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她?为什么?仲正义说:“可是歌词跟我没关系啊。‘我在黑暗的世界苦苦挣扎’是什么意思?你过得很黑暗吗?还有这句,‘我赚的钱是infinite’,‘infinite’?你没找过工作吧!”
季司骏被羞耻刺激得飞快打字:“是为了风格瞎写的啦!我知道很中二!”
仲正义憋着笑打字:“你这八小节里没把词唱完啊。”
这小小的吐槽引起了季司骏的兴趣,他发了好几个惊讶表情,新奇地问:“你还懂这个?”
她说:“一点点而已。”
仲正义挠了挠头,皱着脸打了个呵欠,不感兴趣地把手机收起来。她折腾了半天,马桶没反应,窘迫地左看右看,才发现是马桶没插电。
一个多月后,季司骏又发了一首完整的曲子给她,这次是制作过的,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他不在乎,仲正义也不关心,反正季司骏爸妈给的零花钱确实是“infinite”。值得一提,仲正义很喜欢季司骏的爸妈,他们人很亲切,对她非常好。
季司骏和仲正义在季司骏家见面,仲正义躺在季司骏家的沙发上。季司骏问:“你觉得怎么样?”
仲正义拿着笔记本,用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然后翻过来,递给季司骏看。纸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案。
季司骏说:“太抽象了。这是湖南卫视的标识吗?”
“是马桶。”
“什么意思?我的音乐不好?”
仲正义说:“是‘不插电就冲不下去’。”
季司骏无语透顶,又无可奈何,用脚踹了踹沙发边缘:“我们之间的屎屁尿笑话能不能少点啊!不插电那还叫rap吗?我干脆去说相声好了。”
仲正义放声大笑。
可喜可贺,在身边人的帮助下,季司骏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在这领域没什么天赋。他本来就是三分钟热度,爱好又广泛,很快就喜欢别的东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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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回想起那首《drop the beat》完整版,再联想到季司骏转述的专业人士的认可,仲正义觉得有点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要么是把别人的客套话当了真,要么就是遇上了杀猪盘。
季司骏浑然不觉,还以为她的黑脸是在对自己室友闯的祸耿耿于怀:“周末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罪好吧。”
仲正义戳穿他的最终目的:“我不会跟你复合的。”
“为什么啊?!”
被杀猪盘是悲剧,不过,保护他的人那么多,不缺她一个,仲正义就不瞎操心了。
眼下,仲正义最关心的问题只有两个,一个是六十分万岁的期末考试,另一个就是夏季的旅行。
大三年级的暑假,很多人会找个实习单位,简单工作一段时间。他们也不例外。但是,毕业以后,他们才会正式背负起职场人身份。这个夏天总比下个夏天好。
等到了下半年,毕业论文、答辩、求职,他们肯定会忙个不停,最后各奔西东。仲正义和朋友们想尽量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但是,还是学生,他们仨都是找爸爸妈妈要生活费的人,手头的钱确实不多。
仲正义个子高,年纪又比同级生大,性格豪气,一遇到跟朋友们一块儿的事,经常有种“姐姐”意识。出去旅游,她最积极,加上这种“姐姐”意识,仲正义自然而然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她看了看支付宝余额,还是再找点来钱的路子最好。
仲正义去找老师画重点,老师死都不答应,软磨硬泡,才肯透露几个必考范围。仲正义美滋滋地往办公室外走,刚好碰上研究生学姐在搬老师的快递。
纸箱很大,重量也不轻,学姐只有一个人,明显很吃力。仲正义快步走过去,替学姐接过了东西:“学姐,我来帮你。”
学姐气喘吁吁:“哦,是正义啊。谢谢你。”
“没事没事。搬到楼上?”
“对。”
两个人一路随意聊起天来。仲正义说了毕业的压力,也提到自己想找打工的事。
学姐想了想,跟她说:“我音表有个学声乐的朋友有两场演出,那天需要找个帮忙的人。只要给她搬搬东西、补下妆就行了,一次几百块钱,两天下来也有个千来块。我看你力气不小,平时也挺会化妆的,很适合干这个。要不我把你推给她看看?”
一听到令人满意的工钱,仲正义基本就丧失了拒绝的能力:“好啊。音表?是哪个大学啊?在我们区吗?”
“就是我们学校呀。”
仲正义说:“我们学校不是音乐学院,竟然有音乐专业?我读到大三都不知道。”
“艺术学院那边。比不上艺术类院校,但还是有的。”
艺术院那边的学姐需要的是个打杂的,难度系数不高,就是事情比较多,想找个信得过,有责任心的帮手。有认识的人介绍,仲正义很快上岗。
她和这位学姐在研究生的寝室见面。音表的学姐是个身材丰满的女生,有些胖,脑后的盘发梳得很紧,打扮精致。研究生不用查寝,学姐也没怎么收拾,加湿器吐着白色的气,穿过一两次的衣服搭在椅背上,堆成小山高,化妆品也散落一桌。
学姐上下打量她一圈,像麻辣女教官似的说:“有没有信心做好?”
仲正义有点不知所云,但还是踏踏实实地回答:“我会做好的。”
“回答一个‘有’就好了!”
“……”仲正义只能照办,化身麻辣女兵,“有。”
学姐很满意,给她发了演出的工作证,交代了一下工作要注意的事情。虽然演出时间是在晚上,但彩排安排很紧,白天也要待命。仲正义没有课,可以参加。
到了演出那天,一大早,仲正义就跟着学姐去了化妆店,中途给学姐买早餐。学姐化妆化到一半,空出手来吃早饭,一看仲正义不动,问:“你吃了没?”
仲正义说:“没关系,我带了点饼干。”
学姐大手一挥说:“你也去买了吃。我报销。”
仲正义非常感动,欣然领情,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在夏天,早晨太阳一升起来,温度就升上去了。吃起热腾腾的东西,难免还没什么胃口。仲正义买了早餐摊的凉鱼吃。
凉鱼是一颗颗的,拌了鲜红的辣油,冰冰凉凉很开胃。
她正用塑料勺拌开来,送进嘴里,学姐边看她吃边伸出手,忍不住掐了一下她手臂:“你怎么吃不胖啊?”
仲正义问:“学姐你想减肥?”
“不。我不信那套,”学姐马上像贵妇一样,抖动滑落肩头的外套,很怜爱自己的样子,“我这样唱歌不费劲,再说了,有的是人喜欢我。还有人跟踪我呢,有几次我回休息室,就看到行李箱都被打开了,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我吓得要死。你也帮我注意一下。”
仲正义点点头。
“提什么减肥啊,烦死了。你别吃了。”学姐劈手夺过她的碗,一口把凉鱼全都吸进去。
他们到了场馆,学姐的休息室在二楼,因为是会议室改的,地盘还挺大,有个很大的桌子,被移到了角落。学姐直接把包和行李箱堆在上面,要用的东西也拿出来,占着位置,还有大片空间。
仲正义打开冷气,好在清理过,没有一大堆灰喷出来。可是学校的建筑有些年头了,空调也老旧,有股灰尘味不说,制冷效果也不怎么样。
仲正义是眼睛里看得到事儿的人,学姐让她拿东西出来,她顺便把桌面擦了。学姐让她搬运一下服装,搬完以后,她会直接把衣服全都挂起来,用挂烫机整理一遍。学姐让她捡垃圾,她会把整个房间都打扫一遍。
她去找了校工,校工帮她们修了空调。房间这才凉快起来。
校工大叔问仲正义:“你也有节目?”
仲正义说:“不是。来帮忙的,打打工赚点外快。”
“你不读书吗?还要打工呢?”
“暑假要出去玩,得要钱呀。”
校工大叔豪爽地说:“这好说。他们毕业生要走了,也在找人帮忙搬东西、搞卫生,给钱的。到时候我也叫上你?留个电话号码呗。”
“好呀,谢谢你。”仲正义觉得自己运气真好,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她想挣零花钱,一下就得到了这么多帮助。
学姐翘着二郎腿,给她们俩叫了午饭当外卖。
仲正义下楼去取外卖,再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穿紫色西装、红色皮裤和亮片皮鞋的男人。他抱着一大束红玫瑰,在门口探头探脑,还拿着姓名牌拍照。
她本来想放了东西就去上洗手间,一时间被这人吸引了注意力。仲正义走上前去,先打了个招呼,然后问对方的身份。毕竟他胸前没佩戴工作证,也不是认识的人。
结果这个人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转头就走了。
仲正义觉得怪怪的,提着外卖进门,告诉师姐说:“刚才门口有个奇怪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师姐你说的跟踪狂。”
师姐抬起眼睛来,专心地问:“什么人啊?”
“梳了一个牛舔头,穿得很像江南stylemv里的人,抱了一束花。好夸张。”仲正义边把外卖分开边回答。
师姐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椅子坐垫留着凹陷的痕迹,圆圆的,像一个沙坑。
学姐说:“哎呀!你这个人啊!”
仲正义停止动作,保持着弯腰放餐盒的姿势。学姐不吃饭了,解开头上的发夹,又脱掉空调房里穿的外套,急匆匆地忙碌:“那是我男朋友。我去找他。你今天可以下班了。”
“啊?可是……”
“都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知道坏我的事。”学姐开始发飙了,仲正义有点怕这种风风火火的人,即便知道她来气快消气也快。
“那饭呢?”
学姐肯定觉得烦了,摆摆手:“你提回去吃!快走。别让我再看到你在这!”
门被用力摔上,仲正义吓了一跳,低头看桌上的饭。有想要不要吃了再走,但学姐都那么凶了,她再留下,恐怕明天的活儿也得丢。仲正义加快动作,把刚拿出来的饭盒又收回去。她实在想上洗手间,所以先出去了一趟。
等仲正义上完洗手间回去,刚推开门,就发现室内有其他人在。
一个男的,穿着套头卫衣和牛仔裤,站在房间里。听到门响,他回过头来。没烫染过的黑发,单眼皮,长得白,普通的男大学生打扮,伟大的一张脸。
仲正义茫然半秒钟,忽然意识到,有人闯进了学姐的休息室。
“你在干什么?”仲正义飞快上前,像拎猎物的猎人一样,抓住他后背的衣服。这总不是学姐的男朋友了吧,“请问你哪位?不知道这里是别人的休息室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胸前和仲正义一模一样的挂牌已经澄清身份。她拿过来一看,和她的工作证不同,这张甚至是嘉宾证。被拽着证件卡卡带,陌生人只能身体前倾,微微低下头来。
“你不认识我?”他看着她的脸。
“不认识。”她什么也没想,目光向上又向下,来回对照相片和本人,念出证件上的名字,“姜扬治。”
嘉宾一般都是校领导,要么就是外面请来的人,可眼前的男生怎么看都像学生。
“看够了吧?”姜扬治把工作证抽回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学姐说话,嗓门向来跟上台唱歌没什么两样。仲正义刚才被发脾气的学姐吓到,听到响动,第一反应竟然是躲起来。
休息室那么大,家具都被清了个大半。仲正义想也不想,直接往桌子底下钻,还招呼别人:“你也快。”
姜扬治一头雾水,但看着她躲藏,就像在地铁站遇到路人奔跑,于是跟着跑一般,半信半疑,也跟着藏到桌子底下去。
“你往里面一点。”
“太挤了。”
两个人低声发了一阵牢骚,门开后默契地陷入沉默。进门的情侣靠到桌边,亲亲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