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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静很大,墙身都震颤,周妩吓得一愣,而那对正在野丛幽会的有情人,察觉声响,立刻谨慎遁逃离开。
    “容与哥哥……”她轻声。
    夜浓幕沉,藏他窘迫。
    容与喉结微滚,抬手理了理前摆衣袍,声哑开口,“没事了,走吧。”
    周妩嘴巴张了张,还想再说什么,可见容与哥哥面色板肃着,只好默然迈步跟上。
    她暗自猜想,大概是方才那对行事大胆的男女惹了容与哥哥的恼。
    他向来是循规守礼之人,若非她有时的刻意招惹,以他的克己自持,定不会轻易僭越男女之界分毫,也因此,他该是不耻那丛中男子的大胆行径。
    两人并肩走出偏巷。
    彼时周妩并不晓,她只明晰了知到容与的一半心思,他的确不耻那陌生男子兀自在野就迫不及轻薄姑娘的孟浪,可另一方面,他对她的脏念头又何尝不是从未干净过多少。
    所幸,心事可和月色掩。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那个幽深陋巷转角,他曾也想从后提起她腰。
    清风疏冷,湛然俊漠。
    他是吗?
    对她,从不是。
    ……
    他们返回时没走原路,而是拐进了附近店肆如珠玑的朱雀商街,京都夜生活很是丰富,贩卖的,杂耍的,酒馆小饮通亮热闹,画舫游船管乐悠扬。
    加之今日又赶上花灯佳节,自是金吾不禁,欢声达昼。
    两人走走停停,一路上挑买了不少新奇小玩意,都是姑娘家喜欢的,不长的一条街叫两人慢悠闲转了半个多时辰,等到街边游人身影渐稀,天色着实不早,容与才不舍地顿住足。
    “再逛晚些,周伯父应会担心,我现在送你回去。”
    周妩也随他停下步子,美眸眷留着,“还是我送你吧,你的眼睛……”
    “这点事都做不成,岂非真成了废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妩担忧着:“那你可识得回去的路线?”
    容与拉上她手,从容迈步,边走边回:“在京数日,我并非只会闷闲在屋子里,京城主街纵南北,纵横阡陌,走一遍便尽数知悉,尤其,从客栈到丞相府的那条路是我首要探明的,又岂会不识?”
    周妩依旧关怀:“当真的?你不要逞强。”
    容与转头过来,罕见笑得和温可掬,他抬手摸摸她头,柔声回:“嗯,不逞强。”
    周妩脸颊微红,这才勉强点头应允。
    两人正要走,忽的,身后突兀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其中还夹杂几声挽留。
    周妩困惑回头,抬眼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粗绸袍衣,商贾打扮的中年男人正朝他们小跑过来,在近距看清她面容后,对方更露惊喜神色。
    他操着一口彧地方言,急道:“姑娘,哎呦还真是,刚远远瞧着这身影就觉像您,临近来才敢确认。”
    周妩微微蹙眉,对方虽是自来熟的语气,可她眼下还没认出来人究竟是谁。
    “掌柜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迟疑开口。
    对方坚定口吻,“怎会呢,姑娘一个月前刚在我这里定制过的玉佩难不成忘记了?而且姑娘付的是全金,今日我又不是来催尾债的,姑娘何至于开见面不识人的玩笑呢。”
    周妩还是反应慢,还是没想明白对方到底是谁,她思忖间,容与已经戒备地挡身在前,隔绝外人打量在她身上的视线。
    “离她远些。”他声冷威慑。
    商贾掌柜摸不着头脑地左右看了看两人,见那白绸遮目的公子虽是目盲,却威冽十足,不由心里打鼓生怵。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撤到合适距离,这才敢回话:“不是姑娘,你是不是礼物备得太多,贵人多忘事,才把我家玉肆给忘了?”
    “礼物?”
    周妩低喃,有些深埋记忆正虚虚实实开始映目。
    她还未来得及理清前后事,店掌柜那边已经口直心快,寻着更多细节着急言明:“就是一个月前,姑娘说身边有重要之人过生辰,便从我这里专门定制了两枚成对的璜形玉佩。为显心意,姑娘特意吩咐,要我在玉身篆刻上对方姓氏,为此还特意给我多加了银两,想来姑娘身边这位,就是即将要收礼物的沈公子了。”
    他这话一出口,周妩瞬间瞠目,也终于想起这应是自己重生前做的蠢事。
    她急忙看向容与,却见其神色淡淡,未有异样的反应。
    只是他越是这样,周妩心越难安。
    “容与哥哥……”
    “你先处理。”
    周妩一噎,被他毫无感情的口吻慑住,她心慌意乱,更有些不知所措。
    偏那掌柜的不会看眼色,这会儿还在赔笑解释:“姑娘买来玉佩应是准备给公子作惊喜的,只是我看姑娘到了约定时间却没有把玉佩验品收走,方才抬眼又说不认识在下,这才一时情急说漏了嘴,还请姑娘谅解。我那玉肆虽小,但也是老字号买卖,主打的就是品质和招牌,等姑娘验收完货,我这桩挂念的生意也算是做完了。”
    他说完这些,周妩战战兢兢,指甲都要抠进肉里,她僵立半响没动,心虚的完全不敢看向身旁。
    没法解释,没法狡辩,事实摆在眼前,她还能不认不成?
    店掌柜眼巴巴直等了好一会,终于听眼前那位孤冷气质的公子启齿出声。
    “去拿。”
    掌柜应声,嘿嘿赔笑,赶紧转身在前带路。
    容与不顾周妩,独身跟上,神色阴鸷沉凝。
    第18章
    整个过程异常煎熬,周妩眼睁睁看着店掌柜从博古架顶层取来镌刻精致的成对玉佩,之后容与哥哥接手,他指腹摩挲玉身,似乎在认真确认,上面是否真刻有一个所谓的‘沈’字。
    店掌柜看他如此,自夸似的开口:“公子尽管过手,我这独门的镌玉手艺可是祖上几辈传下来的,切磋琢磨,修治雕解,道道工序精细,加之抛光所用的珍珠砂浆更是上上品,保证玉感冰滑如凝脂,翡心莹亮……从招牌挂上到今天,来我这玉肆拿货的客人,就没有一个言道不满意的。”
    说完,他笑眯眯看向容与,应是想讨所谓‘收礼之人’的一句满意称赞。
    只是夸誉没听到,却闻装玉檀木盒遭重重一扣的颤声。
    见客人神色骤然阴郁下,掌柜的挠挠头,拿不定主意地迟疑问:“公子对这玉佩,可有不满意之处?”
    容与没答,将木盒递给周妩,语气无波,但冷,“我没资格点评,叫她说。”
    他罕少的,对她这样凶。
    周妩没有接手,容与蹙眉,好像不耐,周妩便随他眉心每皱一分,心头遭百般抓挠。
    当着外人还在,周妩有话难言。
    幸好店掌柜很快品咂出什么,他尴尬赔笑两声,十分会看眼色地退避出去。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周妩这才主动上前,拉上他手。
    “容与哥哥,我不是……”
    容与没有打断,似乎也想她能解释,可这事确为周妩所作,即便是前世作孽,又如何推脱,她脑袋没那么机灵,无法转瞬想到避开前世今生的合理说辞。
    正斟酌间,容与已经追问。
    “不是什么,那玉佩不是你所订?”
    “……是。”
    她不会撒易被戳破的慌,这事,只能先认再哄。
    “刻字,不是你吩咐?”
    周妩咬咬牙,垂目,声音不由放得更轻,“也,也是。”
    “男女之间相赠成对玉佩的暗中含义,你可知?”
    “我知……”周妩认错态度良好,正要顺口答出,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她忙摇头作否,“这个我不知,我当时想不到要送他什么,便叫他自己来挑,玉佩是他说想要,我就只管付钱就是。”
    她想表达的是,自己当初对这份礼物并没有多上心,可容与闻之,脸色并未缓和多少,甚至阴沉得更彻底。
    他们私下间相处如何,他根本无半点兴趣知闻!
    “玉肆掌柜用心,木盒内壁镌刻着收礼之人的生辰日,八月十三,正是今日。”他将她恶意揣摩,语不留情,“那么,和我分开后,阿妩可要再赴与沈牧之约?”
    周妩当即摇头:“我当然不会去。”
    “为何不去?”
    问完,他似乎并不想要她的回答,而是直接伸手攥住她手腕,随即冷硬将她带离玉肆。
    两人刚刚出街,在掌柜担忧的追行目光中,容与强行运起气力,带她轻功腾跃,跃起之际,他忍痛皱眉,不过很快又恢复神色,抱她继续跳檐跃瓦。
    周妩搂着他脖颈,被高度吓得身抖,却不忘关怀他身体。
    “容与哥哥,你快放我下来,傅大夫特意嘱咐过,你痊愈之前不可强行运功,不然恐有消损心脉,伤及肺腑的风险,你难道忘了不成?”
    容与好像听不到一样,就是要当着她的面自伤。
    周妩心疼地伸手抚住他心口,甚至都没心思再问他究竟要带她去哪,她耳语幽幽,各种软言相劝,容与呼吸不忍变粗,遂低首,用力咬了她唇角一下,开口嗓音依旧冷硬,但又隐隐含哑。
    “安静点。”
    周妩嘴巴不觉痛,却被他亲得痒,听他训声,她抿抿唇,脸热地乖乖偎他怀里。
    眼见着,容与哥哥脸色似乎没开始时那般难看,她又抱他更紧。
    容与滚了下喉,默言,继续运力而行。
    ……
    周妩未料,容与哥哥带她越街跨巷,最终奔去的竟是沈府后门的侧墙边。
    站定,他气息不稳,闭眸歇了歇才松开她腰。
    周妩猜知,他应是因方才运力遭受反噬,当下正受气血逆冲的折磨,她忙过去搀扶,却被拂手推开。
    “这里你可熟悉?”
    他反问一声,又似极度厌恶这话,出口每一个字都咬得格外重。
    周妩对他坦诚,但底气终究是不足的:“我,我的确有来过,但只有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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