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所以你的疾病,不完全属于精神病学的范畴?”
“是精神病学的范畴,只是发病原因和幼年时的脑损伤有关,属于大脑发育有异常,表面上看起来正常,但我自己知道,我从小到大学习是吃力的,不能说智商低,因为逻辑、理解力和表达能力没问题,是阅读方面有些障碍,所以记忆力不好。”
“智商绝对不会低啊,医学院都毕业了,怎么会智力有问题呢。”
“也是连滚带爬才能毕业的,不提也罢。”
“所以你现在是单身状态?”
“算是吧。”
“算是?”
“我们正式分手过,不过现在,他和我住在一起,没有别的关系,也没有在谈情说爱,他很照顾我。”
“所以你不知道,他现在和你在一起,是照顾病人,还是陪伴朋友?”
凌游怔了怔,是的,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他点头承认:“对。其实我和他在一起,是个意外,说实话,我们是从身体关系开始的。其实从那一天起,我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了发病的症状,只是我不知道,也没在意,后来和他相处,慢慢发现有不少矛盾。我的脾气也很差,我们吵架,甚至打架,累积到最后就分了手。后来我搞清楚自己的病情,又开始疑惑,我是真的爱上他,还是因为生病而对他产生情感需求。”
闻筝说:“弗洛伊德的精神三大部分,你应该也很熟,恕我直言,你们的开始,应该是本我,是纯粹的身体需求,我不知道你的爱人长什么样子,但你长相这么出众,想必他也绝不会差,这样两个人,只要稍微多看对方两眼,激情的火就烧起来了,我也年轻过,我的学生们,现在也都处在这样的年龄段,我很理解。但你也知道,爱情的长久一定是高于本我和自我的,现在,我觉得他在做一件超我的事,如果他没有对你有所求,那就是抛下了自己的需求去陪伴你,很不错,你们的关系正在朝着稳定的方向发展。”
天气渐冷,咖啡店里的暖风吹得很足,但凌游感觉不太舒服,有些闷,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却也闷在心里,连呼吸都感觉到困难。闻筝很敏锐,问:“你是不太舒服吗?”
“有一点。”他说,“这也是我最大的困扰,我的心智和情绪波动都很大,有时候甚至会短暂的失聪,现在,真的没办法好好去爱一个人。”
“这么看来,你们分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等你痊愈了,如果有机会,还能重新开始。”
“应该重新开始吗?”凌游苦笑。
“小凌医生,你还那么年轻,年轻人是在希望中生存的,发生过的事、犯过的错、爱过的人都是回忆,只有老人才靠回忆活着,你该往前走了。”
又一次上班超过30小时,杨亚桐午饭后被导师赶回宿舍睡觉,这一觉他睡得不踏实,隐隐觉得有事会发生,比如急召上手术,比如临时要去门诊帮忙,又或者,凌游需要他。想着,还做了个跟他相关的梦,梦里他们亲昵如往常,就像从来没分开过一样。
他觉得自己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以前他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凌游很重,凌游的肌肉有安全感,可此时不太一样,压住他的那股力量越来越沉,他开始挣扎,直到急喘着气被李靖拍醒。
“哎杨亚桐,醒醒,做噩梦啊?”
他点点头,见外面已经天黑了,问:“几点了?”
“九点多。”
“我睡了这么久啊。”
“是啊,给你带了份炒面,已经成冷面了。”
“谢谢啊,我等会儿吃,睡得不舒服。”
他下床,随手拿过地上的健腹轮滚了几下,见李靖呆坐在阳台抽烟,问:“你今天很反常啊,出什么事了?”
“妍妍提分手,我答应了。”
“什么?!”
杨亚桐惊讶,却又觉得合情合理。李靖和女朋友是高中同学,从大学起便分隔两地,长达六年的异地恋终究还是没得善终,他正在思考着怎么宽慰李靖,手机收到凌游消息。
精神一科凌游:在忙吗?
大师兄杨亚桐:没有。
精神一科凌游:下班了?
大师兄杨亚桐:下班了,哦,忘了跟你说,今晚上不回去了。
精神一科凌游:有事?
大师兄杨亚桐:李靖那儿出了点事。你记得吃药,早点睡觉。
精神一科凌游:哦,好。
杨亚桐没回复,十几分钟后,收到了一条“晚安”,他轻轻扬起嘴角。
李靖提议出去走走,却不是步行,他骑上了摩托车,载着杨亚桐一路狂奔,翻山越岭去海边兜风。
风景一帧一帧快速后退,退到他们身后,夜已深,路上的沉寂被发动机的声音划破,偶尔听见几声犬吠,等他们放纵一般急奔到海边时,满心重荷似乎已经被完全抛下了。
李靖叹了口气:“我们都明白,分手原因是异地恋太久了。时间越长,越觉得跟单身没什么区别,意识里有‘我女朋友’这个人,却一直不在身边。刚开始特别羡慕别人,现在不会了,感情就是平淡着消失的吧。我不难过,只是很遗憾。”
“话别说得太早。”杨亚桐苦笑,“我之前也觉得自己不难过,但现在,难受的心都拧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