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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只剩下田恬和徐慕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屋内静的落针可闻。
    气氛紧张而诡异。
    徐慕坐在上首,盯了田恬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夫人,这夫妻二人我会派人带走,你不用插手。”
    田恬偏头看他:“相公想把夫妻二人如何处置?”
    “这不是你一个内宅妇人该操心的。”徐慕口气有些冲,当他得知新婚妻子插手此事时,他心里就不悦了,之前过来一直没发火,是念及下人在场,不愿给她难堪罢了。
    田恬冷冷道:“夫妻二人都绝望来徐府大门口寻死了,既是在徐府门前发生的事,我这个女主人有权知道真相结果。”
    “事涉案件,自有县衙处置,夫人安心在家烤火便是。”
    田恬是个直性子,再也忍不住了:“相公,那夫妻二人已经把事情经过说与我听了,我倒想问问相公,一个已经有了意中人的闺阁女子,且马上便要与意中人定亲的闺阁女子,如何会主动勾引县里的纨绔大少?相公难道不觉得有疑处?
    那周大少还说事后女子要求为正妻,周大少不愿,她便寻死威胁?这里也说不通了,若一个女子想要为正妻,难道不是应该守着干净身子,才更有谈判筹码?事后在要求,已经被男子得了便宜,如何能够成功?相公,这难道不是一处疑点?
    再者那夫妻二人抬着尸体上县衙状告多次,若真是贪财之辈,如何会被逼到徐府门前寻死?这难道不是一处疑点?相公,如此多的疑点,你草草结案是何道理?
    难道相公真如那对夫妻所说,收了周大少大笔好处,故而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为虎作伥?”
    徐慕没想到新婚妻子这般直接点明要害,半点不留情面,把他遮羞布撕扯下来。
    “夫人,这些都是那对刁民一面之词,你便以此质问自己丈夫,是何道理?”徐慕颇为不悦,女子管好内宅便是,管到他头上,他不许。
    田恬毫不退缩:“相公敢回答我的话吗?”
    徐慕大手一拍,旁边的小桌子震天响:“放肆,有你这么跟自己丈夫说话的?”
    田恬依旧没有退缩,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她不想在像之前那样当哑巴,一味的和他打好关系,如今冤案都已经找到徐府门前,她若是还不管不顾的任其施为,最后的结局肯定是她脑袋不保。
    不论如何,她要尽自己所能。
    徐慕见田恬不似那些内宅愚昧妇人,今日若是不说个清楚明白,她绝对不会不了了之,索性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骗你,我确实收了周家大笔银子。”
    哪怕田恬早已猜到这个事实,但亲口听他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愤怒。
    他怎么能把贪赃受贿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你是一县父母官,你怎能做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徐慕气笑了:“我丧尽天良?”身上气势陡然变的凌厉锋芒,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明明是这个世道丧尽天良,今天我若是可怜了他们,谁来可怜我?”
    徐慕好像想到了什么痛苦至极的事情,似悲似笑:“我寒窗苦读十年,十年呐,明明满腹经纶,却还没有一个拿钱打点的草包升的快,我考举人两次,你知道为什么我考了两次吗?不是我学识浅薄,而是我第一次没有拿银子打点,所以被刷下来了,后来第二次我学聪明了,往监考大笔送银子,我不仅中了举,还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光宗耀祖。你说这可笑不可笑?”
    田恬内心复杂。
    徐慕继续道:“我现在成了知县又如何?还不是要往上面大笔送银子,否则我永远都是个七品县令,永远没有上升的机会。”
    徐慕端起旁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田恬诧异,那是她的茶杯,但此时她并未说话,静等他喝完,轻轻放下茶杯,徐慕神情复杂的睨了她一眼:“若不是我一直往老泰山那里送银子,不计其数的送,你以为他会多看我一眼?你以为他会把他的女儿嫁给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连自己都顾不上,我凭什么去可怜别人?谁能给我送银子,谁就是我的财神爷,我自然要照拂一二。”
    徐慕说的很直接,田恬听的很愤怒。徐慕的经历确实让人触动,同情,但他如今已贵为一方知县,便应该为民请命,保一方平安。
    “徐慕,你的经历让我唏嘘,感慨万千,但话又说回来了,不管你之前如何,但现在你贵为一县父母官,就应该担起责任来,为民请命,而不是为了一些银钱,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否则你如何对得起你身上这身官服。”
    徐慕被田恬气笑了,他说的那么多,她非但没有理解自己,反而还指责起他来了,她还知道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吗?
    “论做父母官这事儿,老泰山做的比我出格多了,我至少只是把人赶出衙门,老泰山可是直接杀人灭口的,要不你先回去说说老泰山的不是?”
    一个内宅妇人管到他头上,简直不可理喻。
    徐慕冷哼一声,径直从椅子上起身,拂袖而去。
    田恬连忙叫住他:“那对夫妻.....”
    “休要再提,此事无需再议。”徐慕直接打断田恬的话,大步离去,周南大气不敢喘的跟上。
    田恬见男人离去的背影,头疼不已,她刚刚除了和徐慕吵了一架之外,其他什么也没改变。
    香兰适时走进来安慰:“夫人,您没事吧?”刚才夫人和大人吵架的声音,他们在门口都听到了,这次大人发了大怒。
    田恬没有见夫妻二人的踪影,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徐慕把人带走了,连忙问:“那对夫妻呢?”
    “已被奴婢安排在厢房歇息了。”香兰道。
    田恬放心点头。
    “夫人,大人性子一向如此,您想劝他改变心意,完全不可能的。”香兰安慰。
    田恬疑惑:“香兰,你怎么那么了解大人?”一个丫鬟,也太了解徐慕,着实让人生疑。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啊,大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会敛财,知府大人也正是欣赏大人这一点,这才有意把您嫁给他的。”当时府里就传遍了他的事迹,也就只有夫人一心牵挂唐知县,没有把大人放在眼里,以至于对他的处事风格都不甚清楚。
    第8章 知县夫人
    田恬长叹了一口气:“你务必把那夫妻二人安顿好,不能让他们再生出寻死念头,我这边会再想办法的。”
    香兰迟疑:“夫人,大人那边肯定是说不通的,您打算怎么办?”大人今日已发了滔天巨怒,且以他的性子,定下的事情,不会有更改余地。
    田恬也知道说不通,但不继续尝试,还能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夫妻二人的女儿被冤死,最终那夫妻二人也绝望轻生。
    她办不到。
    田恬一连几天都要求见徐慕,但徐慕始终避而不见。有一日田恬甚至去县衙见他,他更是连门都没让她进,摆明让她死心。
    徐慕并没有对夫妻二人下手,也许是碍于田恬的原因,也许是觉得夫妻二人翻不起风浪,不屑于出手对付。
    夫妻二人在蔷薇院住了几日,女儿尸体持续溃烂,实在待不下去,又抬着女儿的尸体回村了,田恬亲自相送,让他们等消息,暂时稳住他们情绪。
    *
    田恬这几日什么招数都试过了,还是见不上徐慕,心里不免颓败,香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小声劝道:“夫人,奴婢瞧着您有心事,若不然咱们出去逛逛市集,放松一下,也许到时候心情一轻松就想到法子了呢?”
    说到逛市集田恬眼眸一亮,可一想到有那么多下人跟着,还会临时清场,她的兴致减了一大半,顿时不想去了:“算了,不去了,我不喜欢一大堆人跟着,不自在。”
    香兰笑道:“那咱们可以不让他们跟着。”香兰附耳过去,小声说:“咱们可以偷偷从后门出去,没人会知道的。”
    田恬顿时来了兴趣:“你确定可以?”
    香兰笑:“应该可以的,我和守后门的婆子关系不错,届时夫人穿着素净一些,奴婢就说是新来的丫鬟,那守门婆子眼睛不是很好,不会仔细看。”
    “好,就这么定了,香兰,你去拿一套你的衣服给我换上。”田恬说做就做,当即就忍不住想要出去。
    “是,奴婢这就去拿。”香兰连忙回自己屋子,拿了一套粉色新衣裙过来。
    田恬快速换上,主仆二人从后门出去。
    守门婆子今年年近五十,年轻时长期绣花,眼睛不好使了,田恬成功出去。
    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田恬嘴角上扬的厉害,一直在府里端着架子做知县夫人,真是累死她了。
    田恬没有高兴多久,随着主仆二人进入市集,大批的乞丐流民沿街乞讨,看的她心酸不已。
    那些乞丐流民里,上有年过五十的老人,下有不足十岁的小儿,一个个穿的破破烂烂,饿的面黄肌瘦,端着个破碗在沿街乞讨,情状十分可悲。
    之前她出来过一次,是和徐慕一起,因着行人百姓都被清场,她并没有见到这样的场面。
    原主记忆里,这一年是个大灾之年,大部分百姓收成惨淡,交完了税收之后,几乎食不果腹,也是如此,街道上才有如此多的乞丐和流民。
    “香兰,今儿咱们带了多少银子出来?”田恬问。
    香兰如实说:“回禀夫人,今日带了二百两银子出来。”她想让夫人逛的开心,故而拿了不少银钱出来。
    田恬点头:“好,你拿一百两银子全部换成吃食以及大米,再拿一百两银子买些能裹身的衣服发给那些老人小儿。”
    香兰皱眉:“夫人,您把银子....”全部花出去了,她们等下还逛什么?
    “无妨,按我说的做便是。”如今街上乞丐流民如此多,她哪里还有逛街的心思。
    “是。”香兰只好按照田恬说的办。
    主仆二人立刻去雇了几个能干力气活的苦力,然后买了好几车白面馒头和冬衣,一一发下去。
    乞丐流民们见天上掉馅饼了,一个个激动坏了,连忙道谢。
    田恬和香兰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发完最后一个馒头。
    主仆二人累的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脸上的汗水都顾不得擦。
    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响起,是田恬肚子响,她苦涩的摸摸肚子,再忍忍,等下回家就有吃的了。
    香兰提议:“夫人,咱们去附近酒楼吃饭吧。”两人现在累的没有一丝力气,如果再撑着回府用饭,人非要饿晕过去不可。
    田恬疑惑:“你身上的银子不全部买东西了吗?”拿什么钱去酒楼吃饭?
    香兰不好意思道:“奴婢怕有急用,留了十两银子应急。”
    田恬笑道:“好,很好。”不得不说香兰是个很心细的姑娘,做事妥帖,想的周到,不然今天她真的要饿肚子了。
    “走,咱们现在就去。”田恬一股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主仆二人往最近的酒楼而去。
    田恬去的是附近有名的锦香楼,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喜欢来此宴客吃饭。
    锦香楼有两层,一层是大堂,二楼是包厢,店内装潢的古色古香,墙上挂满了诗情画意的画作,很是雅致。
    田恬长相漂亮,哪怕她穿着一身粉色棉布衣裙,依旧清丽脱俗,和香兰刚一进店,便引来无数目光。
    田恬对这种目光没有感觉,原主从小到大都是鹤立鸡群存在,她早已习以为常,且她在现代时也是个漂亮姑娘,从不缺欣赏她的人。
    “店小二,我家夫人要个包厢。”香兰道。
    “好嘞客官。”店小二热情带着主仆二人上楼。
    刚上楼梯,就听见一阵脚步声,楼上有一群人下来。
    店小二道:“客官稍等片刻,待楼上客人下来后再上去。”店小二此举也是为了田恬二人着想,下楼的是一群男客,她们是女客,两方撞上了,吃亏的自然是女客。
    田恬应声:“好。”随即退后两步,站在一侧,让出位置等楼上客人下来。
    店小二殷切朝下楼的客人打招呼:“周少爷,您吃好了?”
    田恬听闻周少爷,不由想起那个强/奸案中的周少爷,这两人是否为同一人?田恬忍不住抬头看他。
    入目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四五的男子,身高七尺,长相平庸,面色虚浮泛红,穿着一身青色绸袄,被一群蓝衣家丁簇拥着下楼。
    他的视线刚好睨到田恬,见她容貌清丽灵动,一袭粉衣更衬的她如出尘莲花,顿时眸光大动,目露猥/琐,下楼的脚步快了几分,急切的朝田恬走去。
    田恬厌恶至极,连忙对香兰说:“走,咱们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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