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飞驰过家门口的一瞬间,余怀生与那个站在门口撸猫的男人视线交错在一起,隔得极远,并没有看清楚五官。
许扬州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魁北克的秋天特别美,枫叶很红。”
“我再想想吧。”余怀生看穿他的心思,他倚在一旁闭上眼。
“那个吴佟好像要去麦迪逊广场花园做第一站巡演。”
“你……会去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许扬州信奉只要心诚,金石可开,可余怀生越淡然,越不在意,他便越害怕。
他不在意这份好要付出到什么时候,他怕的是余怀生和吴佟再次相逢。
“不去。”余怀生回答的干净利落。
“你搬新家了,我给你买了些生活用品,过几天给你送上门。”他温和的笑意如春风,想了想又道:“哦对了,你不是一直想吃海蛎煎吗?我招了个厦门老师傅,想吃随时去我那。”
听到这,余怀生心下一软:“不累吗?”
“累什么?”许扬州轻笑一声。
“许哥,你是个很优秀正直的人,我这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吃了那些药,脑子也不好了,所以……”余怀生顿住,他眼底映入秋意的苍凉。
“该放手还是放手吧。”
许扬州故作轻松,嗤笑一声后,颤着声道:“要真有那么容易就好了。”
那只想拍上余怀生肩头的手又放下,在这红灯的五十秒里,许扬州看着那张侧脸,骨相轻薄,肌肤苍白,余怀生是没什么生命力的,像是在过往的某个时刻被活活剜出了心脏。
他依然记得第一次见到余怀生时,他身影单薄,晃晃悠悠地站在秋风里,手上尽是一些不明显的烫疤,他抬起头看着梧桐枝丫,一只手抚摸上树干。
那一刻,那个脆弱的男人落下一滴泪,狠狠砸中了许扬州的心。
这滴泪滚烫炽热,一路烧穿了他整个心窝,许扬州那时便下了决心,他要将这满地碎片一点一点拼凑拾起。
四年了,几乎没有任何成效,他轻叹声气,道:“怀生啊,你看一看我吧,不要再活在过去了。”
余怀生闭着的眼十分不安分,眉睫轻颤,他用力吸了下鼻子,可眼泪还是顺着他的脸落下。
“我没有活在过去,我也没有想他,我只是……习惯一个人。”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
“就送到这吧,谢了。”
余怀生下车后有些恍惚,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他的头部阵痛,从口袋里摸索出几粒药塞进嘴里,按照节拍将呼吸控制住整个人才缓了过来。
这几年他很少为了吴佟哭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克制的很好了,直到街角忽然响起了吴佟的第一首出道单曲——致你。
余怀生的瞳孔颤抖,他捂住耳朵跪在地上,单薄的身体被冷意刺激的打寒颤,脑海中关于吴佟的片段反复掠过,那些因为他吃药而破碎的记忆开始复苏。
“这首歌献给高二三班余怀生。”
“喜欢你,一点都不腻。”
“余小宝,你又赖床。”
“明年你给我包鲅鱼饺子吧。”
最后停留在那一句:“乖乖走,别回头。”
余怀生匍匐在地,迎来了一群人围观,他手攥成拳,不知力度轻重地砸着脑袋:“别想了!”
“别想了!好疼……好疼……”
“想忘掉……”
他大口喘着气,阵痛缓解了不少。la很繁华,却也冰冷,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搀扶一把,他莫名想到在鼓浪屿的第一天,那位看他被辣到给他倒水的老板。
如果不将那碗水泼出去,是不是就不会遇见吴佟了呢?
余怀生才站起身就被挤入人群中,浩浩荡荡半条街,人们拥堵在一起,他被挤的东倒西歪,耳边尖叫声不断。
“吴佟!给我签个名吧!”
“ceadan!love you!”
“你的演唱会我一定会去的!”
如冷水灌顶一般,余怀生瞬间清醒了起来,吴佟为什么会在这?
他被淹没在人群中,和被钉在原地一般,余怀生不敢往后看去,他受伤的那只手开始剧烈颤抖着。
余怀生向前迈去,泪水被秋风吹落,街边两个少年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他们迎着晨光,开怀大笑。
“你骑的好慢啊!”
“我只是想回头看就能看见你而已。”
随后一个200斤横肉的大汉凑热闹拥堵了进去,将余怀生推搡入人群中,他重心不稳朝后倒去。
乌木沉香的味道钻入他的鼻腔,那双手十分有力,牢牢扶住了余怀生的腰,贴在耳边的声音恍然如梦。
“好久不见,余怀生。”
那颗在六年前被活活剥离的心脏在此刻仿佛又重回了那空洞处。
猛烈、汹涌、撞击上余怀生的心口,富有生命力的开始快速搏动起来。
余怀生抬头望去,他的乌发被黑色的鸭舌帽遮盖住,几缕碎发落在眼前,深黑色的瞳孔,眉毛轻挑,嘴边噙着笑意。
与过往眼底的温柔不尽相同,现在的吴佟像是引人进入的无底洞,是禁区里诱人深陷危险的蜜饯。
具有冲击力和侵入性,在余怀生的心间横冲直撞。
他于此刻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