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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事情就这样敲定下来,顺利地进行。
    乔望躺下时还在脑子里反复地盘算工作事项,他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迷迷糊糊,又梦见上一次的情形。
    ……
    念初一的乔望是在住进了楚家以后,才与妈妈分别。
    上次妈妈去机场的前一天晚上,他写习题册到十二点,然后回床上倒头就睡。
    昏沉之际,有人又是摇晃他,又是捏他的鼻子,硬是把他给弄醒了。
    装睡都不行。
    床头的壁灯下,乔望一睁眼就看见楚云攸凑得极近的脸,浓长的睫毛,水灵灵的大眼睛,正在清醒地看着他,见他终于醒来,立即说:“小蜗哥哥,快起床啊!
    “我看你写作业到那么晚就觉得你可能起不来,所以我就来叫你起床啦。你赶紧的,都快来不及了。”
    乔望带着极重的起床气,明知故问:“……什么来不及了?”
    楚云攸猛地睁圆眼睛:“你睡糊涂啦?来不及去送你妈妈了呀。赶紧起床,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去送你妈妈。”
    乔望往后一摔,躺回去:“我去干什么?又用不着我。”
    这倒不全是气话。
    乔望其实是不太理解的,这见一面能有多特别,其实不会在物质层面改变任何东西吧。
    母亲将一切都办妥当,没有任何回寰余地,才告知他她要出国工作三年的消息。
    当时,乔望只是“哦”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再说:“我听到了。”
    12岁的他感到了莫大的背叛。
    为什么等到确定了才告诉他?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呢?
    是担心他会因为不同意而大吵大闹吗?
    怕他会搅黄这份工作?
    在母亲的心里,他是一个心胸狭窄、会无理取闹的小孩吗?
    明明可以跟他商量,为什么不呢?
    反正从头到尾也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那现在大概也不需要他出现吧。
    乔望赌气地想。
    他不想去。
    但楚云攸死活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紧紧抓着他,固执地说:“怎么可以不去呢?你要是没去送你妈妈的话,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乔望:“不会。”
    楚云攸:“会。”
    乔望被楚云攸生拉硬拽去到机场。
    妈妈穿着一身女士西装和平底皮鞋,素面朝天,扎个马尾,看上去精明干练。
    他没说话。
    容阿姨掉了几滴眼泪,情真意切地拉着她说了一路。
    因为箱子太重了,所以从履带上提起箱子时第一下差点没提起来,乔望还在愣神,楚云攸已经上前去搭了把手。
    于是更用不着他了。
    去往登机口前,妈妈抱了他一下,对他说:“以后,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小望。”
    乔望没抬头,冷淡地答:“早就会了。”
    ……
    冥冥之中,12岁的乔望有一种预感,妈妈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三年后,妈妈在a国找到份高薪工作,对她个人的事业来说是莫大的进步。
    再后来,她结识了一位各方面都无可挑剔的男士,在乔望高三上学期那年,第二次结婚。
    继父想要把他接去a国上学,乔望拒绝了。
    平心而论,他的继父卡尔是个好人。
    妈妈61岁时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他每天笑眯眯地照顾。继父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学会了梳女士的发型。
    每次他去探望,妈妈的发丝总是跟她没生病时一样,抿得一丝不乱,戴上珍珠首饰,衣服也散发着清洗洁净的淡淡香气。
    有几次说顺嘴了,继父还会当着他的面,一不小心称呼妈妈作“宝贝”。
    他又有什么理由要去当妈妈的绊脚石呢?
    正是因为他惨烈地犯过错,所以他更明白,能遇见一个正确的人有多么难。
    ……
    “小蜗哥哥!
    “小蜗哥哥,快起床啊!”
    似曾相识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乔望醒来,看见楚云攸的脸在他的枕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
    尽管提早了两年。
    楚云攸这张脸与这个神情倒是几乎一模一样,除了略微稚幼了一些。
    楚云攸着急地说:“快四点了,我们该起床了!”
    乔望:“好,好,赶紧起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送别乔玥女士。
    容阿姨跟上一次一样哭哭啼啼,不知是感伤还是感动。
    乔望安安静静,像个旁观者,微笑地在一边看着,只是在下轿车时,他就主动地表示想帮妈妈拿大行李箱,于是由他负责了一路。
    这次,乔望抬头看了一眼妈妈的脸,妈妈眼眶微红,双目含泪。
    原来,上次妈妈是这样的表情吗?乔望想着,主动拥抱过去,用他成年人的灵魂来拥抱,他说:“妈妈,不用担心我,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你尽管向前走吧。祝你前程似锦,一生幸福。”
    乔望目送妈妈远去。
    忽然感到他的手被握住,温暖的体温由手心贴手心如此慢慢地传递过来。
    乔望转头,看向楚云攸。
    天将亮了。
    微小的尘埃无比清晰,被阳光染了金辉,在半空中弥漫漂浮,摇摇晃晃,落在楚云攸眸中将落不落的泪珠上。
    楚云攸泪汪汪的,又要忍住,鼓起还有婴儿肥脸颊,看上去可爱是可爱,也有点好笑。
    乔望心软不已,笑了:“攸攸,你哭什么啊?我都没哭。”
    楚云攸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憋着一口气,没有说话,紧抿嘴唇,摇了摇头。
    在人生的路上,父母比你早一步,儿女比你晚一步,唯有爱人,才是陪你并肩走的那个人。
    乔望回握住他的手,开玩笑说:“总不能是因为以后我要住进你家烦你了,你提前难过得想哭吧?”
    楚云攸还是没绷住:“扑哧。……小蜗哥哥,不要乱说。”
    泪珠也随之涌落。
    乔望神情复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有所指地说:“跟你学的。”
    乔望曲指轻触他的脸颊,接住泪水,动作轻柔得像是想把这颗玻璃般的小泪珠摘下来珍藏。
    他回握住楚云攸的手:“好了,我们回去吧。”
    第17章 初智齿(二)
    乔望记得自己上一次去楚家寄宿时,他几乎一无所有。
    只有一个箱子,装了几本书、几件衣服和两双鞋子。
    所以,这次整理行李,发现要带的东西多到一辆面包车也不大装得下,着实是有些出乎乔望的意料。
    那些个不起眼的玩意儿,攒着攒着,竟然攒了这么多吗?
    打眼一看,一半是妈妈为他添置的,一半是楚云攸送他的。
    比如床上。
    一角堆满了大小不一、五彩缤纷的各种毛绒玩偶。
    楚云攸几乎每次来他家留宿都要带来一只,离开时却懒得带走,直接扔在他这,一只又一只,不知不觉堆了好多。
    更别说其他零零散散的东西了。
    这不,楚云攸正好拿起一本童话书,惊呼:“哇,我就说我怎么找不到这本书,原来落在你这里了!”
    乔望:“那你现在找到了,刚好可以拿回去了。”
    楚云攸翻了两页,兴致缺缺地说:“唔,没关系,反正也不是我特别喜欢的书,送你了呗。”
    乔望忽然心生好奇地问:“你特别喜欢的书是哪本?”
    这个问题问住楚云攸了,他想了想,发现盲点,自我意识到:“欸?我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书!”
    乔望接过这本书,装进了放书的纸箱里。
    把能搬的都搬上卡车,又将垃圾都打扫干净后,屋子变得宽敞空荡,窗帘被他拆下收起,天空蓝得没有一点云彩,阳光毫无遮拦地照射进来,充满整个房间,把白色墙壁照射得像在微微发光。
    乔望最后检查了一遍,锁好门和窗,拔掉所有电器的电线,关紧煤气阀门,拉上电闸,确定没有遗漏。
    然后回到客厅,抱起放在客厅中央的猫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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