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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雨当时大惊失色的询问:“你怎的得知的?”
    “我当时摔下马后,她便第一个跑过来,蹲在我身前,状似是在扶我,但实际上是握着我的手,告诉我,是她给我的马下了药。”
    时雨还记得,上辈子赵万琴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人都要气昏过去了的模样。
    赵万琴绝不会骗她,所以一定是李摘星做的恶,时雨知道此事之后,立刻回去找了马球场的那匹马,却得知那匹马生了急病死了,她连马影子都没见着,一看便知有鬼,但她抓不到证据了。
    但李摘星面子做的好看,旁人都不知道,李府的人按着礼节赔几句礼,不痛不痒的,哪有让别人断一条腿来得痛快?
    更可恨的是,后来时雨去找李摘星算账,因此与李现之争执的时候,李现之坚决不承认他妹妹是故意下.药的,还说道:“两人作赌,输了的一方便是输了,现下又纠缠不清是想不承认输赢吗?扯出来那些话胡说八道来冤枉人,这罪休想叫我妹妹认下,而且,纵然赵万琴摔了一条腿,但李摘星也赔礼了,你还想怎么样?”
    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时雨只觉得心底的火也烧起来了。
    她明天要把那个李摘星当马球打!
    第4章 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时雨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边瞧了眼赵万琴的脸色。
    赵万琴还不知道她明天会被“下药断腿”的命运呢,只一脸担忧的瞧着时雨。
    她是真不想时雨因为她而再与李摘星出什么矛盾,她怕影响时雨的婚事,她虽然不喜欢李现之,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李现之是个很好的公子,有才学有样貌,出身好,也没有侍妾,身子干净,算是顶好顶好的婚事了。
    “没事。”时雨挥了挥手,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他了,我与李现之一定会退婚的,他从没在乎过我的朋友,我也不会再在乎他的妹妹。”
    以前时雨不是没想过放下身段,好好和李现之的妹妹、朋友们相处,但是他们将她的示好当做是软弱,一次又一次的消耗她的善意。
    时雨之前想不通,现在想明白了,因为这群人从最开始就没有把她当成过李现之的未婚妻来看待,他们都觉得李现之看不上她,所以他们也看不上她。
    得了时雨这话,赵万琴只觉得如同夏日里饮了一杯冰水一般痛快,顿时爽利的一拍大腿,道:“没错!我早就看李现之不顺眼了!根本配不上你,瞧那李现之,纵然皮囊好家世好,但是假惺惺的,瞧着就让人没底,一点也不实诚,换了也好,你这家境,满京城的人不随便挑?”
    时雨没接这个茬儿,只好奇的问:“你与那李摘星到底作了什么赌?”
    她是真好奇,上辈子赵万琴摔断了一条腿,躺在塌上拉着她哭了半个时辰,硬是不肯撒口说自己赌了什么。
    她也不可能去问李摘星,所以她两辈子都不知道呢。
    赵万琴今日听她一问,依旧是抿着嘴道:“不告诉你。”
    时雨哼了一声,道:“明日若是赢了,你就得告诉我。”
    赵万琴左右纠结了一番,豁出去了似的,道:“好!我们若是赢了,我便告诉你。”
    说话间,外头的马车夫缓缓停下了马车,回头道:“三姑娘,时大姑娘,到康佳王府后门了。”
    时雨闻言便与赵万琴道:“我先走,明日午时,我们在马球场见。”
    赵万琴赶忙点头。
    时雨撩开马车帘子,自己下了马车,悄悄地溜到了墙沿边儿上,顺着之前爬出来的梯子又悄悄爬回去了。
    彼时明月高悬于夜空,自上而下俯瞰京城,所有人都沐浴在月光之下。
    那时,李现之的朋友们三三两两的结伴离开,李现之拧着眉回了李府,李府内,李摘星还在琢磨着明日要干的坏事,时雨回了康佳王府,洗漱过后上床休息,赵万琴回了赵府,一晚上激动的没睡着觉。
    而此时,陆无为已经换了一套寻常的衣裳,从公子苑出来了。
    他今日开了一个包厢,赚够了三个晚上的银钱,那龟公想来也不会再挑他的麻烦——公子苑的小倌们若是每晚赚钱少了,都会挨龟公的打,清倌人也是如此,谁赚得多,就能吃上些好的,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多分一些钱。
    别看公子苑的银钱高,但分到他们这些小倌手上的却极少,今日时雨包厢花了一千两,但实际上,分到陆无为手里只有几十两,现在陆无为还拿不到,得月底才能拿到,还有可能被龟公以各种理由扣下。
    在这种压迫的地方里生活,许多小倌之前的气氛都剑拔弩张,抢客人抢的很严重,内部还会争斗不休,别看这里看起来是个处处充满欢声笑语、酒水灯宴的地方,有的时候,竟比北典府司的牢狱还要脏脚。
    因为都是下九流的人,所以什么手段都有,他们不一定聪明,但一定够脏,够狠,够自私,常常因为一点银子而干出来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人怀疑他们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那些作呕的争斗。
    打个比方,陆无为曾瞧见过,几个小倌将一个小倌堵在席间欺负,故意在其身上撒上狗尿羞辱,他们也并非是与那小倌有仇,只是喜欢凌弱而已,亦或者是发泄自己在旁人身上受到的委屈,总之便是强者欺负弱者,弱者欺负更弱者,被欺辱的小倌貌丑,没什么客人,龟公都懒得管,只当看笑话似的瞧着。
    这种氛围,处处透着底层人就该死的意味,越是下层,折磨人的手段越花样百出,再好的人被丢进来,都会被这里染上一层脏色同化。
    陆无为来公子苑待了几日,瞧见的不少,想起来便觉得恶心,所以也懒得过多应付,左右天色也暗了,他便先回了他的住处。
    他住在城外的一个小村落里,以他的轻功,奔回去要三刻钟——他其实可以在城外居住个房院,但是他离不开那个村子。
    准确的说,是他的老父离不开。
    他进公子苑的身世是真的,并未作假,他以前真的是走镖的,也是真的老父重病,需要赡养。
    他生来便是孤儿,被丢在林间,后来被他老父捡到,在山野间长大,他幼时,在镖局认了一个师父,师父传授他武义,引他入镖局,他便去走镖,后来一次走镖路上出了意外,镖丢了,师父也死了,且还结识了一位锦衣卫的大人,对方见他功夫不错,便引他入了锦衣卫。
    因着刚入锦衣卫,只够给老父看病,手里没有多余的银钱,他没有钱租赁宅院,也无法雇佣人来照顾他老父,所以只能给左邻右舍一些银钱,请他们来为他父搭把手,他自己偶尔跑回去看一眼。
    夜色之下,藏蓝色武袍、肩背挺拔的男子在月下与树影间狂奔,一路奔回到他的家中去。
    夜深人静,村庄也像是在夜色中睡着了一般,陆无为没有惊动村里的狗,悄无声息的落回到了他的家中。
    他的家颇为破败,在村头最后一户,院墙低矮,房屋破败,但胜在收拾的整洁,他一路进去,便听见了老父躺在屋内炕上睡觉时的沉沉呼吸声。
    房屋分三间,进门便是个厨房,左间是老父的,右间是他的,他悄无声息的走入左间,瞧见老父睡得正香——老父已病入膏肓,像是烧到底的蜡烛,只余一点蚕豆般大小的火光,不知何时会熄灭。
    陆无为静静地站立了片刻后,从兜里取出最近攒下来的一些银钱,放到了老父的枕头边上,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出去,回到了右间。
    右间屋舍也小,但是能让陆无为彻底放松下来的地方,他入了床间,卷着薄被,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他却没有如往常一样一夜到天亮。
    他做了个梦。
    他又回到了那公子苑的包厢之中,又见到了时雨,但却并不是他在舞剑,而是时雨在为他献舞。
    水袖飘动轻舞,纱帐暧昧弥漫,赤灯的颜色如上好的红糖水般映在时雨的身上。
    纤细的姑娘脆生生的,若新生的菱角,穿着薄薄的纱衣,舞动时露出羊脂玉色的手臂,周身都绕着一股清甜荷香,面色潮红的倒在他怀里,乌云发鬓缠绕在他的肩上,抬眸间,杏眼中满是沉醉媚色,似是——
    “咯咯咯”一声鸡鸣,骤然将陆无为从春.梦中惊醒,他一翻身,便顿觉亵裤黏腻,不由得面色微涨。
    这都什么梦!
    在公子苑那种地方待久了,他竟也想这些淫.色的东西!
    分明周遭没有人看见,但陆无为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恼羞之意。
    他怎能去想一个已经有未婚夫、还夜逛公子苑的女子呢?
    陆无为心中都升腾出了几分烦躁。
    他生来颇有一副傲骨,旁人的东西再好,他也不屑沾染,谁能料到今日竟——
    陆无为捏了捏眉心。
    等到明日,他便找机会去偷全证据,彻查清楚过后,便引锦衣卫来封了这公子苑,他便再也不会瞧见那个女人了。
    他转而往窗外一看,已是金鸡报晓,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老父身子不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来,陆无为没有惊动老父,自己去灶前做了些早膳,然后便又回了公子苑里。
    彼时,正是辰时。
    整个大奉都在晨曦中醒来,金辉自青山后缓缓升起,街巷间楼檐下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微风过院墙,阳光穿过雕花缠枝的木窗,打过床榻梨花木隔断与浮金纱帐,暖烘烘的将时雨从床榻间唤醒。
    她一醒来,便听见外间内的丫鬟叽叽喳喳的声音。
    “且快让开,我要去寻大姑娘!”
    外头叫嚷着的是竹叶的声音。
    竹叶,便是时雨的大丫鬟,之前时雨刚刚重生醒来时,一直在时雨耳旁念叨“李公子”的那个丫鬟。
    听见竹叶的声音,时雨骤然清醒过来了。
    她以前最为偏宠这个竹叶,因为竹叶总是会说些她爱听的话,比如她在李现之那里受委屈了,竹叶就哄着她低头,她与李现之吵架了,竹叶就告诉她该给李现之赔礼。
    “夫为妻纲,李公子那样的端正公子,就喜欢听话的姑娘。”这是竹叶当时学给时雨听的,时雨听得多了,心中便也信了几分。
    但是后来,时雨落魄成了假千金之后,被赶出府门的时候,竹叶便在背后和别的丫鬟嘲笑她,一脸讥诮的说道:“那假郡主可笨了,我说什么都信,怎么忽悠她,她都真的做!”
    时雨之前刚重生那天,只来得及整理自己的思路,没来得及收拾她,现在一听到她的声音,时雨想起来这件事,人都气清醒了。
    此时,厢房外的竹叶正要往厢房内闯。
    “郡主尚未醒来呢。”其他守着门的丫鬟道:“莫要惊了郡主。”
    “我才不会惊了郡主呢!我有天大的事情要跟郡主说,耽误了郡主的事情,你担待的起吗?”竹叶趾高气昂的说道。
    门外守着门的丫鬟知晓时雨偏宠她,一时间不敢拦,竹叶闯进厢房里之后,也不管时雨在不在休憩,而是高声呼叫道:“郡主,快醒醒,大好事来了!”
    竹叶高呼的时候,便瞧见时雨正从榻间坐起来。
    时雨生了一张清雅秀丽的脸,因着心思单纯的缘故,平日里有什么情绪都会挂在脸上,若是高兴,便是笑颜如花,眉目舒展,若是落寞,便会神色恹恹,眉眼低垂。
    但今日,竹叶却瞧见时雨面上冷然,瞧不出什么表情。
    竹叶转念一想,估摸着还在和李公子斗气吧?
    昨日李公子办生辰宴,郡主都没去呢,肯定是这口气出不去,若是她将这个刚得来的好消息告知给郡主,郡主一定会高兴的赏赐给她东西的。
    她每次把时雨说开心了,时雨都会给她赏赐,有时候是随手拔下来一根簪子,有时候是一个手镯,时雨随手的赏赐,够她吃上好久。
    所以竹叶现在一边说,一边已经在打量时雨的首饰了。
    “郡主!您不知道,方才李府来人啦!是李现之的小厮亲自跑来的,给您送了上好的绸缎,说是李夫人送您的,但那小厮偷偷和我透露,说这是李公子给您的!”
    竹叶说到此处时,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艳羡:“李公子待您真好,肯定是因为这几日一直没见您,所以心生思念了吧?”
    一念至此,竹叶又说道:“郡主,按奴婢瞧,您该去李府走动走动啦!未婚夫妻俩,哪有隔夜仇呢?我们做女子的,便是要贤良一些,李公子那样好的夫郎,您且要仔细才是!否则不知道叫那个小娘子拐去了呢!”
    时雨看着竹叶夸夸而谈,满脸都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只觉得有些讥诮。
    她原先以为竹叶服饰她多年,是真心愿意跟随她的丫鬟,但现在看来,竹叶不过是当她一面,背她一面而已。
    有些人顶着两张脸,而她又太过蠢笨,不死上一次,真的看不清。
    而竹叶还再说,眼底里是满满的狡猾与算计。
    大概,竹叶现在就觉得她自己很聪明吧?虽然是一个丫鬟又怎么样,但我凭着这三寸不烂之舌,就能把一个郡主哄的找不到北,谁能有我厉害呢?
    有可能,竹叶也在心里笑话她,一个郡主,还不是被她的几句话,被一个男人弄得头昏脑涨!
    “郡主?”竹叶说了半晌,发觉时雨依旧靠在床榻间,没有动作,只目光冷淡的望着她,让竹叶有些诧异,她扬眉问道:“郡主,您还不起来梳洗吗?”
    以往若是李府那边给个台阶下,郡主肯定高高兴兴起来过去了,但今日,郡主却一直未曾动作,也不答话,只如最开始一般,冷淡的瞧着她。
    厢房内的气氛渐渐冷凝,竹叶自也瞧出来不对,她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下,隐隐露出了几分惶恐,又挤出来一丝假笑来,小声道:“郡主?这是怎的了,您不打算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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