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的性子还真是……喜怒无常。
轻晃了晃脑袋,她正打算不?管他,忽又?想?起一事。
他这个样子,能?自己洗澡么??
对于残疾人的生活,舒云念除了有个“诸多不?便”的浅显认知,并没有什么?具体概念。
现在突然要?和一个行动不?便的人单独相处,很多从前都未思考过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涌上脑海——
他怎么?脱裤子,怎么?换衣服?
他能?否够得上浴巾,能?否拿下淋浴花洒,或者怎么?进入浴缸?
失去双腿,是怎样的感受……
光是浅浅代入一下,她的心就不?禁往下沉了沉。
迟疑再三,她还是鼓足勇气?,走到?浴室门边,敲了敲:“傅先?生。”
隔着一扇门,男人的嗓音似乎更加低沉:“什么?事?”
“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舒云念垂眸:“我可以帮你?叫佣人。”
他都说了不?要?她碰,自然更不?会让她帮忙洗漱。
浴室里静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回应:“不?需要?。”
舒云念:“……”
或许他已经练出了独立生活的能?力?
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程姨提过一嘴,说他半年前出车祸,好几?个月都是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这么?短的时间内,恐怕也不?足以达到?独立洗澡的水平吧?
站在门口出了好一会儿的神,直到?里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才离开浴室门前。
反正她已经表明了自己可以提供帮助的意?愿,至于需不?需要?,那?就是他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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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浴室的门仍是关着。
沙发上的舒云念暂停手机上那?条残疾博主分享的《十年轮椅生活,我的一天是怎么?度过的》vlog,有些担心地看向浴室。
不?是说男人洗澡都很快的吗?这都半小?时了。
难道遇到?麻烦了?
按那?男人骄傲的个性,真遇到?麻烦,恐怕也不?好意?思和她开口。
可万一他在浴室里有个三长两短的……
舒云念不?敢再想?,为求保险,又?一次走到?浴室门口。
这一回,倒是没立刻敲门,而是小?心翼翼附耳凑到?门边,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水声,没了。
但好像也没其他声音。
难道摔倒了?还是在浴缸里滑倒了?
思绪正胡乱着,门忽然打开。
她靠着门一时没注意?,嘴里小?小?惊呼一声,身子险些朝前倒去。
还好及时扶住了门框,然而一低头,对上轮椅上男人投来的幽邃眸光,她宁愿自己摔晕过去。
“傅、傅先?生,你?洗好了。”她干笑?着,白?皙脸庞红霞浸染。
傅司衍已经换上一身墨黑色丝绸睡袍,黑发半湿半干搭在额前,显得他面部线条柔和不?少,唯独那?双狭长眼?眸依旧黑涔涔的,毫无温度。
他仰头看着门口之人:“你?在做什么??”
舒云念:“……”
他是不?是要?把?她当成女变态了。
“傅先?生您别误会,我只是……”她眸光轻动:“我看时间不?早了,想?问问你?还要?洗多久,今天折腾一天,我想?早点睡了。”
傅司衍闻言,看了她一眼?,也没多问,只道:“下回你?可以用隔壁的浴室。”
说着,他转着轮椅,缓缓从浴室出来。
舒云念轻轻应了声好,想?了想?,又?跟上前:“傅先?生,我不?知道今天要?留在这过夜,没带换洗的衣物……”
男人背影微顿,须臾,他道:“衣柜里还有件睡袍,你?先?穿。我待会儿让人送一套衣服来。”
“谢谢傅先?生。”
她走到?衣柜前,打开,里面的确有件睡袍。
女款,红色真丝两件套,内里是蕾丝吊带,外披是系绳浴袍款。
看上去和他身上那?条,是情侣装。
直觉告诉舒云念,这些应该是傅老太太安排的——
可惜老太太只安排了睡袍,却忘了安排内衣裤。
舒云念也不?好意?思和傅司衍说,只能?暗暗琢磨,待会儿换下内裤就立刻洗了,再用吹风机吹干,将就穿吧。
天色已晚,她也不?再耽误,拿着睡袍就进了浴室。
浴室大而明亮,还残留着些许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
进来之后,舒云念才发现浴室做了些改造,四周安装了不?少的铁杆和扶手,想?来这些就是方便傅司衍独自洗漱的辅助工具。
也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像他那?样的聪明人,应该适应和学习的能?力也比普通人更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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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舒云念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看着静静坐在床上的英俊男人,她脚步停住。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坐上床的,但离了那?辆轮椅,双腿被绣着鸳鸯的大红喜被盖着,他整个人笼在床头灯暖黄色的灯光下,侧颜深邃,身形挺拔,俨然与?常人无异。
以前的傅司衍,应该就是这样,神色淡然地坐在床边看书,或是在电脑前处理工作。
他的生活忙碌充实,充满无限的可能?……
再次感叹了一声天妒蓝颜,舒云念稍定心神,提步上前:“傅先?生。”
轻软的女声在静谧婚房里响起,傅司衍视线离了书页,缓缓掀眸。
当看到?那?道缓步走来的婀娜身影,眼?神一顿。
见过她订婚宴上的红色旗袍,还有今日的大红秀禾服,他知道她穿艳色也好看。
可她一袭轻柔贴身的红色睡裙缓步朝他走来,肤色莹白?,骨肉匀停,宛若一朵夜色月影下的红莲,风娇水媚,摇曳生姿。
他喉头有一瞬发紧。
但很快,她就走到?他面前,一双乌眸带着毫不?设防的清澈,认真询问:“你?知道哪还有被子吗?”
傅司衍眉心轻折:“你?要?那?个做什么??”
“打地铺呀。”
舒云念答得理所当然:“今晚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这里是傅家,傅司衍又?腿脚不?便,她总不?好让他睡地上。
哪知听了她的话,男人眉头皱得更深:“你?上床睡。”
舒云念一愣,摇头:“我睡地下没关系的,傅先?生你?别客气?……”
“没和你?客气?。”
“可是……”
见她仍迟疑,傅司衍似是明白?什么?,嘴角扯出一抹冷淡弧度:“我都这样了,难道你?还担心我把?你?怎样?”
这凉薄的自嘲口吻叫舒云念一怔。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轻声解释:“是你?自己说的,让我别碰你?。我想?着睡一张床,盖一张被,很难不?会碰到?。”
虽然妈妈说过,她睡觉很规矩,很少睡得横七竖八,可真睡着了,会不?会不?小?心碰到?他,她也无法保证。
傅司衍也没想?到?她是顾忌这个。
冷白?脸庞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他偏过脸:“我说的碰,是指一些特定的亲密逾矩行为,不?包括这个。”
见身后没声音,他微微侧眸:“舒小?姐,需要?我一样样给你?举例,什么?叫做亲密逾矩行为?”
这回轮到?舒云念尴尬地转过头:“不?需要?。”
新房里一时静了下来,空气?既尴尬,又?无端漂浮着一丝暧昧。
最后还是傅司衍开了口:“很晚了,上床休息吧。”
舒云念也不?想?继续这样大眼?瞪小?眼?尴尬坐着,忙应了声好。
她绕到?床的另一边,掀起被子,坐了上去。
感受到?床边微微陷下的弧度,傅司衍也合上书,偏头看她:“关灯了?”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个目光,可因?为俩人现在躺在同一张床上,舒云念不?禁捏紧了被子,低低嗯了声,就飞快躺下。
灯光熄灭,屋内笼罩在黑暗的一瞬,舒云念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
总算不?用面对他了。
天知道,每回与?他对视,她都紧张得像是第一天登台说书,脑袋都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现在有黑暗遮掩,她整个人也能?放松一些。
可这份放松并未持续多久,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但其他的感官也更加敏锐,她能?闻到?枕边男人身上淡淡的苦艾香气?,如轻烟般丝丝缕缕在她鼻尖萦绕,让她忍不?住去想?,他这会儿躺在她身侧的模样、状态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