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澜默了。
“互相喜欢的人是这样拉手吗?”江怀黎好像早就知道他的答案,并不在意,而是看着他们放在一起的手,问:“是不是要牵在一起?”
他真的不太了解,皇上后妃、亲王王妃以及其他夫妻,都很少在外人面前牵手,他只在年少某一日不经意从门内窥见父母携手而过。
“要这样。”陶澜的拇指在他掌心划过一圈,翻手把他的手握住。
可能是身体的原因,他的手微凉,拇指在掌心划过时,江怀黎有些不适地动了一下,接着被那双比他大的手紧紧握住了。
“这样……怀黎第一次跟同龄人拉手啊?”陶澜抬眸盯着他问。
江怀黎看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感受着彼此的温度通过贴合的掌心传递、中和,好像敏感的掌心还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有点陌生,有点奇怪。
他“嗯”了一声,尽量习惯这种感觉,问:“王爷呢?”
陶澜默了一瞬,“本王当然不是,本王牵过的手比你吃过的米还多。”
江怀黎指出:“在御霄宫那晚,王爷说很多人想拉你的手,你都不给拉。”
“当时你还不给本王拉手呢,现在不是主动拉本王的手了?”陶澜立即强词夺理。
江怀黎对此不做回应,他还在看着他们拉在一起的手,过了一会儿,问:“可以了吗?”
陶澜问:“熟悉了吗?”
江怀黎有些犹疑地点了下头,拉了好一会儿他应该熟悉了,可是和澜王拉手这件事好像不太容易习惯,下次拉手可能还是没那么自然。
两只手松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澜又伸出手,“怀黎,再牵一下吗?”
江怀黎又拉住了他的手,果然没有习惯,拉住那一刻,他的手指还是下无意识蜷缩了一下,尤其是掌心相合时。
他抬头看到陶澜嘴角扬起又压下,但看着他们拉在一起的手,眼睛里的欢喜怎么也藏不住。
江怀黎一直知道,陶澜基于某种奇怪的点,是想跟他拉手的,可是他没想到他会这么开心,不是一闪而过的轻飘飘的开心,而是含着某种沉沉的东西的欢喜。
“王爷,江公子,到了。”乐康在外面说。
两人立即松开手。
陶澜先掀开车帘下车,下车后,他一手挡住车帘,一只手伸向江怀黎。
江怀黎盯着那只手看了一眼,自然将手放在他手里,被他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江安睁大了眼睛,乐康好像没看到一样。
四人两前两后向前走。
走了好几步,陶澜问乐康:“没看到本王非常开心吗?”
乐康:“看到了。”
陶澜:“那你怎么不问问本王为何这么开心?”
“……”乐康立即:“王爷为何心情如此之好?”
陶澜:“刚才怀黎拉了本王的手。”
乐康:“恭喜王爷,刚才奴才也看到了。”
陶澜摇头,“不是你看到的,是在马车里,怀黎主动拉本王的手。”
乐康露出震惊至极的夸张表情,陶澜一副这有什么的样子。
江怀黎:“……”
江安一脸茫然。
江怀黎快步走到大门前,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小厮从门内小心探头出来,看到江怀黎立即把门打开,同时向院内喊:“老爷,是小少爷,小少爷来了!”
“小少爷快进来!”他笑容面满地请江怀黎进,看到陶澜时,面露疑惑,“小少爷,这是谁呀?”
连京城各府邸的守门护卫都没怎么见过澜王,他没见过正常。
江怀黎说:“这是澜王殿下。”
小厮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孟秋庭从房间内出来,他已经七十,头发花白,身子骨看着很健朗,走得很快,“是怀黎吗?”
江怀黎忙迎上去,开心地叫了一声:“外公。”
他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外公了,很是想念,“外公身体可好?”
孟秋庭也非常想念这唯一的外孙,“好好好,外公一切都好。苦的是怀黎,外公都明白,你放心,外公来了,一切都交给外公,外公豁出去这幅老骨头,也要阻止这场婚事。”
“别,外公……”
孟秋庭挥手打断他,他握住江怀黎的手腕,笑着跟他说:“怀黎,你是潇雨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孩子,外公一定得护住你。外公没几年好活了,但你还有大好的前程。”
“明天我就托人求见皇上……”
他的话也被打断了,不是被话打断,而是被眼前场景。
一个俊美的少年走到他外孙身边,自然而亲密地牵起他外孙的手,而他那个性子清冷的外孙,被牵住的瞬间抿唇浅笑,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
两人的样貌都是少见的好,这样两个少年郎站在一起,十分养眼,但对心脏不太友好。
孟秋庭:“这、这……”
陶澜礼貌带笑,“孟老您好,我是陶澜,是怀黎心爱之人,是他的未婚夫。”
院子里寂静一片。
一刻钟后,茶室。
每个人都喝了一杯茶了,还是没人说话。
孟秋庭打量着两个坐在他对面的人,还是难以接受,他终于开口,“怀黎,你真的喜欢澜王?你怎会……”
后面半句话,他没说出来,两人却都知道是什么。
他怎会喜欢澜王这样的人。
陶澜:“怀黎喜欢我很正常,孟老不知道吗,自古乖书生爱坏男人,本王不坏,怀黎不爱。”
江怀黎:“……”
孟秋庭下意识想说他一派胡言,但忽然想到自己的几个女学生。他教学不限男女,有两个很优秀的女学生,不喜欢隔壁学堂仪表堂堂的才子,偏喜欢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还真是这样?
难道怀黎这样的人骨子里更叛逆?
他还是不能接受,“我听说澜王非常厌恶怀黎。”
陶澜:“孟老,您可能不知道,这大晟京城人是最爱乱传八卦的,自编自嗨那种,所谓三人成虎。”
孟秋庭又说:“怀黎在宫中长跪抗婚总是真的吧?”
这个问题江怀黎之前预想过了,他抿唇说:“我对王爷是一见钟情。”
孟秋庭盯着陶澜的脸看,一时说不出话。
怀黎竟如此肤浅?
眼看他信了一点,陶澜叹了口气,“实话跟孟老说吧,我和怀黎是欢喜冤家。”
“一开始我们都是一副谁都没看上谁的样子,经常吵吵闹闹,京城才有那些传言。在吵闹中,我们彼此都心动了,只是不愿意承认,契机在我们去尚云寺那天。”
江怀黎端起一杯茶,喝得有点大口,在桌下用脚轻轻碰了陶澜一下,提醒他注意点。
这个“心动契机”一听就不太靠谱的样子。
陶澜转头看向江怀黎,眼里桃花化春水,“那天我们互说不想跟对方成亲,去找尚源大师看姻缘,都说肯定八字不合,这样就能让皇上退婚了。没想到,尚源大师外出云游了。”
“怀黎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本王终于被刺激到了,当即就从怀里拿出一把刀,塞到怀黎手里,握着他的手刺向我。”
“你不是不想嫁给我吗?只要杀了我就不用嫁给我了。来啊,杀了我吧,我也不用拖着一身病体还要被情折磨了。”他的语气和“当时”一样悲愤无望,眼睛猩红一片。
“怀黎无助地后退,不断摇头。”
“那天山寺桃花开得很美,怀黎的眼泪和桃花一起纷纷落下,比桃花还要美。”
“不不不,王爷,怀黎也心悦于你啊。他说。”
第20章
“我们在漫天的桃花雨中相拥,确认了彼此的心意,从此再也不提退婚的事。”
陶澜以这?句话结束了他的演讲。
孟秋庭:“那么多桃花落下,是?有人在桃树上?摇?”
陶澜:“不是?,这?是?一种?夸张的修辞手法,来表达我当时?激烈的情绪。还有,心中的甜蜜也美化?了回忆。”
孟秋庭“嗯”了一声,没再说?其他。
江怀黎不知何时?以手撑额,长袖遮住了他的面容。
茶室安静了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儿。
孟秋庭又慢慢喝了一杯茶,问:“怀黎,你?真要嫁给澜王吗?”
江怀黎声音不大但坚定,“是?。”
孟秋庭重重叹了口气,“外公不是?不能?接受你?跟男子在一起,可?是?你?知道你?跟澜王成婚,做一个男王妃意味着什么吗?”
江怀黎起身,跪在他面前,双手交叠于地上?,以头?相触,他说?:“怀黎不孝,辜负了外公的期望。”
孟秋庭移动一步,紧握住他的手腕,“怀黎,你?只要跟外公说?一声你?不想嫁,只要你?说?一声,外公就……”
“怀黎愿嫁。”江怀黎打断他。
少年跪地时?,脊背弯曲,长发垂于两侧,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慢慢沉沉,“怀黎想跟澜王成亲,愿外公成全。”
“你?、你?怎么如此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