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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为何?”
    “眉儿与你一般,被紫笙虫咬过。”
    三娘沉默:“谢一为治我此?症几近油尽灯枯,也未能找到解决之法,今日又遇眉儿,许是天意告知不必强求罢了。”
    顾潇收紧了怀抱,感受怀中人的体温气息,轻吻她的额间,声?有哽咽:“一定还会有转机。”
    黑暗之中,三娘探手触摸腰间当?年被紫笙虫咬过的伤口,那纹路生长的美?丽,已?快触及心口,她却无了当?年惶恐的凄哀,只是往顾潇怀里又缩了缩。
    紫笙虫,生长于山林极为珍贵之稀有虫类,幼虫形似浮游生于水中,成长困难,成年后带翅形似瓢虫,剧毒,无解。中其毒,不痛不痒,只生紫色纹路随血脉而长。
    紫色花纹生长期间,除无法有孕之外,身主康健,可预病痛,可防百毒。
    待随血脉生长至心口包裹成花状之时,身主逐渐油尽灯枯。
    据记载,中紫笙毒者,皆四十而亡。
    第34章 、接下来的路
    眉儿躺在简陋的床上, 底下铺着的是许久未曾睡过的床铺子,柔软,还有些三娘身上的味道。身上浅盖着的像是个棉布毯子, 可又比棉布顺滑许多, 那毯子里头不知夹杂的是什么料子, 比棉花轻,像是什么的绒毛,盖着很是舒服。眉儿手指摩挲着毯子, 心里头?确不像身子这么舒适安稳了。
    原被大水冲到不知名的地界儿,活下来, 就只盼着回家?。一路遭遇的事儿没一件是预料之?中的, 再到眼下,回家的路行到此处也只能戛然而止, 没办法再继续往下走。
    除了对以后的那点儿期盼,余下的,就是不安。
    “你睡了吗?”眉儿轻声道。
    沈祇睡在一旁的小?塌上,也未安眠, 脑子里的思绪都是晚间顾潇与三娘的话。这会儿想?着又觉是不是让眉儿拜顾潇为师冲动了些, 因着他是不能一直留在此处的。
    “睡不着。”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以后的路要如何走。”
    气息轻浅, 眉儿细细感受自己心口的起伏, 抬手摸了心口, 砰砰跳动。她之?所以能躺在此处感受到自己, 是因为爹娘将她生下养育成人?。世道艰辛, 走到了如今这步,爹娘不知生死不知何处, 这么说下来,自己在此刻对?以后的日子有了期盼像是不孝了。
    “你说我爹娘还有伯伯婶婶, 弟弟,阿月,还活着吗?”
    “不要想?这个,眉儿。”
    “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再回东山镇。”
    “明日我下山找人?打探打探消息,看?看?是不是如顾大哥所说。如果是,那暂时是不能回了,你便留在此,好好与顾大哥学习武艺,待有所学成,再看?日后如何说。”
    “那你呢?”
    沈祇不想?撒谎,这话对?眉儿来说许是有点残忍,他还是开了口:“我想?学医,眉儿。”
    此刻恰好一萤火虫从窗户的缝隙窜了进来,那萤火虫在一室黑暗里来回飞荡,萤萤之?光像是预示着两人?的生活终于有了希望,黑暗里,彼此的气息之?声能听得清楚,夜里无?眠的时候,都是听着他的气息这么一路走过来的。此刻听着他说得话,知晓他的言下之?意,眉儿心绪却?没办法如往常夜里那般安宁。
    “你的意思是把我留下,你自去学医吗?”
    “嗯。”
    “只能如此吗?”
    “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我有我想?做的事情?。”
    “你想?学医为何一直未曾和我提起过。”
    “原是想?着先回了东山镇再做打算,不料这变化总是来得快些。”
    眉儿翻了个身,她不明白,她想?跟着顾大哥学武,是为了更好的待在沈祇的身边。可要和顾大哥学武,就要先离开沈祇吗?明明是为了对?方才有的想?法举措,却?怎么还是不能留在他身边。
    心得不到,人?也留不住吗?
    “不能留下来吗?一起学。”眉儿想?的天真,声音故作轻松道:“师父说你筋骨好,你又那么聪慧,想?必学起来比我快多了。留下来一起学,然后我们再去寻了爹娘,这样不好吗?学医可以救人?,学武一样可以啊...又或者你想?学可以在山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医馆,为何要说不能留下来呢...”眉儿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可以求着师父教她武功,却?不能如此求着沈祇留在她身边。
    从和婶婶走散以后,童养媳这一层身份关系,对?于沈祇来说就是冗余的。两人?无?血缘,只是从小?长大,拿这一层绑着他,眉儿自认想?这般做,但没那个本事。
    “你要先过了自己想?过的日子,眉儿。”
    我想?过的日子就是有你的日子。眉儿长呼了一口气,尽量控制住心里无?边的失落:“我是你的童养媳,沈祇。”
    “我从未把你当童养媳看?。”
    “你有想?过娶我吗?”
    沈祇沉默片刻,仍道:“未曾想?过。”
    这四字就已足够,贪心的人?总是要多付出一些。
    眉儿庆幸是在夜里,也庆幸自己是背对?着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湿润,声音当作不甚在意道:“我和你是一处的,你若不留下,我也不会留下。学武是为了护住身边的人?,你不在,我还学这东西作甚。”
    “眉...”
    眉儿打断沈祇的话,继续道:“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想?过如何的日子,但是我知道我不想?过如何的日子。我自打进了沈家?,就与你绑到了一处。如今亲人?生死未卜,我没办法再看?着你了无?音讯。这两年变故,我只明白了世事无?常,今日能看?着的人?,明日便有可能在我面前死了去。我宁愿与你死在这乱世,也不想?天各一方,你是我的至亲,沈祇。”
    眉儿很少?直呼沈祇的名讳,这会儿说了她知晓沈祇也就明白了自己的认真。
    即便将对?他的爱慕之?心撒谎成了至亲,即便卑微的如随手可弃的无?用之?物;她得不到他的欢喜,也没本事去主?宰他的想?法念头?,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哪怕这般的卑鄙,这般的没了自已,也可以。
    她甘之?如饴。
    她想?留在他的身边,一日都不想?离开。
    她没办法接受一丝一毫失去沈祇的可能,更不敢去想?沈祇离开自己在某一日可能会欢喜了旁人?的可能。
    偏执么,那便偏执吧。
    眉儿闭上眼,觉着自己这般女子的爱慕之?心真是可怕,像是毒蛇,缠得人?无?法松口气;也像烈火,烧得他人?灼痛仍不肯熄灭。
    “先是自己,再是旁人?。”沈祇语气有些疲惫:“不必因了我,改了你的念头?。”
    “不必多言,睡吧。”
    沈祇当真未言,直到眉儿睡去,他也没睡。他很多时候是不明白眉儿的,她骨子里的那股倔强是他没有的,不明白为何因了自己就能对?唾手可得机遇说了放弃。
    至亲么...沈祇脑子里盘旋这三字,明白这至亲,却?仍不明白眉儿。
    哪怕睡去了,沈祇思绪也不清明,他只觉着这般也好,他也是舍不得眉儿的,朝夕相处...早已习惯了...
    人?的本能许就是自私自利,眉儿尚且能为沈祇放弃眼前机遇,沈祇却?从未有过为眉儿妥协的念头?。要说从小?长大一起颠沛流离,情?谊自然深刻,与男女之?情?还是相去甚远。沈祇不懂眉儿偏执,只不过是未曾尝过情?爱之?苦。
    不够欢喜,情?爱未曾萌芽,遇事便只想?着自己了。
    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再到第二日,顾潇与沈祇一道下山,前者是兴致勃勃为了收徒这事儿忙活,后者则是为了去打探消息。院子里头?就只剩下眉儿与三娘两个女子。
    眉儿将自己昨夜做的决定细细与三娘说了,不料三娘没先说了旁的,而是笑得调侃:“沈祇与你应当不是兄妹。”
    不知道三娘如何得知,眉儿心里好奇,却?没打算再隐瞒,点了点头?:“我是他的童养媳。”
    “昂,原是如此。”三娘将手边的菜叶丢到框里,转身去屋里头?拿了两壶酒,其中一壶递给?眉儿:“这是去年深冬酿的梅花露,不呛喉,喝着玩。”
    眉儿接过饮了一口,清甜顺喉,比她在楚家?喝得好喝多了:“三娘你都不恼我左右摇摆么?”
    “有什么好恼的,不过这事儿好说。”三娘身子发软,侧身坐到了门口台阶上,斜倚着门框,才悠悠道:“你想?学武,沈祇想?学医,我与相公本来近日就要动身去寻了谢一,在这当口遇上,该是上苍垂怜你二人?,缘分吧。论医术,当世没人?再比谢一好了吧,也许也有,但山高路远的不好说,让谢一收了沈祇为徒便是,就当功德一件。”
    眉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女子自然更懂女子,三娘抬手挽了碎发:“小?小?年纪便将芳心暗许,你以后可如何是好哦。”
    “那般明显的么。”
    三娘摇头?:“不是明显,只是爱慕之?心可隐藏,却?总会在细微末节处遗漏稍许。不怪你隐藏的不好,只怪我活得年岁太?久,火眼金睛。”
    “那三娘为何欢喜了师父?”
    “缘由?不知,便就那么欢喜上了。”
    “我也是。”
    四目相对?,眉儿与三娘莞尔一笑,透了女子的风情?。
    只见?日华澹澹,梁间紫燕,呢呢喃喃,飞出飞入,正是野客之?良辰。
    如此恬静安宁。
    眉儿觉着,后头?日子总归是越来越好的。
    三日后,临出发之?前,三娘破天荒的与顾潇下了山,待回来拎了个大包袱。眉儿原当着是什么还好奇呢,一打开才发现是几身衣裳和鞋子。
    两套是给?沈祇的,另三套则是眉儿的。
    还有个小?包袱里头?,则是女子的首饰。
    “师父,三娘,这是...”
    “你俩去换上吧,山野之?地,无?甚好东西,凑合穿吧。”三娘有些可惜继续道:“这般好的年纪,该是穿了月华纱才能显了女子娇俏,想?当年我如你一般大的时候,对?这些痴迷的很,你既成了相公徒弟,自然不好委屈你。”
    “可三娘你也就穿着粗布麻衣啊,我怎的能穿这般好了。”
    “我这穿的是上好的细纱织锦,瞧着不打眼,可这半截袖子也比这一包袱贵了。”
    顾潇摆摆手:“她这般朴素是怕露财招了祸,待到了风沧山,你二人?便知晓了。”
    第35章 、你似兰花
    女为悦己者容, 之前是活着都费劲,自然就不会注意这穿着打扮。逃生?太久,眉儿?坐在镜前才发觉她已许久未曾好好看过自己了。
    镜中女子比之两年前瞧着白嫩许多, 原脸黄着, 瞧着也没什么打儿?眼的, 一白了之后破衣烂衫也难掩姿容。小时候那般黄,红色是不敢上身的,怕更?乡气了去, 如今这红色也穿着也好看了。
    五官比着小时候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尾又拉长了些, 那张有点厚的嘴唇安在小时候的脸上是敦厚, 安在如今的眉儿?脸上,就有了那么点魅。
    这点魅又被她眼中倔强中和, 鹅蛋脸妩媚风情的倒有了三分英气。
    三娘手中的梳子划过眉儿?过长的头?发,发丝从尺梳中滑落,日光氤氲轻柔和煦,三娘轻声道:“可想?梳了什么发髻。”
    “小时候都是辫子随意?梳梳的。”
    “虽要赶路了, 太麻烦的是不行, 梳个姑娘家?的单螺吧。”
    发丝半垂, 另一半在头?顶婉转成型, 两鬓垂了小股辫子, 买来的首饰简单, 珠钗插入发间。又等衣裳穿戴整齐, 红色襦裙配黑色上衫,那上衫薄, 外又套了一层妃色大袖。这般的穿着对眉儿?来说已经是及其华丽了,殊不知这打扮在安定世道的时候也就是平常人家?穿着。
    “料子都是再普通的不过的, 刺绣手艺也一般,好在这身儿?你穿着不错。”三娘上前一步帮着眉儿?理了理胸前的绑带以及垂在肩颈两侧的绦带:“一会儿?祇儿?看到你,该是会多瞧两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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