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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元澈倒是恢复了寻常神色,披了一件外袍,静静坐在窗前。
    周恢也见过苏瀛佩戴过那枚玉佩,知道太子所忧。此时见元澈面色有所缓和,方才将心中所想说出:“这玉佩是那人临死前攥在手里的,既不是藏在袖子里,也不是配在腰上。依奴婢看,倒不是苏将军赏给他的。”
    元澈淡淡一笑道:“是蒋弘济特意让咱们看见的。他想告诉孤,他与苏瀛有过交情,甚至交情还不错。至于是什么样的交情,不过凭孤去猜罢了。”元澈一边说,一边推开窗,任凭溶溶月色洒在衣袍上,“你看,若只瞧见这地上的积水,你知道这几日下的是雨还是雪么?”
    周恢听了亦沉默不言。苏瀛的出身,其实连寒门都算不上,能做到这个位置,也不仅仅有太子的提拔。从最底层的士兵起步,刀尖上舔血,有命熬到了能让太子看见的时候,必是已经早早混出了模样。个人能力是一方面,其背后自然少不得贵人提携。至于这些贵人是谁,是很少有人去深挖的。但若不知道这些人事关系,像今天这个局面,很可能结局就是太子身首异处。
    元澈道:“吴宫六门,清明、建阳两门在他手里。你告诉冯让,让他分出些兵力,在这两门外设伏,若有人出来,格杀勿论。”
    周恢点点头:“奴婢遵命。可若苏将军放了人出城怎么办?他如今领着两千人,若真有异心,那便是大患。”
    元澈将手中的玉佩慢慢举起,玉佩洁白无瑕,但透过月光细看,色泽并非纯白,有青白色,有象牙色,亦有灰白色。只是这一块纯白的地方多一些,让人看了便觉得清清皎皎,心生喜爱。人常以玉比君子,那般干净正直,举世无双。但其实君子与玉一样,都有着纷杂多样的色泽,或薄或厚的质地,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有所变化。
    元澈放下玉佩,道:“若是大患,你我安能在此座谈?”说完笑了笑道,“叛变倒是不至于,顶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蒋弘济扣下给孤一个交代,然后放几个人出去报信。到时候孤与蒋弘济针锋相对,还是要倚重他的。其实他的出身,跟着世家混,不会有出路的。这点他一定明白。孤只是想再仔细看看他。”
    周恢饶是听太子如此说,心中亦觉得惴惴:“殿下要看什么?”
    元澈道:“看他是不是檀道济。”见周恢一头雾水,知道他读书不多,不识得此人,转而道,“你可知道为什么猛将爱烈马?其实不管是烈马还是温顺的马,只要主人把马驯得好了,骑得时候都一样听话。而两者唯一的不同,是在别人要骑的时候。”
    “你去办你的事吧。”元澈重新将窗户阖上,那些曾经投在身上斑驳的光影,又重新回到原本的地方,“若今夜蒋弘济的人没有出城,那便是孤的福气。”
    若蒋弘济的人出了城,那便是她的福气。
    第23章 玉暖
    吴宫守卫被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替换。即使是埋藏在阴霾后的太阳,依旧难以目视。世家虽煊赫一时,但皇权在这个世道仍未完全没落。因这尚存的一丝敬畏,当冯让手持黄钺出现在津阳门下的时候,原本蒋弘济麾下的驻兵,并没有做什么实际性的抵抗。
    一个时辰之后,除了各处居所内部的守卫,台城及宫城守将皆替换完毕。没过多久,蒋弘济率众人来到津阳门下,见此光景,心已灰了大半。然而如今远未到双方必须撕破脸的地步,因此蒋弘济选择回到居所静静等待。
    城外军队尚由其胞弟蒋弘毅坐镇,若自己连着两日没有消息,他必能发现宫城内已有变故,用重军施压的同时,联络各个世家。而自己现在应当与太子维持表面和平,为他弟弟及各方运作争取时间。
    蒋弘济回到居所,除却外院的侍卫有所更换,内部皆是旧人,倒能安然度日。
    元澈目前仍可调整内宫驻军的比例,匀出一些来辖制苏瀛,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甚至连苏瀛住所周围宫殿的侍卫都没有插手。因为如果真的替换,结果只有两种可能,即苏瀛彻底退出自己的阵营,或是苏瀛被逼谋反。
    而这两种局面,对于元澈来讲都是极不愿意看到的。自己麾下有名将潜力的,仅有苏瀛一人,身为寒门的,仅有苏瀛一人,五年的相遇相知,也仅有苏瀛一人。更何况南方战事尚未完全平定,江东豪族各个摩拳擦掌,欲取北人而代之者,欲图谋割据自立者,皆有之。一旦处理手段稍稍过激,便会引起整个战局,乃至于长安政局的激变。
    雾汐从吴宫回到竹林堂,将今日所见所闻悉数说与陆昭听。陆昭正对着镜子卸钗梳发,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淡淡笑道:“他果然还是太稳了。”
    其实对于陆昭来说,那名士兵与那把刀已经没有太多实际价值。但原本不该活下来的人突然活了,大部分人都会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一问究竟。再加上当时提出封宫的建议是绝对正确的,乃至于是真正从当事人的利益出发而考虑的。两件事情合在一起,通过运用适当的话术,即便元澈原本就有封宫的打算,也极有可能先前往景阳殿。
    从竹林堂至景阳殿再回到吴宫内所需要的时间,少说也有半个时辰。若中间再问个话,耽误的时间还会更多。而这半个时辰的时间差,导致的可能是完全不同的结果。
    最可能的是蒋弘济直接控扼旧苑与吴宫的宫门,并命部将帅军进驻宫城。太子与亲将失去联系,唯一可以突破的地方,是旧苑后面的玄武湖和覆舟山出逃。
    此时北面的京口大半已经姓蒋,太子必须沿水路南下,而南下的起点是陆氏的郡望吴郡,另一端乃是陆氏的起家之地——会稽郡。
    而在面对太子出逃,部将叛乱,国内兵力空虚,关中异族杂居,乃至于凉王强藩坐于西北的局面时,吴国能不能翻盘已经不是问题,魏国会不会因此灭国才是问题。
    处于败势时,唯一的翻盘点,或许就是这么一点时间差。这是陆昭在从元澈处获得信息后,短时间内能想出的最好解法。
    但元澈并没有被话术操纵,直接选择了最稳妥的打法。
    如今这样的结果对于陆家来说也是可以接受的。元澈施行封宫,成功地将蒋弘济囚禁,那么所有的矛盾,都是太子与门阀之间的。只要没有必要,元澈绝对不会轻易引进陆家,甚至是南方世族入局。虽说复国无望,但却是对陆家最大限度地保全。
    只要保住了头,想要抬头,后面机会有的是。
    陆昭对元澈这番举措倒也并不意外。炸朱雀桥的时候他都没有轻易上钩,这样的大事他自然缜密万分。
    或许是未抱太多期待,陆昭解下最后一条挽髻的发带后,再不想其他,只觉得周身乏力,倦意连连。她坐在榻边的暖炉前烤了会火,可手脚仍是止不住的哆嗦。陆昭索性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小半张脸。
    雾汐正收拾东西,见状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来摸了摸陆昭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眉头舒展开来:“倒是不烧。”转眼瞧见陆昭的目光似落在不远处的火炉旁边,遂顺着那方向看去,恍然笑道,“郡主是饿的。”
    陆昭也笑了。
    元澈来的时候,她还没有用饭,粥就在铫子里烧着。元澈扑灭炉子里的火时,陆昭瞧了一眼,粥都要烧干了。她一日就食两顿白粥,折腾了一晚上,应该是饿过劲了。
    雾汐走过去察看,道:“亏得郡主您火灭的早,这铫子好好洗洗还能用。”说完,便将铫子摘下,又将火炉移到了陆昭身边,“郡主先凑合凑合罢,周内侍已经命人送了一个炉子和好些碳来。等过了大殓,郡主便不必睡草席了,换上被褥就不冷了。”
    雾汐比陆昭年长两岁,平日里是冷性子,但一涉及到陆昭,便多了许多唠叨:“方才婢子看了太子殿下留给郡主的大氅,羊羔细绒的里子,或披或盖都好,婢子取来给您。”说完正要起身,却被陆昭拦下。
    “不必了,我不冷。”陆昭望着不远处的大氅,只觉得那上面的金泥团纹忽明忽暗,自己如同被它盯着一般,周身不自在。况且她对于太子议婚的事情也有所耳闻,于是道:“是他走的急落下的,明日还要来索回的,把它放在外屋的纱橱里吧。”
    “嗳。”雾汐嘴上应着,帮陆昭掖了掖被角,却迟迟不肯行动。陆昭只得满眼戒备地看着那大氅,金色的花纹明明暗暗,远远近近,时而模糊,时而璀璨。不知这样望了多久,陆昭终于疲惫地阖上了双眼。
    雾汐回到妆台前,将台面擦净之后,打开了一只蜜色瓷的粉盒,看了看里面的妆粉,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些妆粉多用来掩盖陆昭眼下因少眠而泛起的乌黑,几日下来,不知不觉竟已用去大半。她记得郡主自小身体底子就很好,几年也不见得生一次病。直到这一次陆衍战死,陆昭大病一场,再加上心力交瘁,精神劳损,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
    雾汐将粉盒放好,走到大氅前,大氅所熏的是极其浓郁的白檀香。此种情况,若非熏衣手法太过拙劣不堪,那便是衣服的主人不喜沾染其他的味道。而冬日熏衣最易沾染炭火气味。她思忖着,心细如郡主,想必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才让自己将氅衣放到外屋的吧。
    雾汐了然一笑,不过最终,她还是将大氅小心翼翼添盖在了陆昭的被子上。太子的氅衣沾了炭气又如何,她的郡主若是冻着了,那才是大事。
    白檀的香气与暖意攀上陆昭的肩头。无意识间,她又将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修长而上翘的眼尾露在外面,如暖玉上生出的一抹淡淡胭脂色。
    与此同时,元澈在一夜辗转难眠后,也终于得到了苏瀛给他的答案。
    第24章 恩赐
    各门守将依太子令,每隔一个时辰派人来泠雪轩汇报应点。没过多久,津阳门守卫来报,蒋弘济率部下要出城门,被拦下之后两方略有些冲突。守将司马邓钧为护军纪,下令放箭威慑。蒋弘济颇有不平,口出恶言,不过最后还是带人离开了。
    “他没去别处逛逛?”元澈心情大好,端起瓷白的茶盏,痛饮了一口。
    传令的守卫道:“跟着的人回来说,蒋弘济直接进了居所,没再去别处。”
    元澈点点头,津阳门是蒋弘济出逃的首选,因此他特地挑了出身寒门的守将邓钧。只不过他没想到,蒋弘济居然来的这么快,若他当时先去了景阳殿……
    “殿下?”周恢在一旁看元澈出神,不由得提醒。
    元澈立刻转回一副笑脸:“你们邓司马治军严明,人也心细。”说罢对周恢道,“给六门传孤的令,邓钧由司马升步兵校尉,兼任司马督军。”
    周恢听了不由咋舌,但并未说什么,待那名将士走了之后,方才问道:“殿下,这步兵校尉给的是不是太高了点?”
    与司马督军靠军功升位不同,太子所设屯骑校尉、步兵校尉、翊军校尉,可直接任选。前朝置三校尉各七人,本朝沿用此制,但今上登宝后,世家入中枢者建议将此职位削减至三人,且不置翊军校尉。今上迫于压力,只好允准。
    步兵校尉秩比二千石,品级与领兵刺史、乡侯等同,可随大驾,是个凸显荣耀与亲信的官职。所以此职通常不专授,而以他官兼领。又因可伴驾护卫的特殊性,有定数,所以与乡候这种虚爵且数目无算相比,更具分量。
    但对于陈留吴氏、冀州秦氏这些以军阀之身入中枢的顶级豪门而言,不过是个起家官。而这样一个起家官,需要一个寒门用一生在尸山血海里拼搏。
    元澈放下茶盏,提起笔,一边书写手令一边道:“他若只守门,孤不会赏他这么高的职位。他不仅守了门,还冲蒋弘济放了箭。前者是忠于职,后者是忠于人。他一介寒门,为了孤,和蒋家这种第一流的豪门翻了脸,图的是什么?是司马督军这个六品官,领着一营兵马刀尖上玩命么?”
    周恢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殿下英明,那奴婢现在便去传令,也让六门守军知道这忠字的好处。”
    周恢带了手令出去之后,元澈便坐在案前洗笔收砚。蒋弘济于津阳门碰了钉子之后,没有再去其他门,而是直接回到住所,说明苏瀛并非蒋弘济阵营,亦与他无任何交情。那枚玉佩多半是蒋弘济的离间之计。但这并不意味着苏瀛与蒋弘济翻了脸。
    不合谋与翻脸之间差别,是很大的。前者有退路,后者无退路。而退路,意味着关键时刻的更多选择。
    苏瀛与邓钧不同,他经营荆州数年,已经有了自己的网络,有着与门阀同坐牌桌的实力。正如蒋弘济不曾得罪过苏瀛一样,苏瀛亦不曾对蒋弘济有过不利。门阀之间的博弈就是如此,若无吞而并之的把握,就没必要把人往死里得罪。
    人心自古赌不得,苏瀛自己不得罪蒋弘济,那么元澈就得帮他得罪。这一纸封赏令传檄诸君,不怕有人不出头争功名。
    他不是没有想过,苏瀛或许真的是纯臣,而这份公之于众的封赏令,或多或少都会损伤几分君臣情谊。只是在这风云诡谲的世道,人心要先以最阴暗的一面来揣度,而他从来都只做最坏的打算。
    笔尖浸润进笔洗中,随着执笔者运腕转动,衍生出一道道蜿蜒的墨线。那墨线初始颜色分明,殷开之后便如美人臂上的蝉纱披帛,微微透明,在烛光下流转舞动。待墨舞终了,整个笔洗中的水,已如墨池一般纯黑。
    元澈快到天亮的时候才睡下,周恢办完了事回来,他便醒了。元澈听周恢交待完毕命他回去歇息,早饭事宜便由郭方海领下。
    郭方海虽是周恢的徒弟,但完全不像他师傅那样刻板。他爱说笑,话实在。这是讨师傅喜欢的好脾气。毕竟周恢还年轻,并没有退休荣养的打算,底下人忠心即可,心思太多的他并不喜欢。
    桌子上除了粥,还摆了数样小菜,四样热食。
    “炖鸽子,烧猪脚,笋蒸太湖白鱼,春不老蒸乳饼。”郭方海一边报着菜名,一边指挥人布置。郭方海平日并不常侍奉元澈用饭,摸不着脾性,但他嘴甜会劝,到头来元澈倒比平日吃了好多。
    元澈心中畅快道:“幸好一向都是你师傅侍奉,若孤日日都是你来劝餐,等回去路上,只怕铠甲都穿不上了。”说完随手抓了一把金豆,“赏你了。”
    郭方海连忙辞恩:“奴婢不敢领殿下的赏,殿下昨儿晚上熬了一宿,连饭也没顾上吃,今日自然觉得进的香,并不是奴婢的功劳。”认了这份赏,那就是说了师傅的不是,郭方海心里敞亮的很。
    元澈明白郭方海的那点小把戏,并不戳破,只道:“赏你东西是孤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郭方海道:“殿下吩咐即可,这是奴婢分内的事。”
    元澈指了几样小菜,又点了那道笋蒸太湖白鱼,道:“让厨师照样做一份,装到食盒里头,送到旧苑的竹林堂去。”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几句,“让他们不要弄粥了,做一份玫瑰鹅油烫面蒸饼,一碗鸡汤馄饨,外加一叠黄糕麋,蒸饼要少油,黄糕麋的糖多放一些。”他想起了之前那道藕粉羹,对于他来说太甜了,但可能女孩子家都爱吃甜食。
    郭方海知道竹林堂现在住的是谁,点点头道:“奴婢明白。”又问道,“那……是什么个由头?总不好平白无故的送东西过去。”
    元澈道:“依周礼,国君、大夫所赐粱肉肴馔,居丧者可用。孤记得姜昭仪母亲殁了的时候,宫里派人帮忙,你师父是点了你去的?”
    “是。”郭方海应道。
    元澈点点头:“当时去祭奠的人不少,薛家和贺家都送过东西,赐食的礼制,你就照着他们的例子来吧。孤虽不是国君,大约士大夫还是比得的。”说完,将早已书好的丧礼用的名帖交给了郭方海,“按陆衍旧友的名义祭拜即可,礼数周全些,再挑些旁的东西添上。若惹出什么闲话传到京里,仔细着你的皮。”
    “是。”郭方海一一答应。
    元澈看了看那一把金豆,知道这么给郭方海是不可能要的,遂对其余侍从道:“这一夜你们辛苦了,拿去分了吧。”
    随侍的几个人千恩万谢,郭方海也领了金豆,正要出去时,忽听元澈叫住:“小郭子回来。”
    郭方海进屋,却见元澈先前的笑容已如天上彩云一般褪去:“去的时候给她带个话。就说昨夜坏了她一锅好粥,孤很抱歉。”
    第25章 训诫
    是日,陆昭依礼制在竹林堂哭祭。烧过冥纸后,忽听外面有人群攒动之声,雾汐前去开门。为首的是周恢的徒弟郭方海,身后随行数十人,抬着五只黑木阔箱,并三牲祭品,各色鲜果十二盘,挽联数副无算。
    雾汐昨日随周恢去泠雪轩的时候曾经见过郭方海,遂悄悄告诉陆昭:“是周恢的徒弟。”
    陆昭记得昨夜是周恢与雾汐一同办事去的,周恢又是元澈的近侍,逢此宫变,这一夜少不得到处奔走。如今虽然遣了郭方海这个小内侍来,顶的恐怕是以周恢身份行的事体,因此陆昭并不怠慢,行礼问候。
    郭方海不敢受礼,连忙扶起,之后命身后的跟班奉上祭拜名帖:“郡主节哀。”
    陆昭恭敬接过之后,敛袖鞠躬,回礼道:“承蒙顾念。”接过时,陆昭用余光瞥了一眼名帖上的字迹。那是一手极其华贵厚重的楷书,好看得引人侧目。
    只听郭方海面色凝重戚哀道:“殿下原本要亲自过来,奈何军务繁多,因此遣奴婢来代替祭拜,以尽哀思。”说完便命身后众人将祭礼抬上来由陆昭过目。
    竹林堂如今只有陆昭、雾汐两人,接捧奉礼之
    事由两人操劳显然不妥,因此待陆昭点头之后,郭方海命众人奉上布置。又指了后面两只食盒道:“此是殿下赐食,以表宽慰之意,还望郡主节哀,好自保养。”
    陆昭一一应答。
    此时竹林堂内已布置妥当,除了新增添的三牲,还有炒熟的黍、樱、丫粱各三筐,分列于棺木两旁。郭方海则由雾汐带到耳房,更换祭服,之后来到正堂内,拈香祭拜,又哭了几声。陆昭则以主人身份,跪于棺木西侧,待郭方海祭奠完毕,还礼答谢。
    祭礼完毕,郭方海又由雾汐带去换回除腰带外寻常衣物,陆昭按例亦请郭方海饮茶叙话。
    郭方海却推辞道:“奴婢还急着回去复命。殿下托我带个话。”
    “中贵人请讲,陆昭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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