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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徐徐扫过他的脸,很痒,像是步于杨花漫漫时节,风絮拂面。却又更像是那絮绒钻进了他的喉咙与胸腔,刺激着他的感官,引着他的难耐。
    不多时,随着她移开面容,唇上轻得如有落雪,顷刻消融。
    “你想要的。”乔时怜别过头,悄然藏住自己的紧张。
    苏涿光:“…?”
    她在说什么?难道不是她吻上来的吗?
    乔时怜久久未得苏涿光回音,觉着奇怪。这人真是冰碴子堆成的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回看向苏涿光时,恰见他眼底的暗涌,惊色与恼意尚未退却,往下那脖颈处青筋凸起,喉结滚动,皆说明着他此刻心绪起伏之大。
    一个念头乍然生起,却是足以让她想要当场饮恨西北。
    这一切…莫不是她会错了意?
    他根本毫无试她胆量的意思。
    乔时怜脸色顿时惨白无血,浑身如置冰窖。
    完了,她都做了什么?她竟然,竟然轻薄了他。
    “对…对……”乔时怜结结巴巴地朝苏涿光道歉,却是话还未完,苏涿光蓦地背身往马车外而去。
    “主子,您怎么出来了?这边路已经很平顺了。”风来疑惑地望着他,见之眉宇凛冽,如冻三秋…似是带着怒意。
    风来更不解了。主子不是在和乔姑娘…吗?怎么就被乔姑娘惹恼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主子被气成这样,颇有种气不知往何处撒,恼中带有几分惊怒的意味……
    虽然外人皆言主子性情冷淡,不易相与,估摸着脾性也不好。但他却知,主子只是在西北军营惯了,一心只为战场杀伐之事,在其余人际关系上,主子确实不怎么上心。
    主子不关心的事情,从来不会展露半分多余的情绪。至少这么多年,风来只见苏涿光动怒过一次,是他亲手调.教的军营里,出了位逃兵。
    当时城破,那逃兵以为无望,竟弃甲而逃,险些乱了军心。
    是苏涿光斩下逃兵头颅,重振雄风,绝地反击,始才把那群北蛮人赶出边关。那一战也并不轻松,苏涿光拼着重伤撑到最后,浑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足足养了数月才能起身。
    但逃兵之事后,风来见苏涿光夙夜修整军令,放宽了诸多不近人情的严苛限制,一时军心所向,无甚怨言。
    大晟军令严明,逃兵者,处以连坐。故而苏涿光按下了那位逃兵之事,并以自身训兵不当领了军罚。比起那些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豪门,动辄对人极刑伺候的,主子真算得上和善。
    可如今主子气成这样,说明乔姑娘所做之事不简单。
    风来尚在出神之际,却见苏涿光夺过他手里的缰绳,“进去,我来。”
    “啊?哦……”风来转身望着车帘愣了愣。
    难道主子嫌自己驾车不够稳,让他进去给乔姑娘搭把手吗?
    他满腹狐疑地欲掀帘入车内,方触及软帘一角,忽觉手臂被握住,不得动弹。
    “就坐这。”苏涿光淡淡瞄了眼他旁侧。
    风来:“……”
    他着实不明白今夜主子怎会这般古怪。
    事后风来才想通,苏涿光分明是气得说错了话,本想让他坐一边儿去,却心思顾着马车内的乔时怜,口误说成了进去。
    看来,主子是真气得不轻。
    第9章 9 、回府
    雨初歇,夜凉如水。
    相府门前,马车徐徐停下。秋英搀扶乔时怜下车时,见她耷着双目,面容萎靡,似是精神不济,而秋英只当乔时怜是舟车劳顿所致。
    虽说秋英本是奇怪苏涿光为何会出来亲自驾车,但想来应是一路颠簸,这位少将军忍受不住了。
    秋英反倒是为此松一口气,若非相府马车坏了,不得不搭乘苏家的马车,自家姑娘那般柔弱和善,与一男子同处车内,被人欺负受了委屈可怎么办?这着实让她放心不下。
    哪怕那男子是京中盛传其清心寡欲的冷面将军,秋英也对此心存怀疑。
    这世间男子,动情起来不都一样么?她见的衣冠禽兽多的去了。清心寡欲?不过是没尝得滋味罢了。
    秋英望向自家姑娘,那容颜皎若秋月,似远山芙蓉,一颦一蹙便可得人心动。她暗叹着姑娘心性单纯,不曾知晓世事险恶,也好在有太子殿下爱护,旁的男子不敢觊觎,姑娘从未受欺负。
    乔时怜此刻还顾念着落霞山别院里,企图害她性命之人的身份。彼时苏涿光能及时赶来阻止刺客,兴许他有着那人的线索。
    原本此事她打算在马车内与苏涿光详谈,没想到却出了这般糗事,让她一度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捏着手指,强作镇定地对站得远远的苏涿光行了一礼,“多谢苏少将军。”
    不管如何,她都要找机会和他搭话,弄清真相以作防范,否则夜长梦多,寝食难安。
    风来瞄了眼苏涿光漠然的面容,赶忙打着圆场,“乔姑娘不必客气。”
    乔时怜莞尔,“一路辛苦,不如入内喝口热茶再……”
    “不必了。”苏涿光冷冷接过了话。
    风来见乔时怜笑意凝滞,旋即向她解释:“啊是这样的,将军府有家规在先,主子三更前需归家。”
    “既是如此,那我也不强留了。”
    乔时怜话毕,压着嗓子低声问风来,“之前在别院的刺客…”
    风来会意:“主子既是出手管了这件事,断没有半道弃之的理。”
    她松了口气,“那便好。”
    风来眨了眨眼,“不过主子气成这样,也不好说。”
    乔时怜:“……”
    她望向那道孤高背影,抿紧了唇,也顾不上面薄,遥遥对他道:“苏少将军的衣袍,待我洗净定登门送还。”
    这样他应该没理由拒绝和自己见面了吧?
    却听那声色疏淡:“不必麻烦,届时风来来取。”
    乔时怜攥着衣袖,郁闷至极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是她轻薄他理亏在先,如今他气恼了不愿同她多言,也是情理之中。
    罢了。还是等这少将军气消了,自己再想办法同他相谈那件事吧。
    -
    夜影阑珊,烛火幽微。
    乔时怜入府时,差仆从去父母所在的松风院报了信,言之自己归家路途疲累,先行回了自己的怀玉院沐浴歇息,明日一早再同爹娘请安。
    彼时卧房内,入目的灯火盈满各角,流光通明。
    秋英伺候完乔时怜洗漱,不过是折身去别处取物的半刻,再入卧房时只觉光亮夺目,她被那扑面的灯油味吓得够呛。
    “姑娘!您怎的点了这么多盏灯?”
    “我觉得太黑了。”
    乔时怜静静躺在榻上,眼见秋英欲挑熄几盏,出声阻止道:“别动。我要歇息了,就这样点着。”
    秋英觉着疑惑,她察觉姑娘好似与昨日不太相同。
    若非要追溯,应是白日里姑娘在别院亭中忽被吓着那会儿,她记得姑娘不怕虫子。眼下,姑娘从不怕黑,偏偏这回要点这么多灯。
    她身为丫鬟,对主子的命令向来是服从,故而她没敢多问,躬身退出了房间。
    窗外不时风抚花落,沙沙作响。屋内生生灯火,明暗无辄。
    乔时怜辗转难眠。
    经由别院之变,她本是困倦不已,却因再回这生活了十余年的一景一物里,她心绪极度烦杂。
    自落霞山归家的一路她皆在想,待回了府,自己该如何面对父母?她越不过前世悲烈结局,过不去心中的坎。
    乔家生她养她这么多年,呵护至微,抛去生养之恩,她自认她是敬爱父母的。也正是如此,她在做游魂漂泊的那些年,越发觉着悲凉与意难平。
    其实他们并非不爱她,只是在他们心中,她都不是他们的第一顺位。
    乔青松可为乔家抛弃她,乔夫人亦为名节舍了她;至于乔时清,她死后曾了解过,长兄一度不能接受她的死,闭门颓靡三日,但此后也只得把这件事压在心底不敢再提,只因在其心里,听从父命的孝道更重。
    这世上她所爱所信之人尽弃她,到最后,竟是一个唯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为她讨回了公道。这不讽刺么?
    如今再处前世身殒之地,忆及种种,乔时怜觉着胸口发闷得紧,喉咙也哽得作痛。那般无助与绝望的感觉再次攀附心尖,让她无地遁形,无处可避。
    唯有长明轻摇的灯火,寂寂无声。
    -
    苏家,将军府。
    苏涿光下马车的间隙,便有仆从小步赶来,言之苏将军在正堂候其多时。
    随后入堂内,苏涿光见父亲苏铮正垂首呡茶,旋即雄浑厚劲的嗓音响起,“听说,太子殿下那边又送了不少侍妾给你。”
    苏涿光眉心微敛,“不需要。”
    苏铮对此反应不觉意外,接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册子,“今日入宫,你姑母给了我一份名单,其上皆是京中性情温良的官家女子,你拿去挑挑。有中意的,我便派媒人前去说亲。”
    话毕,苏铮递出册子,眼神示意苏涿光身后的风来。
    苏涿光目光一沉,慑住欲动的风来,寒声重复:“我说了,不需要。”
    风来叫苦不迭,自己该听谁的?但他眼见苏铮的脸色愈发难看,便知今夜父子二人恐怕没法和气相谈了。
    苏铮猛地放置下茶盏,只听咚的一声,茶水溅落。
    他起身至苏涿光身前,声音带着怒意,“涿光,你是不是觉得为父管不了你了?你在西北这么多年我从未插手过问,现如今你回了京城,还觉得自己是军营主帅,能一手遮天不成?”
    “这是我的私事,不是军事。”苏涿光语气平然,那与之对视的眼神沉郁,压抑的情绪纷迭。
    “私事?我是你老子,如何管不得你的私事?”苏铮久经沙场,在军营里粗犷惯了,向来性直。
    他只睨了杵在一旁的风来一眼,风来知其脾气上来了,硬着头皮上前接过了苏铮手里的册子。
    “我不会挑的。”苏涿光依旧不让步。
    苏铮瞪着神色不变的苏涿光,强行憋下胸中燃得正旺的怒火,“难道你打算这辈子都跟我怄气,永不娶亲吗?”
    “有何不可?”苏涿光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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