有个主意。”
他把现代流水线模式说了出来,建议可以分批进行。也就是一些人负责梳理丝线,一些人则负责制作各种各样,不同大小和颜色的小绒毛棒,最后再由几个审美好、值得信任的人修剪拼接,固定成形。
如此便能最大程度保密。
而且除了戴在头上的绒花之外,还可以做一些花冠、花环、摆件等等。尤其是制作得和真花一般无二的摆件,富贵人家估计会喜欢。
这也是他从现代那些纪录片、采访里面看到的。
“这个好!”
李歆最先反应过来,傅文钰话音刚落她便道:“娘,周婶婶,我们就按照这个来吧。一人做一样,不但可以做得更多,而且外头的人也轻易看不破。冬日里,一份绒花做的摆件,即便是摆在堂屋也不会失礼。”
李娘子觉得这样也不错,于是侧身看向了周氏。
而周氏则点头,“就按文钰说的办吧。”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娘子做事大气,即便李家有恩于傅家,但也是一五一十地写了契书,并没有在合作上占便宜。最后双方签字画押,约定利润平分。
至于周氏和傅蓉今天带过来,已经做好的这一部分,当然是卖掉了。再过不久重阳节就要到了,而整个九月、十月都流行簪菊花,这批绒花不愁卖不出去。
这时候,傅文钰几人才得知绒花的价格比简单的刺绣荷包、手帕等贵。所以最后那一大包一共卖了十几两银子,是她们之前刺绣的几倍。
这些钱他们原本打算是先还给李家的,毕竟之前傅文钰生病的时候,李家又是帮忙请大夫又是帮忙抓药,还给过一笔银子。无论是周氏还是傅文钰,都做不出来欠钱不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