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这次甚至称不上,因为她连用双脚行走的权利都被剥夺,即使她脚底的伤口已经復原。
韩澈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即便大多时候,双手都被銬住的她就只是躺在床上发呆。他餵她吃东西、定时抱她去如厕、盥洗,其他时候,他就在卧室内的桌椅处理公事。
他只有在确认她睡着之后才能睡觉,只要她稍有动静,他就会立刻醒来。抱她去浴室的时候,他会将两人銬在一起,不得不出门的时候,他会连她双脚也銬住,且不愿意让侍女进来帮忙,而是自己尽量在几小时内赶回来。
有一次他在外面耽搁了,大半天没有人来帮她处理生理需求,等他回来时床单已经湿了一片,他没多说什么,让人来换床单,那无床可躺的短短几分鐘,他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全程紧紧抱着她,丝毫不在意她浑身尿骚味。
即使如此,他仍然不让侍女在他不在时进来帮忙她,只替她准备了產褥垫,在每一次出门前铺在她臀部下方的位置。
面对这毫无尊严的生活,许清清默默的接受了。
她是彻彻底底的心死了。
恢復记忆后她才知道,原来早在失忆之前,她就曾经数次尝试要逃离韩澈。
原来,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为了逃离韩澈,前前后后牺牲了多少人?孩子、爸爸、妈妈,还有赵伯、韩砚、小青……
结果她现在还在这里。
那之前那样挣扎的意义在哪呢?
只可惜,她的记忆仍然不完整。她是想起了关于她曾如何千方百计的想要逃离韩澈,但至于她为什么执意这么做,她还是想不起来。
躺在床上的这段时间,她整理了思绪,终于知道韩澈在发现韩砚给自己送避孕药时说的那句「原来都是你」是什么意思。
当初她怀着身孕却被韩澈软禁起来的时候,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她曾经拜託罗希琳替她准备流產药物,希望能藉此摆脱韩澈。
罗希琳起先不愿意。虽然她们立场相对,但罗希琳终究在意韩澈的观感、怕被他怪罪,于是当时的许清清以產检异常为由,告诉罗希琳,其实韩澈也知道这孩子不能留,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但週数过大会更难处理等语,终于勉强说服罗希琳弄来了药,只无奈在最后关头被韩澈发现而失败。这也说明了为什么上次她对冒充成侍女进来的罗希琳说需要避孕药时,后者的反应会那样奇怪了。
但是后来韩砚成功了,用的是苦肉计。
虽然当时韩澈对她的软禁并没有像现在那么严苛的硬体条件,但自从罗希琳给她送药却被发现之后,韩澈整个戒心大起,进一步密切监视后的某一天,竟然就这么让他看到了韩砚将许清清压倒在床上的画面。
她想起自己当时在一旁摀着耳朵、不断哭喊着「不要打了」,试图用自己的尖叫声掩盖掉那一声声拳脚重击在人体上的可怕声音。最后她奋不顾身的扑上前,韩澈才不得不停下。
于是焦点就这么被转移掉了,没有人想到韩砚那次去找许清清真正的目的,其实是给她送堕胎药。直到她失忆后的现在,韩砚为了给她送避孕药,如法炮製的上了她的床,韩澈才赫然明白许清清当时流產的真相。
那一句「原来都是你」隐含了多么深沉的悲愤,只有韩澈自己知道。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韩砚,但他选择不去怀疑的理由,是因为他相信,韩砚不可能会做出伤害许清清的事情。
只因为他又一次盲目的相信了人……
他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到底还要再被骗多少次,才会学乖?
「去看医生吧。」这是两週后,许清清再次开口对韩澈说的第一句话。
韩澈正在床边的小桌子旁,细心的将盘里已经分成块状的牛排切成更小块。
「得换个主厨了。」他恍若未闻,继续手边的动作,「我明明说过要半口的大小……来。」将食物送到靠坐在床头的许清清嘴边。
「韩澈,」她淡淡地说:「你生病了。」
「嘴巴张开。」
将食物送进她口中后,韩澈再次低头处理食物。
「我承认我最近有点神经质。」不疾不徐地:「你应该知道原因。」
「难道你要一直这样下去?」
他没回应,许清清淡淡的看了看他,见他一脸平静的将已切丁的马铃薯一块块堆到汤匙上,又淡淡的移开了视线。
几天后的晚上,韩澈在用过晚餐后出门了一会儿,大约快九点的时候回来,替两人洗漱过后,将她抱回床。
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把她銬回床上,没想到这次他竟一反常态的没这么做,让她坐在床边后,逕自解开两人手腕上的手銬。
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由,许清清没有任何喜悦,只是狐疑的望着他。
「能下床走走吗?」他没有看她,只一手伸过她后背来到她另一侧腋下,帮助她站起来。
当双脚碰到地板时,她只感到一阵刺麻。经过两个多礼拜的卧床,她本就修长的双腿更加细瘦,肌肉几乎没有力量,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好不容易站稳,又花了不少时间,靠着韩澈的支撑才勉强绕着床走了两趟,他见她已气喘吁吁,便让她坐回床上。
接下来几天,她在韩澈的协助下过着復健般的生活。韩澈依然对她寸步不离,但已经不会无时无刻将她銬在床上,只有他出门时才会这么做,其他他在的时候,他会让她自由在房间内走动。就这样过了一个多礼拜,她的体力总算慢慢恢復八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