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沙的探子被茵茵抽丝剥茧地找出来了。
南沙探子看到茵茵敲门进来, 两眼了然,两手捧刀,两膝跪地。另一只靴子落地让他的心落在了实地。
他是跟着逃荒人进入北疆的, 他被白骨车队救出来时是真的奄奄一息, 他本想在北疆安心落户, 却被南沙过来的暗守以家人威胁, 自古忠孝两难全,他出卖了北疆的消息, 也隐瞒了婵婵的消息。他已做好以死谢罪的准备。
茵茵:“同时会南沙方言和北疆方言的人不多, 你是北疆的人才,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北疆和南沙的外交官了。”
探子猛抬头:咦?
茵茵离开很久了, 探子还跪坐在地上迟迟缓不过来神, 他不用左右为难了?他也不用死了?他还成了有前途的外交官?
其他人心情和表情是一致的平静, 井象愤愤不平, 追在茵茵身侧质问:“他是探子!还出卖了北疆的消息!你就这么轻轻揭过?”
茵茵:“没有呀, 他也要赎罪呀,这两年只干活没有钱。”
井象:“才两年!他国间谍必须死!”
项良把他在南沙说的话再还给他, “北疆不轻言死亡。”
井象:“这能一样吗?”
茵茵:“他没有说婵婵的消息,那还有救。”
长公主:“婵婵第一次送到北疆的人是流放犯人。”
井象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是北疆,刚从黑渊里爬出来北疆和平静富饶的北海不一样,这样的不一样在方方面面,包括人。
格依:“你又用你北海皇子的身份审视一个人了。”
井象在以往的睡觉点睡觉, 以前头挨上枕头就能睡过去, 今天身体和以前一样累, 可脑子一直活跃睡不着。他硬生生躺了半个时辰, 还是起床点灯,把脑子里纷杂的想法一一写下来, 再慢慢梳理后给母皇写了一份很长的一封信。写完后,脑子终于清空了,和以前一样,头挨上枕头就睡死过去。
北海女皇收到儿子的信,脸上没有了往日看见儿子书信内容的轻松欣慰,脸色严肃,沉默了良久,揉揉干涩的眼睛,暂时放下信,继续处理桌上的奏折。北海草原各自为政,中心城对草原的掌控稀薄,她需要处理的中心城和草原的利益矛盾日渐增多。每个人都不易。
井象第二天醒来,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包袱似的,不再急着灭火似地苦学,跟着小太子的节奏,慢条斯理地学,一项一项地来,学知识就踏踏实实稳当当地学知识,过日子也要快快乐乐地吃喝玩乐。
格依:“你的野心呢?”
井象:“飞走了。”
茵茵编一个花朵小手链戴到婵婵的脚踝上,再编两个一模一样的戴到自己和湘湘手腕上,问了一句格依要不要,得到格依想要两个手腕上都戴花环时,茵茵继续编织。
井象:“我要想要。”
北海中心城的男人也可以戴花,茵茵见过,给井象编了一个大的戴到头上。
茵茵问井象:“你什么时候想开的?”
井象以前只是嘴巴说把北海皇位让给婵婵,她只当听了一个笑话。格依懒,格依部落向往和平,发现北疆的生活更美好后没有心理斗争地加入了北疆的开荒大队伍。井象的北海中心城和全丞的全摩多部落不会进入北疆,也许他们发现北疆的好后,会野心勃勃地让北疆成为他们的地盘。用项良的话来说,井象和全丞是中心城和全摩多派来迷惑他们,两人的话,他们只听一听就行,不要当真,相处时产生的感情也要收敛,不要意气用事。北疆的军事力量的发展一直放在第一。
茵茵想到了婵婵在日记里写的大阅兵和爷爷提到的国威震慑,像是漫不经心,慢悠悠道:“墨巨爷爷和布牙子爷爷又发明了一个守护北疆的大家伙,可以放心地卖小兔车给南沙,不用怕他们觊觎北疆。”
小太子还在写字,头也不抬道:“咱们北疆还没有好到让他们觊觎,南沙的繁华超咱们北疆好多年。”
茵茵:“格依部落就搬到咱们北疆了。”
这个时候不能懒,格依及时拔高高度:“我们看重了北疆的人文和未来发展。”
小太子:“其实就是年轻人被忽悠迷糊了,晕晕乎乎地买了房,不得不为了还债留在北疆。”
井象听到守护北疆的大家伙,心里慌了一下,伪装的更像漫不经心地随便问了一句,“什么大家伙?”
茵茵:“借了天上的雷,谁进攻北疆就劈谁,一劈一大片。”
井象想到布牙子爷爷造出来的暗器,知道茵茵没有说谎,心里担心北海中心城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因为武器杀伤力不够而被侵略。
井象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正在房间里练静止的基本功的全丞来了一个井象没有防备的直球,他直问茵茵:“能把天雷卖给草原吗?”
茵茵更直球:“不能,万一你们用天雷攻击我们北疆这么办?”
全丞:“我们全摩多部落可以跟北疆欠和平协议。”
茵茵:“协议要是有用就没有那么多战争了。”
全丞:“我们全摩多部落种承诺。”
茵茵:“你们重诺,其他部落难说。他们从你们部落探听到天雷的技术秘密,造一个同样的天雷攻击我们,我们去哪里伸冤?”
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井象的试探没有必要了。
长公主进来时,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古怪,“你们吵架了?”
当茵茵在时,其他人不需要回到此类需要叙述整个过程的问题,茵茵吧啦吧啦,一个信息点都不少地告诉了长公主。
长公主问出一个一针见血直锤灵魂的问题:“你们现在讨论这么沉重的问题有用吗?”
除了能给北疆做一些决定的超能力茵茵,其他人都刺痛了。
小太子低头继续写作业,全丞沉心静气继续练功,井象抛开烦恼继续看书。
长公主回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婵婵,茵茵还在一旁补充长公主没有记住的细节,长公主最后总结定性:“他们能看出北疆的日渐强大,其他人也能,提前忧心防备也不是杞人忧天。”
白岁:“在生意场上,一个商户异军突起,其他商户必然打压,即使跟自己无关也见不得人好。倒不是品行坏,就是为了杜绝潜在的危险,毕竟短浅和自己无关,以后就不好说了。”
项良:“改变对当前利益者都是有害的。”
长公主:“这句有些绝对的话仔细想一想,确实是。”
他们只是告诉婵婵,这些太大的太重的问题是无解的,到了兵戎相见的时刻再痛苦也不迟。
婵婵慢慢地吃一口奶砖,想着北海草原和北海中心城的局势。北海草原和中心城矛盾一直存在,只是在女皇的极力调解下按捺不发,当以柔为政的女皇退位后,草原就不吃这一套了,而继承了北海皇位的井象颇强势,在原剧情里,草原和中心城直接分裂。现如今,原剧情改变了,男主李豪都落脚北疆,每天带着一群孩子开荒开的不亦乐乎,压根没有一点原剧情里争霸天下的野心。她也不知道五国以后发展成什么样子,总之用力发展北疆是根本。
进入北疆,不出一周就成了整个北疆孩子王的李豪,正被王守月压在地上摩擦。他连一个婵婵脑袋的小孩子都拼不过,还能升起什么野心。
他被南沙太后虏到皇宫时,心里全是不甘,想要权势的心狰狞而出。当白岁也被绑入皇宫后,这颗心就开始东倒西歪了。进入北疆后,他遇见了始终拼不过的孩子,没有人恭维他,没有人谄媚他,也没有人卑躬屈膝地讨好他,他宛若回到了穿书前,他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大男孩,可以呼朋唤友地去打篮球,可以在撞到人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歉,而不是战战兢兢地跪下任打任罚,就因为对方是权贵。
他来到北疆后每天都很累,要开荒,要去工厂打零工,要学习各种生活技能,起码得学会给自己做饭。在北疆,不会自己做饭养活自己的男孩子会受到其他孩子鄙视的,谁做的饭越好越受尊重,他怀疑整个北疆受婵婵哥哥的影响,他进入北疆后就天天听小孩子们讲婵婵哥哥做的饭有多好吃。刚开始,他对厨灶不熟,手忙脚乱了一阵,等他上手了,他前世在快视频上看到的美食做法让他直升孩子王。
孩子王和狮子王一样,不好当,总会有遇见向他挑战的人,比如此时此刻压在他身上让他脸摩擦的王守月。
当孩子王太累了,他还想攒钱买房呢。深圳的起飞已经让他充分地认识到提前买房的重要性。他太喜欢北疆豪放的热情和自由的空气,他要在北疆定居,定居必须得有一个房,这是他知道商品房陷阱也愿意跳下去的执念。只要在北疆有了房,他就是地地道道的北疆人。不管这是不是根深蒂固的偏见,还是脱离当代观念的愚见,他这样做会心安,那他就要这样做。白岁说,在北疆,他尽可以活的自在一些,北疆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他知道,他发现了,北疆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而他喜欢这样的不一样,很喜欢,他不愿意再去其他的地方了。
心安即吾乡,原来不是虚话。
第75章
李豪不当孩子王了, 把疙瘩丝编成的“王冠”拱手让人,王守月坦然戴到头上。二十年后让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十三将军确定了名垂史册的排位。王守月老大,李豪老二。
婵婵也有一个疙瘩丝编织成的“王冠”, 是这十三个孩子给的, 更华丽, 色彩更丰富, 理所当然的更好看。
想要得到这么漂亮完整的疙瘩丝不容易,要把完整的疙瘩蒸熟后才能得到一根有韧劲的疙瘩丝。疙瘩丝必须经过嘴里唾液润一润, 不然没有韧劲, 易碎易裂。被唾液润过的疙瘩丝还不能晒干, 要放在阴凉的地方慢慢地阴干才可以。
这一根根的疙瘩丝都是他们从嘴里吐出来的, 他们让茵茵转交给还在睡觉的婵婵时, 茵茵郑重其事地用木盒子装起来了。茵茵真诚地对他们说, 她不是嫌弃疙瘩丝王冠有他们的唾沫, 她是感受到了他们的用心, 非常珍惜,必须用木盒长长久久地保存下来。
疙瘩丝经过唾液润过后更有韧劲是王守月的弟弟发现了, 这两个疙瘩丝王冠用了十三个孩子整整一年多的时间才做成。尽管他们是有耐心的小孩子,可也够够的了。土疙瘩还是晒干后磨成粉再烤一烤更好吃。
这个发现让爻道长灵光一闪,跟着他的干活的人都不得不吃水蒸土疙瘩了。为了收集更多的疙瘩丝,整个北疆都行动起来了。
茵茵抱着一个水蒸土疙瘩忆苦思甜一番,大口啃下去, 吃到了中间才小心翼翼地含住疙瘩丝, 含一会, 口水快要流出来了再吐出来。
井象在茵茵吐出来一根完美的疙瘩丝后, 他也吐出来一根合格的疙瘩丝,“太不容易了, 不能放弃吗?想一想那一堆疙瘩丝都是用口水泡出来的就不想碰。”
茵茵:“不能,我们要支持爻道长。其他需要很多钱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现在只需要一些口水而已,我们必须让爻道长应有尽有。”
井象:“不能收集唾沫反复浸泡吗?”
茵茵:“小道童试验过了,浸泡两次就不能用了,唾沫在外面时间长了就没有活性了。”
井象:“你们又多了很多我听不懂的词。”
茵茵笑眯眯。
这些词都是茵茵从李豪那里要到的,她一点点地挖李豪脑子里的知识库,一点点地变成自己的,再慢慢地输出给爻道长和布牙子爷爷他们。北疆的秘密研发基地出现更重要更有趣的研究项目了,李豪也越来越相信她和他来自一个地方的了。
茵茵:嗯!我真是一个聪明机灵小姑娘!
李豪真心实意地把茵茵当成了知心好友,在茵茵给他办下来北疆户籍后,这份友情直接升华为了亲情。
李豪坦白道:“我是很谨慎很小心的人,即使我很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还是再三试探确认。”
茵茵的心同情了他一秒,“你是什么时候确定的?”
李豪:“当你唱了其他人不会的儿歌时。”
茵茵点头,这些儿歌都是她从婵婵这里学的,还有很多,她可以时不时地在他面前哼一哼。
茵茵问李豪什么时候来的,李豪没有隐瞒地讲他的事情和心路历程。在他摆出茶水开讲前,茵茵把刚睡醒的婵婵抱过来,婵婵哥哥拿着婵婵的米糊糊跟在后面。
对李豪来说,多两个人知道他的秘密很危险,但如果是婵婵和婵婵哥哥的话就没关系了。他清楚茵茵对婵婵和婵婵哥哥有多亲近,茵茵不会给亲哥哥和亲爷爷说的事情,会给婵婵和婵婵哥哥说,其他人也一样。他还不经意间知道井象把自己小鸡鸡可能需要治一治的事情告诉了婵婵哥哥。反正这里的人对其他人可能设防,对婵婵和婵婵哥哥绝对不设防的。这是他来到北疆后感到最不可思议,可慢慢地理解又逐渐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婵婵吃着米糊糊,慢吞吞地眨巴着大眼睛,支棱着小耳朵兴致勃勃地听着穿书男主第一人称故事。
看似苏爽的故事,放入现实,却是一个个让李豪痛苦的回忆。他穿过来的村子是个大村子,也是个和其他村子没有任何区别的村子,封建,破旧,无望。每个人都像在努力活着,又都像在行尸走肉。他们向往城镇的繁华,又说着丧气的话。这样的氛围让他想起他读高中时看过的纪录片,他难以习惯,所以他想要改变。
他以为金钱和富裕能够让村子改变,书上说过了,仓粟足而知礼,他天真地以为他可以利用自己独有的实用小技能改变村子。他看似做到了,村子蒸蒸日上日日翻新。直到他的姐姐被活生生地打死,而男人没有受一点惩罚地娶媳妇继续过潇洒日子,村民满脸都是理所当然,甚至劝他不要跟这个男人计较,这个男人平时都是个好男人,是他的姐姐太那个了。这是计较吗?他杀人了呀!他用金钱改变了这个村子的泥房,却改变不了他们的思想。姐姐接受了他的思想,向往爱情,却成为村民里的异类,一个不检点的女人,被她爱的人活活地打死也无人说男人的不应该。他忍不住想,如果他的姐姐不曾被他的思想影响,和村子里其他女人一样唯唯诺诺地活着,是不是不会被打死?
姐姐的死打破了他所有可笑的幻想,他终于看见了他无法撼动的大东西,一个村子的封闭和愚昧。他也终于意识到,他改变不了村子,他想要活下来,想让他重视的人活下来,他必须改变,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人。
他不想,可他不得不这样做,当所有人都在泥潭里下陷,站在岸上的人比他们更绝望。这样猛然惊醒的绝望已经淹没他一次,他不想再经历了。
“幸好,我在变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奸商前,遇见了你们。”
来到北疆后,他恍惚了一段时间,当他再次猛然惊醒时,不再是无边的绝望,而是让他忍不住满脸泪的巨大惊喜。他失去动力,漫无目的地走,却幸运地找到了他寻觅了很久很久的家。
他圆满了,心里的愤怒和惊慌安定了。
他眉眼平静,茵茵眉眼全染上了愤怒,“那个男人得到了报应没有!”
李豪摇头:“我用他提醒自己。”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一个错误。
婵婵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穿书男主也不容易呀,最后大结局里金奴的失望在这里已经埋下了因由。
茵茵:“你现在是我们北疆人了,不用提醒自己了,在不触犯北疆的法律法规下,不伤害他人的前提下,你想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
李豪用力点头,看着茵茵的眼神就宛如看见了街道办妇女主任般的孺慕依赖。他拿到北疆户籍第一天就彻夜通读了北疆的法律法规,彻夜的兴奋激动,这些法律法规都是他熟悉到骨子里念念不忘的。北疆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北疆是被打碎后被婵婵的车队一点点拼凑起来的。这些明确的法律法规在其他地方无法执行,在这里可以!
茵茵:“南沙在我们北疆有探子,我们在南沙也有探子。一报还一报,天经地义,用不用我们北疆的探子咔嚓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