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得让她去,当然得让她去!”
“金老大,这丫头留的是假名,她叫姜曜,不是姜阳!”
“先让她重新写下名字再送她出去!不然明天的计划就泡汤了,大家都得死在这里!”
“所以让她去死吧!让她去死啊——”
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姜曜的哭声和姜明的嘶吼还在继续。
“为什么啊,按我原来的计划,两个人一起想办法出去不好吗……”
“好?哪里好?你是逃出去了,留我一个人任人宰割吗?你跑了我们明天的计划就破灭了,那他们就还需要祭品,那死的就是我!是我!”
“我不会丢下你的,出去了我就有主动权,我会来救你的啊,救不了你我跟你一起去死!”
“可我不想跟你一起去死!明明只要你今天死了,我就一定可以活了,你去死吧阳阳,你去死吧——”
“你早就该死了,你就不应该出生……姜曜,你早就该死了!”
“你不是我哥哥,我哥哥很喜欢我的!他最喜欢我了!”
“喜欢你?别开玩笑了……”
“是你的毁了我的人生!你和姜衡一,你们两个人都不该活着!”
……
监控室中的人都愣住了。
白医生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平复心情,在笔记本上记下这段换了谁听都受创的对话,只是写到一半,她还是没忍住,重重地将笔拍在桌面上。
“什么抢名字抢人生!这他妈都是家长小时候给他灌输的吧!”
“自己懦弱无用,又因为一直对优秀的妹妹怀有嫉妒之心没办法真正相信妹妹,一加一小于零了都!但凡他对妹妹能够多点信任,都不至于……”酿成悲剧。
白医生的声音弱下来,内心深处一阵无力。
明明从哥哥的表现分析对妹妹也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啊……
这该死的家庭教育,这些该死的恶人,这该死的第三害!
“等这事结束,给这个房间的所有人都安排心理医生看看吧。”白医生做出专业的指导,“做个疏导,或许能帮他们早点缓过来。”
房间中死一般的寂静。
姜妈妈已经松开的了姜曜的手,不是她不想再握着女儿了,而是她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怕伤到女儿。
修剪干净的指甲仍旧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迹,掌心的刺痛让姜妈妈勉强保持住理智。
她拼命告诉自己,忍住,姜明已经死了,大哥一家已经遭了反噬,这件事应该到此为止了。
现在重要的是保住两个老人,以免他们受到过大的刺激遭不住。
姜爷爷和姜奶奶真的呆住了,尤其是姜奶奶,姜曜被关进木屋了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明明刚才说了什么?
让妹妹,去死?
是明明说的吗?是不是她听错了?她老糊涂了?
姜爷爷比姜奶奶好上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色发青,仿佛下一秒就会栽倒在地。
畜生……
“畜生啊!”
他一口气堵住了嗓子眼,呼吸不上来了,脸色由青转紫,发出嗬嗬的呼吸声。
还好姜衡一早有准备,守在外面的医疗团队冲进来,立刻给他做了急救措施,用科学的手段帮他理顺了这口气。
姜大伯母和姜大伯这次没有还嘴,他们再蛮横也没法在这个时候还理直气壮,只能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看看,等到明明被姜曜害的那一幕出现,他们就能回到谴责方的角度上。
再怎么说,姜曜都没死啊。
现实中的夜幕又一次降临,整个副本也来到了尾声。
姜曜放在膝盖上的手从自然蜷缩到收紧,再到紧握成拳,最后漠然的面容也浮躁起来,隐隐地泄露出恐惧。
她最不堪的一面要来了,看到那一幕后,现在还在心疼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们还会接受自己吗?
看到她用其他人的生命铺路让自己活下去,会用失望的眼神看她吗?
她成了杀害姜明的凶手,爷爷奶奶以后每看到她一次,是不是都会痛苦一次?
还有大哥哥,他多了一个杀了很多人的妹妹,要是因此不能再往上升了,他的仕途就被自己毁了……
一只手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姜曜猛地从无限下沉的思绪中抽身,恍惚地转头看向身后。
傅醒低头看着她,“出去走走。”
姜曜下意识看向身边的母亲,姜妈妈这才发现她神情上的不对,翻涌上来愧疚与懊悔几乎将心房填满,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去吧,是妈妈没考虑周全,本不应该让你再经历一遍这样痛苦的事情的。”
姜曜摇摇头表示不是她的错,但也起来了,朝门口走去。
其他人目送她单薄的背影离去,姜爸爸叫住了跟上去的傅醒。
“傅……小傅,麻烦你了。”
姜爸爸本想说更多,但看到傅醒认真的双眸时又觉得多余,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现如今,恐怕是他比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更懂得怎么跟姜曜相处吧。
“不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傅醒客客气气地点了下头,跟着姜曜出门。
一离开公寓楼,冷风便呼呼地扑过来。
平安小镇里的人走了大半,此刻看起来很是冷清。
小镇内仍有特警驻扎值守,不过都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看到姜曜和傅醒出来也没有上前盘问,或许是现在不管了,又或许是早就接到了不用过问的通知。
姜曜一直走到广场才停下来。
她抬头,看着保留下来的排行榜。
自己的名字挂在第二位,黑色的底,猩红的字,看起来不是值得炫耀的战绩,更像被通缉了。
深深吸了一口外面新鲜的冷空气,姜曜回过头,和后方的傅醒面对面。
“你的家人呢?”
从昨天开始到现在,傅醒基本都在她的这个房间里,没怎么出去过,他的家人都不介意吗?
“先回去了,他们是老师,带毕业班,要上课,请假太长时间不好。”
傅醒的语气很平淡,只是单纯的回答姜曜的问题,没有埋怨也没有遗憾。
他都回来了,和父母面对面坐着也没什么话好讲,不如各忙各的。
今晚天上不见月光,也不见星星。
其实也不单单是今晚,绝大多数时候这片天空都是看不见星星的。
漆黑的夜空下,两人并排着在广场上慢慢散步。
姜曜问:“是不是每个人到了一定年龄之后,都会习惯自己一个人,没有家人陪伴也没关系呢?”
傅醒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刚刚回来,你的家人没有多陪陪你就回去了,你看起来也不难过。”姜曜回答。
这番话孩子气十足,带点她身上许久未见的天真。
傅醒听明白了。
姜曜不是在问他,而是变相地在问她自己,能不能习惯一个人,没有家人也陪伴也没关系。
他沉默数秒,回答:“不是的。”
姜曜看过去,傅醒很认真地回看她。
“只有本来就喜欢一个人待着的人才会习惯自己一个人,其他人无论多大年龄,都不会习惯。”
“我看起来不难过是因为我和我的父母一直都是这样相处的,我不需要他们陪伴我,他们也不需要我时时刻刻陪伴他们。”
“你不一样。”
“你很需要家人,你的家人也很需要你。”
姜曜停下脚步,嘴唇微微抿紧。
夜晚的风将沉重的衣角都吹得晃了晃,凌乱的发丝在她耳边乱刮,拂过眼睫,又落在唇边。
“总能习惯的。”姜曜试图证明自己可以一个人生活,“本来他们也会早一步离我而去,既然以后我的能习惯,现在也能。”
傅醒摇摇头,“那时候,已经有新的家人陪伴你接受他们老去了。”
他的语气很笃定,仿佛姜曜就是一个不能独自生活的黏人精。
姜曜深呼吸,闭上嘴巴,身体绷紧得更厉害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再交谈。
当绕了一圈,回到通往南区的巷子口时,傅醒忽然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姜曜蹲下来。
他的行为很突兀,语气却仍然是一板一眼的。
“要背吗?”
姜曜停在蹲下来的脊背前,垂眸看着他的背影。
头发还没来得及修理,发尾仍旧长长地拖在后面,因为穿着毛衣,一部分挂在脖颈上一部分被静电吸在宽大是高领上。
肩膀又平又宽,撑着没有拉上拉链的长款羽绒服,羽绒服衣摆半垂在地上,柔和地堆出一个“欢迎光临”的弧度。
他的举动打破了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
姜曜重新开口,接着之前的话题,语气有些冲:“你刚才的意思是,我可以找一个新的家人吗?只要有新的家人陪伴,以前的家人不要我了也没关系,是吗?”
“不是。”
否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