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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他想亲自护送傅绫罗回去。
    有大小舅子顶着差事,他可安心携美同游,只当庆贺圣人驾崩了,想想就是一大痛快事。
    前提是他和傅绫罗没闹别扭。
    叫纪忱江憋气的是,傅绫罗不跟他吵,哪怕他故意挑拨,她也不跟以前一样,说炸毛就炸毛。
    他第一次见到了傅绫罗在后宅里的模样,温婉冷静,以乖软藏起锋芒,一不注意却容易被扎得生疼,偏偏发不出火来。
    路上要还这样,纪忱江觉得,自己铁定憋不住自己的脾气,他又不是什么好性子。
    真要是将傅绫罗的倔脾气点着了,她烧起来,那才叫人头疼,不如先分开些日子。
    待得大军开拔回边南郡,处理好军中事务回到定江郡,少说也得年底了。
    远香近臭,年根子底下也喜庆,她说不定火气就消下去了。
    *
    纪忱江擅长无声无息消弭危机,他所料没错。
    腊月中,南地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三皇子成了赢家,继位新圣。
    纪忱江顶着风雪,带铜甲卫和武官回到王府。
    定江王府前,傅绫罗和祝阿孃站在前头,纪云熙和刘侧妃扶着‘大肚子’的莹侧妃在后,在府门外迎接战胜归来的定江王。
    纪忱江坐在马上,远远就见到夜里总入梦与他过招的小女娘,笑靥如花,鲜妍动人,美得不可方物。
    他心底火热又得意,若非祈太尉和王府丞等人带着官员也侯在另一侧,他真想万事不顾,直接把人扛回寝殿里去。
    他家阿棠,不生气了,真好!
    第52章
    纪忱江灼热的眼神, 是个人就能看得出来,哪怕祝阿孃都没上前找不自在。
    只是回后院之前,她小声跟傅绫罗调侃, “先前我叫你来前头,他还一脸勉强, 想也知道没少吓唬你。现在那尾巴摇到天上去, 真是叫人没眼看。”
    祝阿孃捏着傅绫罗的小手, 发现不冷才笑,“这大冷的天还出来迎他, 也是给他脸, 怪阿孃把你教的脾气太好了,就该让他仔细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儿。”
    傅绫罗被逗得笑出来, 知道祝阿孃心疼她, 她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肠立刻安定下来。
    她拉着祝阿孃的手小声回话:“我脾气好不好,您还不知道?要是有我惹恼了王上那日, 您可得记得偏心我才行。”
    祝阿孃行事利落,性子也通透,听傅绫罗这话, 眉头微微挑起, 兴致盎然看向傅绫罗。
    “怎么, 你们闹不痛快了?”
    傅绫罗笑而不语,只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祝阿孃, 眨巴出的半分委屈,也叫人疼到骨子里。
    祝阿孃立刻就歇了替纪忱江说话的心思,只是到底要叮嘱几句:“牙齿还绊舌头, 离得近了,就没有不打架的时候。
    阿孃不招人嫌, 只你们两个性子都倔,小打小闹无妨,却别叫人看了笑话,伤了彼此的情分。”
    傅绫罗顿了下,笑容不变,“您放心吧,阿棠最听您的话。”
    祝阿孃撇了撇嘴,话是这么说,小心着娇养在身边的小女娘,她能不知道傅绫罗内里多会折腾人?
    有心呲哒几句吧,就见纪忱江已经看不得她们娘俩亲亲热热,从马上一跃而下,大跨步就往这边来。
    那眼神,是半点没往祝阿孃身上飘。
    看得祝阿孃又是欣慰,心里又是气到想笑。
    娶了媳妇忘了娘这种事儿,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她就多余替纪忱江操心。
    “你们说说话吧,我先回去了。”她也没指望着纪忱江说什么孝顺话,扭头带着后院里的夫人们回后院。
    纪云熙和被扶着的阿莹倒是一步三回头,俩人不是惦记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是知道前几日小朝上发生的事,有热闹看不得的遗憾。
    不待纪忱江走到傅绫罗身前,王府丞就硬着头皮拦住人,“王上,臣有事禀报。”
    要是可能,他们也不想做那拦路虎,一不小心就会被迫不及待的狼给扒了皮。
    但不拦也不行,离过年没几天了。
    年后是新圣元年,新圣定是要烧几把火的,京都在南地吃了这么大亏,必会有动作,他们没那么多时间等。
    纪忱江显然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蹙了下眉,只沉声吩咐:“来书房说。”
    然后,他毫不犹豫绕过王府丞和祈太尉,直接去撵根本没等他的傅绫罗。
    王府丞:“……”
    他和祈太尉对视一眼,说实话,俩人倒是跟祝阿孃有了那么点异曲同工的感叹。
    原本还对傅绫罗哪怕得罪京都也要留下岳者华的决定有些不满,如今俩人也都在心里冷笑,夸绫罗夫人有大局观。
    傅绫罗走的不快,纪忱江在内院门口就撵上她,当着外人,他不好跟傅绫罗亲近,却一直紧紧盯着她。
    “阿棠,还在生我的气吗?”纪忱江温柔低声问道。
    这些日子,他在傅绫罗躺过的王帐里独守空床,也是煎熬。
    想起她离开时浅淡到几乎没表情的雪白小脸,每每在夜里总忍不住反思自己所为。
    他知道傅绫罗离开的时候心里不好受,他又何尝好受。
    掌控欲这个东西真的很难改,曾经他就是凭借毫无死角的掌控欲,才能在京都和各封地的多方算计中保住性命,习惯将所有事情都把控在自己掌心,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本能如人饮水,冷暖只自己知道,也没办法时刻想着要告诉旁人,他只是想也没想就做了对彼此都好的决定。
    可这些日子他也想明白了,无论做什么,他如今所为不只是为了活命,为了报仇,而是为了跟傅绫罗有以后。
    既然是他们两个人的以后,自然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参与。
    换位思考,就像傅绫罗瞒着他去南疆,他会生气一般,傅绫罗对他擅自决定避子,自然也有权利生气。
    他低眉顺眼看着傅绫罗,“先前是我不对,我已经自己领了五十军棍,保证往后无论做什么都会与你商量。”
    傅绫罗原本不想在外人面前跟他提起争执,却没想到他能做到这一步。
    她抬头看纪忱江,他的眼神一如既往深邃,里面有思念,还有些她看不分明的愧疚,或者是什么别的。
    她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不想再次因为他先低头而心软,他们之间问题的根本并不是谁先服软,她从不介意去哄人。
    她看了眼他过于僵直的身子,心下了然,这五十军棍,只怕是回来之前才打的,打给她看。
    怪不得卫明和卫喆刚才在府外,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想必他们也觉得王上为了她傅绫罗付出了太多。
    但她表情依然浅淡,“若是商量的结果不如王上所愿呢?”
    纪忱江沉思片刻,在进入墨麟阁之前,拉住她的手,于冬日暖阳下,让阳光见证他的决心。
    “人总不能事事如愿,即便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我也不会再擅自做决定。”
    他不顾所有人还都看着,躬身将就傅绫罗的身高,一手扶着她的背,低头将额头抵在傅绫罗额上,与她平视。
    “比起其他的,我更怕在你心里,比不上你想要的天高海阔。”
    傅绫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是靠在那只大手上,定定看着他。
    乔安和阿彩他们在后头已经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们实在是接受不了原本冷漠暴戾,高高在上的王上,有一天能骚到如此程度。
    刚才纪忱江拉傅绫罗手的时候,他们和铜甲卫、墨麟卫就都已经低下头不敢看了。
    奈何耳朵实在是没办法扔,乔安甚至恍惚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庙里找师父来给王上驱个邪?
    这完全不是他英明神武,令人心底生寒的主君。
    纪忱江这番诚恳又伏低做小的剖白,终于让傅绫罗笑了出来。
    如今已经深冬,还刚下过雪,即便太阳灿烂也没什么暖意。
    可纪忱江看到面无表情的小女娘突然笑得又甜又软,竟从心底升起一股子令他无法抵抗的温暖愉悦。
    霎那间,似是春暖花开,芙蓉最盛,艳色恍人眼。
    傅绫罗伸手勾住他带了扳指的大手,晃了晃,声音轻软,“好,我不生气了,你可要记住自己的话。”
    纪忱江心下大喜,原本以为挨了军棍能让傅绫罗心疼,结果看到她眸光更淡,他不免心肠忐忑。
    对这小女娘,以前能当个狐狸养,现在完全不敢,也全无招法。
    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也忍不住露出个笑来。
    看样子,他们家阿棠并不喜欢看他挨打,只想要他剖开心,将她真正放入心间。
    知道底下人不敢看,纪忱江还是没忍住荡漾,在那笑得极为好看的唇瓣上亲了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傅绫罗芙蓉面上沾染绯色,娇嗔看他一眼,抽出柔弱无骨的小手,走在前头。
    纪忱江勾着唇,俊颜扫去最后一丝阴霾,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甚至替了阿彩的差事,为傅绫罗脱履,揽她进入书房。
    而后,不等他与傅绫罗亲近,刚才就等在外头被铜甲卫挡住的祈太尉等人也进了书房。
    祈太尉只用一句话,就叫纪忱江飘在半空荡漾的心肠,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王上,三皇子登基,召岳者华回京,夫人以岳者华宜为边南郡郡守的理由,压下了新圣口谕。”
    王府丞心下一紧,祈太尉说这话不是为了告状,但语气也过于生硬了。
    感觉到纪忱江身上的气息冷沉下来,王府丞赶紧给傅绫罗躬身行礼。
    “臣等绝无不敬夫人之意,也赞同夫人的决定,以岳者华之才,若让他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若新圣想要动南地,他必定会是最棘手的敌人。”
    祈太尉反应过来,低头附和:“臣等此来,是想要与王上商议,只以边南郡郡守之职,只怕无法令新圣信服,定江郡御史之职也容易被新圣动手脚。
    夫人的意思是,请岳者华领边南郡郡守和御史之职,至于定江郡御史,令岳者华推荐人选。”
    纪忱江平静看了傅绫罗一眼,问:“这是岳者华的意思?他要为南地效力?”
    傅绫罗笑道:“他欠王上一个人情,也欠我一个人情,至于将来,自然还要看王上是否有问鼎心思。”
    王府丞不动声色看了傅绫罗一眼,他没说,那岳者华在他们面前像个滑不溜手的泥鳅,什么准话都没有。
    可在绫罗夫人面前,他却老实的多。
    哪怕是夫人明目张胆的算计,他也只温和笑着全部接下,若说岳者华对夫人没什么心思,傻子都不信。
    一个国士之才,甘愿为了个女娘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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