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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言试探着伸爪:“爹爹自己吃……”
    “爹爹听话。”小奶音稳重,包容他的任性。
    阿言:“……”
    他向另一边望去,想叹口气,未叹,亮起双眸:“宋遂远!”
    尺玉闻声回头,弯了弯双眼:“父亲~”
    宋遂远唇边噙着笑,迈步走上前,揉了揉两颗脑袋,问道:“在做何事?”
    “喂爹爹。”尺玉欣然答。
    阿言揣起了前爪,真诚道:“在宠尺玉。”
    宋遂远唇角的弧度不禁又扩大了些,藏起眼中的不怀好意,打算让阿言继续宠着尺玉。
    两人如今的默契不必说,小白猫一眼瞧出他的意图,撑起前腿迅速道:“现下该宠阿言了。”
    “尺玉宠?”宋遂远笑道。
    “宋遂远宠!”阿言答。
    “什么呀?”尺玉听不懂,奋力舀鱼肉舀啊舀,撅起了小嘴巴,“父亲,鱼坏了。”
    宋遂远视线落过去,瞧见被小崽子戳得稀碎的鱼肉,接过汤匙道:“让父亲来看,辛苦宝宝。”
    尺玉交出了大汤匙,咧嘴笑着拍拍小手。
    用过漫长的早膳,尺玉缠着阿言给他看小奶猫扑鸟。宋遂远一不留神,一大一小两只猫相继跳出了院墙。
    他温着茶等了片刻,未等到两只猫,反而等到云握川派来叫他的人。
    “大将军何时回府的?”宋遂远问道,放下手中茶盏。
    “回公子,刚到。”
    宋遂远颔首,视线掠过光秃的院墙,先去见一见大将军。
    传话的人并未提到云休和尺玉,宋遂远琢磨着应当是正事,的确也是,云握川开门见山,提到了归京事宜。
    此番胜仗,骠骑大将军身为主将,自要提夯夷王的头颅回京。
    而云握川斟酌的是:“云休的军功乃头等,不过——”
    他停顿片刻,宋遂远提了下唇,温声接上:“您不愿让云休留在云字军中。”
    云握川抬眼打量他片刻,垂下眼皮道:“故此,我想这次归京将你二人婚事办妥。”
    平淡的话落在耳边,总是运筹帷幄的宋遂远面上露出明显的错愕。
    婚事?
    若说非喜事从天而降,那是假的。
    只不过,说回方才,若是大将军不愿云休从军,递上的折子春秋笔法一番,再为他讨个赏,并无不可,那为何是此时提到了他与云休的婚事?
    云握川自有条件:“他日后留在京中,你要竭尽所能护住他。”
    换言之,宋遂远需有护得住镇国公世子、潜在战神的能力,与身份。
    宋遂远闻此言,面上透出几分恍然,甚至勾起了一些未曾放在心上的回忆。
    若镇国公一直对他抱着如此期待,那他加冠之时,云皇后的赐礼与驸马亲至,或许并非太子所为。
    长睫低垂,盖住眼底思绪。
    世人眼中,宋遂远自甘堕落,但他近来所为,云握川看在眼里。
    若说他排斥做官,可做起事来之顺手,胜于朝中多数大臣,难懂。
    “贺家勾结夯夷一案中,你所做的功课定然无法隐瞒,天子乃至日后之君——太子,不任用,才是昏庸之为。”云握川剖心与他道了一番事实。
    ……
    归京之日虽未定,但也近在咫尺。
    宋遂远带着尺玉,自然与镇国公夫夫和真世子同行。再说夯夷族短短几月,历经两回夺位内乱,实力削弱,镇国公也无须再似往年一般全年驻守西北,故此下一次回雁回城,不知时日。
    宋遂远与云休还有一件事未尽。
    带崽回宿山。
    通往宿山的道路,前日日子被大将军特意打了回来。
    山高绿野溪流,两匹骏马奔驰,马背上二人皆是窄袖劲装、高马尾利落,意气轩昂。行了半日,一路畅通无阻,最终抵达了一片野杏林。宋遂远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雁回城中杏树花已白,而这里仍蔓延着粉红。
    云休熟稔地带路,在杏林前率先拉住了缰绳,座下骏马踢踏了几步。
    “吁——”宋遂远随之停下,视线扫过无路的前方,疑问道,“到了?”
    “到了,接下来要走上去。”云休回头答。
    话落,他的怀中便探出一颗奶气的小猫脑袋,刚睡醒的模样:“喵~”
    两人翻身下马,取下了行囊,往返至少需要五日,必备干粮,宋遂远的大一点,内里并有御寒衣物。
    云休拍一拍马身,两匹马便极有灵性地一前一后跑开。
    宋遂远瞧了一眼马匹的跑远背影,与云休并肩走入野杏林。野杏林宽广,中无杂树,走几步便要拐个方向,足迹甚无章法。
    宋遂远当真好奇:“当初你爹爹是如何走上宿山?”
    “误打误撞。”云休回头道,“宿山雾的随笔似乎提起过,不过爹爹一直未曾寻到上山的路,那次原是想寻雪莲的,寻到了阿言。”
    他笑了一下。
    宋遂远也扬起笑意,张了张口,忽地拉过他的手:“小心。”
    一只虫子险些跳到云休身上。
    尺玉方才也发现了,瞪圆了猫眼彻底清醒了,要跑下去揍虫子:“尺玉打!”
    云休低头,用空的手掏出小猫崽:“去吧。”
    圆滚滚的尺玉跳着跑开,实是贪玩。
    小插曲过后,宋遂远续上方才的话:“阿言与人间有缘。”
    云休晃了晃交握的手:“对啊,阿言生来就是要做人的。”
    猫喜欢人。喜欢做人,喜欢好多好多人。
    ……
    宿山俊秀,山中万物皆似有灵,植物的每一种色彩都十分纯粹,小动物瞧着也比其他地方的要机灵许多,只是有些怕云休。首次“回乡”的尺玉崽玩疯了,他知道小动物们怕爹爹,于是小到甚至能淹没在草丛中的猫崽子肆无忌惮地去追野鹿。
    双亲正在小溪旁歇脚,两人坐在一块不大的石头上,肩并肩,腿碰腿。
    宋遂远负责看顾着白团子,笑道:“若你在山中长大,幼时大抵便是如此模样。”
    “大概。”云休啃一口饼,再递到宋遂远嘴边,喂得十分平均。
    尺玉追远了些,那头逃跑的小野鹿忽地停了下来,似乎离开了云休的威慑范围。
    小猫崽子也停了下来,顿了顿,举起小前爪试探地吓唬野鹿。
    懵懂的小野鹿动也不动。
    小猫崽仰着脑袋,圆嘟嘟的小背影都写满了“尴尬”。
    注视着崽的双亲不约而同笑出声。
    “不大概、不大概。”云休弯着圆眼小声道,“我比崽崽厉害!”
    尺玉后来跑了回来,小家伙装作无事发生一般,但接下来两日很少往远一些的地方跑,多数时候窝在父亲怀中睡觉。宋遂远已披上了大氅,为小崽子提供了舒适的睡眠地。
    九溪捡到云休的地方,不在宿山山顶,却比山顶更远。那是一片似是被山顶护住,终年积雪的地方,唯一一处不见雪,土地被高大的树木覆盖,枝干遮风挡雨雪,待在树下身体都回温一些。
    “爹爹当初便是在这里捡到我。”云休道,怀念地摸了摸地上的青草,他其实梦回时总有一些印象。
    这一路行来,除过积雪,了无痕迹。
    宋遂远蹲坐一旁,安抚地揉了揉云休的脑袋,想起宿山雾曾提过繁盛末期的宿山猫族,亲眼看到眼前这天地间只能听见风声的一小片草地,当初小阿言便是独自一人在此处。
    难免心疼,却又无处去诉,只余一腔怅然。
    尺玉跑到了草地上,盘起尾巴蹲下,好奇地歪头:“爹爹为何,跑这里呀?”
    云休盘腿坐于地上,笑着揉崽脑袋:“这是爹爹的家。”
    “爹爹家,玉家!父亲家!”尺玉欢快道。
    小奶音消散风中,但气氛温情了许多。
    云休与尺玉回到此处似乎都变得更有灵性了一些,不知是故乡的馈赠还是何故,但两人的确变得更有精力。他们在此地足足待了一日,中途还试图寻找过其他生灵,未果,天色渐晚,此地着实不适合留宿,才离开回到昨夜留宿的洞穴。
    生了一丛火,两人一猫盖着唯一的大氅,大氅下躯体挤挤挨挨。
    宋遂远抚摸着掌心温暖沉睡的尺玉崽,微微偏了些头,颊边抵上云休柔滑的发丝,轻声道:“或许下山便要归京。”
    云休撒娇地蹭了蹭头顶:“那便回。”
    反正他们总在一处。
    宋遂远低垂下视线:“归京后,与我成婚好不好?”
    成婚。
    云休微微仰起了脑袋,猫眼去瞧他的桃花眼:“真哒?”
    猫眼中只有兴奋。
    宋遂远眼中溢满笑:“自然。”
    云休小幅度但疯狂地点点脑袋:“好!”
    宋遂远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将他搂紧了些。
    上一世朝中博弈、劳形苦心,重生之初他只想远离朝堂。而今已无甚所谓了,此朝非彼朝,身边有太多人陪着他,他也拥有了必须要守护的人。
    任职而已,他再擅长不过,此世开局又是如此大好局面,若他想,辅佐名君,开创大楚盛世又有何难。
    宋遂远想到此处,不免失笑,怎么有种……及冠之年的宋遂远回来了。
    太过遥远的那个拥有一切、前途无量、大勇若怯的宋遂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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