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听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 爸爸没有出车祸,妈妈没有再嫁, 她还是那个被父母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肆无忌惮,天真烂漫。
在那个时空里,她的生活一帆风顺,周围全是善意,学业就是她青春期唯一的烦恼。
她还是会在高二那年与周见弋重逢,彼时的她还是他口中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小丫头片子,而他是天不怕地不怕、成绩优异却也调皮捣蛋的刺头学生,两个小冤家明面上谁也瞧不上谁,背地里又偷偷惦记。
周见弋那个混球为了吸引她的注意,没少做惹她生气的事,而她也深知他的软肋,总能一句话就把他气到炸毛。
两人相爱相杀,又相生相成。
高考结束后,周见弋借着酒劲跟她告白,她说如果能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就在一起,于是他悄悄买通她老爸,提前得到一手消息,填的四个志愿全部围着她转。
录取结果出来,她去了心仪的外国语,而他就在离她不远的公安大学。
他们就这样恋爱了。
四年的爱情长跑浪漫而甜蜜,但也并非全无波折。
她身边追求者不断,即便早已表明不是单身,也有人前仆后继,周见弋为此没少吃醋,又碍于警校管的严没办法及时过来宣示主权。
偶尔也有吵架的时候,两人都是犟种,爱钻牛角尖,脾气上来也会拌嘴。好在无论怎么吵,两颗心总是贴近的,周见弋受不了被她冷落,用不了一晚就来主动求和。
他们的爱情不是顺风顺水,而是在成长中彼此包容。
毕业典礼那天,周见弋偷偷出现,手捧鲜花和钻戒,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向她求婚,她潸然泪下,扑进他怀里说yes。
半年后,他们回到江市举办婚礼,她挽着爸爸的手,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中缓缓向他走去。
在那个时空,他们简单而平静地幸福着。
……
微风吹动薄纱窗帘,阳光洒满整个病房,心电仪发出有规律的滴答声响,温听晨浓密的睫毛动了动,比身体先一步苏醒的是听觉。
“孩子,你去休息一下吧,再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这里有我就够了。 ”
是妈妈的声音。
温听晨眼珠转了下,感觉有一只手来到她额头温柔试探。
“没事,我还撑得住,我要守在这等她醒过来。”
方萍叹了一口气,“唉,也不知道怎么了,各项检查都做了,医生都说没什么大碍,怎么就是不醒?别是那麻醉药有什么问题留下后遗症了。”
她身上的被子被人轻轻掖了掖,紧接着手背有滚烫的温度传来,“不会的,或许她是累了,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打湿枕头。
温听晨的神智在现实与梦境之间来回游走,她或许又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间,看见那个时空里身披白纱的温听晨在朝自己微笑。
“别回头看了,我在这里很幸福,希望那边的你也是。回去吧,别让爱你的人等太久。”
她说:“好。”
意识重新回到身体,温听晨僵硬的手指动了下,缓缓睁开眼睛。
病房白花花的光线有些刺眼,一时还不能适应,只是木讷地眨着眼睛,盯着头顶安静流淌的输液瓶。
“周见弋……”
睡得太久,嗓音都变得有些不像她。
伏在病床边的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弹坐起身,惊喜触碰她的额头,“你醒了?”
温听晨轻轻点头,清亮眼眸滴溜溜盯着他转——
究竟是怎样的辛苦才让原本神采飞扬的一个人变得如此疲倦,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消沉,眼眶深陷,下巴森青一片。
或许从她失踪到现在,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伸手握住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心里全是酸涩。
见她不说话,周见弋又不禁担心,“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温听晨摇头,“我渴了,有水喝么?”
“有。”
周见弋立刻起身倒水,又将病床摇高好让她坐起来,试了试水杯的温度,这才把水递到她唇边。
温听晨真的渴坏了,仰头一饮而尽。
“我妈呢?”喝完水,她环顾周围,调整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
周见弋:“我让方老师先去吃饭了,你饿了么?”
温听晨又是摇头,“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还真是够久的,就好像,真的已经死过一回。
周见弋按响床头的呼叫器,闻讯赶来的医护人员替温听晨做了全方位的检查,神经没受损,认知功能也正常,除了手脚还有几道被绳索勒出来的外伤尚在恢复中,其他没什么大碍。
周见弋听见医生说不日就能出院,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医生离开的时候,方萍正好提着饭回来,母女俩遥遥相望,双双红了眼睛。
周见弋知道她们肯定有很多话要说,借着去吃饭的由头,默默退出了病房。
方老师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不少,两鬓添了不少白发,眼角纹路也更深了,看着病床上憔悴消瘦的女儿,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带着满腔愧疚和心疼,步伐犹疑,不知该如何靠近。
她至今都记得那兵荒马乱的一晚,唐广君前脚被警察带走,后脚她就收到了女儿被继子绑架的消息。
那一刻,她觉得天都塌了。
她在警察局门口守了一夜,不停给周见弋打电话,终于从只言片语中平凑出了大致的情况——
唐承简直就是一个疯子!竟然觊觎同个屋檐下长大的妹妹,还杀了那么多人!
可转念一想,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她也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
温听晨昏睡的这一天一夜方萍想了很多,想她小时候的古灵精怪,想从前温馨的一家三口,也想起自己当时再婚的初衷是为了给温听晨更好的生活。
刚进唐家那两年,她的确事事以温听晨为先,即便所有人都说她偏心、是个恶毒后母,她也要竭尽全力地在丈夫面前维护女儿。
可是后来呢?
后来她有了小唐纯,心里的那杆天平就开始倾斜。
因为唐纯年纪小,她便倾注更多的精力,连温听晨在学校遭人排挤也不知道,还是因为江玦出事,谣言传得全校皆知,她才发现女儿的处境已经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而温听晨始终乖巧懂事,什么事都选择自己默默承受,从未在她面前抱怨过一句。
至于唐承,她早该发现他有问题的,那年唐广君毫无征兆把视为心肝宝贝的儿子送出国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可当时的她没想那么多,甚至在为这个家不再有外人而暗喜。
现在回想,如果当时作为母亲的她能再细心敏感一点,或许一切都可以避免。
“是我连累了你,要不是我把你带进这样一个家庭,你也不用遭受这些罪。”方萍流泪道。
温听晨拍拍床沿,示意她坐来自己身边,扬起唇角,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轻松一点。
“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么?”
方萍握住她的手,神色忽然紧张,“那个畜生没有做伤害你的事吧?”
温听晨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局促摇头,“没有。”
方萍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幸亏你平安无事,否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九泉之下的爸爸!”
温听晨抿唇不语,想到梦里短暂出现爸爸,心中一阵酸涩。
“不说这些了,已经过去了。”她侧身抽了一张纸巾替妈妈擦眼泪,“家里怎么样?唐纯还好么?”
发生了这么多事,最无辜的莫过于唐纯了,一夜之间爸爸哥哥全部被抓,这个家支离破碎,叫小小年纪的她如何能承受。
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因为大人之间的纠葛生活翻天覆地、被迫长大,温听晨经历过,才更加心疼妹妹。
方萍叹息,“你小姨回来了,我让她先帮忙照顾着。但小姑娘心细,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一些,打了好几次电话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些天乱糟糟的,老唐被抓进去,他们公司也大乱,那些股东忙着争抢份额,怕是也不会对我们母女太仁慈。”
温听晨:“那你打算怎么办?”
方萍:“我找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等过些天情况稳定了,我就去看守所找他签字。至于财产……公司的事我从来没参与,不是我的我不要,但唐纯是他的女儿,必须保障她的利益。经历这么多事,我也想通了,男人靠不住,自己当自己的靠山才最踏实。好在你也长大了,以后我们娘三个好好过!”
“好,等我出院,我陪你去见律师。”温听晨既欣慰又心疼。
母女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温听晨小姨打来电话,说唐纯不知从哪个邻居口中听来闲言碎语,已经得知爸爸被抓进牢里的事情,小姑娘心思重,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的,小姨怕她出事,让方萍赶紧回去。
方萍走后,周见弋重新回到病房。
门一推开,就看见温听晨偏头看向窗外,目光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见弋走进去,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温听晨回神,说没什么胃口,然后挪动身子睡到最边上,拍拍旁边的空位,对他嫣然一笑,“过来陪陪我。”
周见弋没说话,脱下外套钻进被子,把人拦腰一搂,紧紧摁在怀里。
直到他的心跳在耳边怦怦,熟悉的气息将她包裹,温听晨才真实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她枕着他的胳膊,两条纤细的手臂搭在他腰腹,隔着空空荡荡的衣物用力收紧。
他瘦了很多,虽然以前也不胖,但有一身蓬勃的肌肉,不像现在,下巴尖了,抱着也摸不到几两肉了。
“周见弋。”她在他怀里拱了拱,扬起毛茸茸的脑袋,“让我亲一下。”
周见弋轻哂一声,低头把唇凑过去,温听晨伸长脖子,在他嘴唇印上蜻蜓点水的一吻。
周见弋没动,喉结慢条斯理地滚了下,耷拉着眼皮看她,疏疏懒懒的眼神仿佛在说:就这样?
温听晨本来真打算点到即止,奈何被他这样直白盯着,也觉得有些不够。
盯着他干燥得有些起皮的嘴唇静静看了会儿,攀住他的肩膀再次凑近,含住他的嘴唇,轻吮慢吸,伸出舌头在他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周见弋呼吸一滞。
见他没什么反应,她又压着心跳,撬开他微松的齿关,舌头滑进去,用丁香小舌生涩又肆意地卷撩他。
周见弋深深呼吸,再睁眼,先前的克制荡然无存,扣住她的后脑将人捞进怀里,嘴唇规律张合,夺回主动权,舌头长驱直入,滚着一股压抑许久的狠劲在她嘴里翻天覆地地搅动。
他吻得又凶又深,撩拨扫荡,为所欲为,根本不给她换气的机会,卸下自己七情六欲,尽情宣泄这么多天的想念和担惊受怕,压着她的舌面来回纠缠。
吻辗转直下,忽轻忽重地细细啃咬,激得人身心飘荡,曲线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