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午膳还有半个时辰,卫子夫:“陛下饿了?”
“宣室备了。朕和据儿去宣室用,下午领据儿出去开开眼。”刘彻贴贴儿子的小脸:“父皇好不好?”
刘据没想到他皇帝老子的帝位并不稳。为了自己,刘据也想多了解一些。小孩很给面子的在他脸上亲一下。
亲昵的感觉很新鲜,也令近几年心肠越发冷硬的帝王感到熨帖。刘彻突发奇想:“据儿一直这么大也挺好。”
卫子夫呼吸骤停,陛下又哪根筋错了。
“陛下,风大。”卫子夫很无奈。
刘彻给儿子带上兜帽,步履轻快的前往宣室。卫子夫令韩莲子去宣室膳房告诉庖厨,这边给据儿备了午饭,做好后她会令人送去。
而立之年,玩心不减的帝王忘记令厨子给儿子准备午膳。以至于看到韩莲子送来的食盒,他还想抱怨几句。
韩莲子拿出几个小碗,刘彻向儿子告罪。
刘据诧异,皇帝老子真不像九五至尊。
朝堂之上刘彻也很不像皇帝,大朝也不耽误他撑着御案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百官群枪舌战。
由于他过于纵容身边人,还间接害了不少人性命,其中一人跟他自幼相识,被王太后赐死时才二十出头,已官至上大夫。
刘据面上不显,抓jsg住勺子自给自足。刘彻夺走:“父皇喂你。”
看着小孩一点点吃完,刘彻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刘彻不舍得叫儿子等太久,一炷香后,父子二人坐上出宫的马车。
春望提议去茶馆。
茶馆很安静,刘彻担心儿子耐不住寂寞,去喧闹的酒肆。
前世刘据甚少出宗门,差不多忘了凡间酒肆何等模样。进去之后小孩好奇地左顾右看。刘彻逗他:“热闹吗?”
掌柜的很想提醒孩童不适合这里。注意到刘彻身后跟着四人,一个个像练家子,还有两个随从模样的人物,他迟疑许久也没敢上前,而是低声吩咐跑堂去庖厨弄些孩子可以吃的。
有人敢向前。
刘彻坐下,把儿子放到面前方几上,父子俩面对面,有人晃晃悠悠过来:“这位公子打扰了。”
刘彻眉头一挑,知道打扰还过来。
春望不动声色地身体倾向大小主子,眼含警惕的抬头,看到八卦模样的图形:“我们不测字算命,先生找错人了。”
“测字算命都是些雕虫小技。”来人没有离去,眼睛看着刘彻,“只会污了贵人的眼。”
刘据扭头仔细看一下,没有雾气,神棍一个!刘彻来了兴趣,刘据丝毫不感到意外,老父亲吃软不吃硬,最爱听恭维的话。
刘彻见其年岁不大却一头白发,端的仙风道骨,顿时存了试探的心思:“我不是贵人。”
刘据低头扯掉老父亲腰间的美玉往嘴里塞。
第10章 拆穿神棍
刘彻吓得去抓儿子的手:“不可以吃。傻不傻?什么都往嘴里塞。”
刘据看着被夺走的美玉很无奈,重点是吃吗?重点是寻常百姓家也用不起这么好的物件啊。
老父亲没救了。
老父亲是没有读心术。
刘彻抬手把玉佩扔给春望,春望塞装铜钱的荷包里:“小公子,这个不好吃,奴婢去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小孩乖乖点头。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被人遗忘的神棍发出一声感叹:“小公子也是位贵人啊。”
刘彻眼中一亮,有些着急地把儿子抱到怀里,背对着他面朝神棍:“小小年纪也看得出?”
“小公子虽说年幼,也可看出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既是世人口中的天圆地方,贵人之相。”神棍说话间在对面坐下,左右上下打量一番,“小公子耳垂圆润,福泽绵长也。”
刘彻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
刘据余光瞥到老父亲很不值钱的样子,嘴巴咧到耳朵根了,很是无奈又有些许感动,无奈他堂堂帝王竟信这个,感动是因为他听到这话比神棍夸他还高兴。
刘彻身体前倾,神色认真起来:“请先生再给我儿看看。”
“小公子的山根尚看不出,鼻头不大却有肉,此生不会缺财。”
刘彻点头,他儿子什么也不缺。
“还有吗?”刘彻又问。
神棍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真看不出这人如此贪婪,福寿不缺还不够啊。
既如此,莫怪他见钱眼开。
“这——”神棍一脸为难,眼睛瞥向酒杯。
刘彻带着孩子,掌柜的没敢上味重的酒,而是令人上一壶米酒。刘彻对术士抱有好感,可不认为他另有所指。仙家进了酒肆,自是来买酒的。既然耽误了仙家饮酒,理应赔给他。刘彻冲随从招招手,真实身份小黄门给神棍倒酒。
酒肆奴仆送来两样点心,分别是白白的汤饼和黄黄的蛋羹。
刘彻下意识说:“我没要这个。”
春望方才去问掌柜的店里可有孩童可以吃的,掌柜的直言他给小公子准备的吃食片刻就好。春望便随吃食过来:“店家备的。”
刘彻微微颔首:“有心了。”
春望深知他主子喜欢术士,注意到有酒无菜就令掌柜的再置办几样小菜。
庖厨有现成的,随即送来六碟小菜。刘彻示意他对面的仙家尝尝。
刘据不着急,想看看着神棍到底要做什么,由着他皇帝老子招呼神棍吃吃喝喝。
神棍瞧不上这些酒菜。可是想钓大鱼就急不得。神棍佯装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模样推让一会才细嚼菜慢饮酒。从容不迫的样子又有点像世外高人。
刘据腹诽,装腔作势。
小孩指着汤饼,刘彻令儿子侧坐在他怀里,环抱着儿子,舀一点饼。小孩摇摇头,他喝汤,好尿尿啦。
“渴了啊?”刘彻舀半勺汤,轻轻吹几下慢慢送到他嘴边,不放心地说:“先抿一点试试烫不烫。”
掌柜的和跑堂的相视一眼,很意外带着儿子来酒肆的膏粱子弟竟是好父亲。
神棍见状险些被酒呛着,他居然这么疼爱孩子。
汤水喝完,刘据没感到撑,指着蛋羹。刘彻舀三勺,小孩吃饱了。
神棍看到小孩推开勺子,他恋恋不舍的放下酒杯问刘彻:“公子怎么不喝?”停顿一下,满脸羞愧,“这些酒菜反倒是便宜了我。”
刘彻微微摇头:“先生不嫌简陋就好。”
神棍看向他,这就完了。
“那我就不叨扰了?”神棍试探地问。
刘彻抬手:“先生且慢。”
神棍眼珠微动,他就说吗,一句富贵就能叫此人眉开眼笑,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去。
“公子有何指教?”
刘彻几年前受过骗,且被骗的厉害,一度成了臣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想再试试一二:“先生想必也看出我儿过于乖巧。我想知道他生来如此,还是因为年幼?”
父子二人身侧有两个人身后有四人,这种情况神棍还敢往前凑,除了因为他懂点皮毛,其次便是他擅察言观色,又能说会道。
刘彻身上的黑色长袍乍一看平平无奇,细看上面很多暗纹,腰间又有美玉,可见其家大业大。这样的人家绝不希望子嗣木讷乖巧。
神棍又见刘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寻常人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的还在怀里抱着,显然子嗣艰难。神棍为何这般笃定,盖因当父亲的能亲自喂儿子,又希望他福禄寿齐全。如果已有顶门立户的长子,他不会有这么多奢望——幼子出类拔萃,多年以后势必兄弟阋墙。
神棍方才又见小孩抓玉佩,可见不是个木讷的。至于是不是真乖,今日糊弄过去,以后谁还认识谁。
“公子多虑了。小公子不是乖巧而是懂事。小公子天生富贵,他日必是国之栋梁。”
刘彻微微睁大眼睛。
春望和小黄门不由得看向神棍,神棍眉头动一下,又被他蒙对了。
“公子,我虽无妻儿,但见过许多孩童。寻常人家的孩子乖巧也没有小公子这样乖的。公子可以看看小公子的眼睛,宛如繁星。只此一点就足矣把世间九成幼儿比下去。”
刘彻勾头看看儿子的眼睛,亮亮的。他又看看小黄门和春望,不如儿子看起来聪慧。
几眼就辨出据儿不是凡夫俗子,难怪此人敢说测字算命皆雕虫小技。刘彻心想,这个人无论如何得留下。
“听先生口音非长安人氏?”
神棍微微皱眉,怎么还带查家世呢。
“先生不好说?”刘彻好奇,难道是仙家子弟。
神棍暗暗劝自己,稳住,别慌,先看看他想做什么,要是为了以后验证他说的这些,大不了回去就搬家。
“我乃齐人。”
刘彻微微惊讶:“先生怎会到此?”
“修道之人受不了俗世拘束。”神棍微微抬起下巴矜持道。
刘彻颔首,这就难怪了。
“先生方才说算命乃雕虫小技,敢问先生擅长什么?”
酒肆的客人店家闻言不由得看过来。
神棍为难,说还是不说呢。
说不出个一二,迎来送往见多识广的掌柜的肯定认为他没有真才实学。日后跟客人一说,他还怎么在长安混吃骗喝。
刘彻知道仙家忌讳:“先生如果——”
“公子既然很想知道,我也不妨告诉你。”神棍决定,趁机捞一笔大的,“我只会召神劾鬼。”
酒肆内突然变得很寂静。
刘彻惊得微微张嘴,刘据张大嘴巴,怪不得师姐不止一次说凡间最最磨炼人。血肉之躯竟然比修士还能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