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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陛下秘密出宫,去了定州崔氏府上
    舜英同宫人一道来了显阳殿,对守卫的禁军行了一礼后,将石兰的话转述。
    “太极宫有两千人,禁军府还有五百,加上六道门一百零八卫,统共两千六百余人。若是算上城内,一万也不止,而京郊还有二万人。”
    禁军操着一口拗口的方言道,“不过,中宫空置,我们兄弟也无事可做,便照女史吩咐拨出五十人巡防。请转达殿下和女史,让他们安心。”
    舜英正要道谢,却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在这漆黑的夜里尤为刺耳。
    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惊问:“刚刚是何声音?!”
    禁军们操起枪戟,渐渐聚到了他们这处。
    “听声音像是在掖庭那边的动静。”这动静实在太响,不难找出声源方向。
    魏宫宫墙高,为便于清晰观察诸宫,太极宫与中宫显阳殿四角各有一座百尺瞭望楼,楼上禁卫日夜轮换,不曾松懈过一刻。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瞭望楼,见楼上的两名禁卫正拼命向这处打手势。
    舜英看不懂他们手势的含义,想来应该是什么特殊的暗号。
    “不好。”然而为首的禁军看到后却面色一变,“掖庭那边起火了。”
    舜英听后忙道:“那去那边瞧瞧?”
    第四百六十四章
    烟火
    “太极宫和掖庭两处的防卫布置是陛下授意,无诏不可换防,更不要说将太极宫的人手拨去掖庭。不过,掖庭有五百禁卫、三千内侍,想来自有法子救火。”
    那禁卫又道,“陛下不在宫中,开宫门一事非同小可。若开了宫门出了别的事,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上一次差点被迫开宫门还是靖王叛变之时,如今宫内外乃至京畿禁卫皆换成天子亲卫,自然以魏宫和大皇子安危为尊。
    舜英被这话吓出一个激灵,知晓这样大的事不是她能掺和的,便只说让他们盯紧些宫内,自己则带了人回徽音殿。
    石兰正挑着捡着说当今天子往年的黑历史,冷不防听到一阵轰天巨响。
    她心里也「咯噔」一下,豁然站起身来。
    拓跋珣亦被这响动吓了一跳,掀开被子便要下榻出去瞧。
    石兰用手拦住了他,面上浮现着不安的情绪。
    “殿下好好躺着,奴出去看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拓跋珣想起刚刚石兰所说自己身负重责,他的安危如今就是重中之重,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躺回床上。
    恰好此时偏殿室门被打开,舜英捂着胸口大喘着气走进来。
    石兰蹙了蹙眉,一句「还有没有规矩」刚脱出口,便见舜英像是累得很了,未来得及向拓跋珣行礼,直接整个人扑到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真让您说准了……掖庭……不知道为什么走水了……刚刚那声不知您听没听到……”
    “掖庭?”石兰心底又惊了一下,“这个时候起火了?”
    拓跋珣根本躺不住,坐在榻上直勾勾地看着她们说话。
    舜英看了他一眼
    “太极宫宫墙厚达五尺,如何烧也烧不到这边。只是这个时候一旦掖庭起了火,人心定乱。”石兰也迅速冷静下来分析道,“禁卫去开宫门没有?”
    舜英摇头:“不曾。那副卫说不得陛下命令,不可以开太极宫门。”
    石兰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宁可不去管掖庭的火,也不能开太极宫门。”她厉色道,“眼下不比寻常,天子不在京中,我们就要守着殿下和魏宫。掖庭那边的事明天着光禄寺的人去瞧,太极宫的陛下居所,万万不能有半分的闪失。”
    说罢,她便让舜英先下去,自己则转过身来安抚拓跋珣。
    “殿下莫要害怕。”石兰守在他的榻边道,“不过是掖庭那边出了点小事情罢了,您安心休息。”
    但拓跋珣却觉得,刚刚那一声巨响可不像是「小事情」。
    “掖庭那边走水,若真烧到明日,那起火的宫殿定然烧得什么都不剩了。”他抓着被角道,“即便宫墙再厚,可人也是肉身凡胎,若是有宫人伤亡却是得不偿失了。”
    这段时间石兰同拓跋珣多接触了一阵儿,渐渐觉得这位殿下的心性倒比他这个年纪的贵族幼童要成熟上许多
    朝中那些大臣的公子,如他这么大的整日只知吃喝玩乐,即便念过书,也不曾真正对旁人的性命有过一丝共情,更不要说权衡利害了。
    正当她觉得大皇子孺子可教想要夸奖一番时,又听他若有所思地下了令。
    “石女史,你派人去禁卫府抽调五百人出来,二百人去端门守着,一百人去各宫看不到的暗角细细检查一遍,不要漏了一处。”
    拓跋珣说罢,犹觉不够,索性再次掀开被子,一双小短腿费力地快速跑去了偏殿书房。
    石兰有些惊讶
    果然人人都说,拓跋氏的儿孙就没有过怂人。
    石兰打算按着拓跋珣的吩咐去做,却又听他嘟囔着:“唔……不够……”
    “什么不够?”石兰好奇地问。
    拓跋珣抬眼瞧了瞧她,却只是挥挥手将她赶走:“无事……石女史先下去吧,孤再看会儿书便休息了。”
    掖庭那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原以为以这位对事事都好奇的大皇子定然要闹着去观上一观。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要去的打算,还有条不紊地安排固防。
    不过,这样的情形下若他还能睡得着,石兰倒觉得省心了。
    她熄了榻边的灯,走出门之前又嘱咐:“夜间看书伤眼睛,殿下还是早些休息。”
    拓跋珣「嗯」了一声,并没有抬头。
    待石兰关上门,脚步声也越来越远后,拓跋珣才抬起头来环视了一番,最后从书内翻出了一张图纸。
    他细细地盯着这张图纸,看来看去却只是一张普通的太极宫舆图。
    他生长在太极宫,从含章殿到徽音殿,对这里简直是无比熟悉。
    “外太祖给这么张图干嘛的?”他翻来覆去地看都找不到什么特别之处,正准备熄了灯上床时,见标明含章殿那处的夹道里像是画了一个小小的叉。
    “这是……”他用指甲搓了搓,见那并不像是无意间点上去的,极有可能是有意为之。
    拓跋珣回想起含章殿
    长孙明慧已死,自己本对她有些感情的,却在鹿苑时被她亲手毁灭。
    所以,如今的含章殿是他不想再回去的地方
    毕竟父皇教导过他,作为皇子,上有皇父,必须事事以天子父亲的命令为尊。
    不该他做的事情不要做,收起那些四溢的好奇心,平平安安地在这魏宫中做他的大皇子。
    他还是熄灯上了床,本打算躺下来好好地睡上一觉,不再去想掖庭着火的事情。
    然而躺回床上后,脑子里却浮现出狐狸精母妃的那张脸。
    “我的好儿,你记着: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一个人没了烟火气,那么他又怎么能保护周围尽食烟火的人呢?”狐狸精的话犹在耳边。
    第四百六十五章
    心魔
    王晞沿着永巷一侧不紧不慢地走着,心中正奇怪为何今日不见日日来往巡逻的禁军。
    莫名地不安笼罩了她,联想到宣光殿走水一事,让她越发警惕起来。
    她带人紧赶慢赶到了宣光殿,却见摇摇欲坠的宫门半掩着。
    王晞心中疑窦更甚,贴上去看里面情景。
    不看还好,这一看简直将魂魄吓得散去了几缕。
    只见往日恢弘整洁的宣光殿正燃着熊熊烈火,门窗已经被烧得只剩下半副架子。
    殿前偌大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宫人,暗红色的液体从他们身下四散而开,最终交汇在一处凹地。
    而一众穿着劲装的陌生男子则在殿前,有的正去别处点火,有的则留下来搬弄那些宫人的尸体。
    而她认识的几三个人中,崔灵素和李娴正背着她不知在说些什么,全若珍则抱着自己那侍女的尸身痛哭。
    好在掖庭的宫人多数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从前天子处置过不少嫔御宫人,倒不至于让她们在此时此刻惊呼出声。
    但人人冷汗沁沁,捂了嘴巴慢慢地向后缩,只恨不得自己从没来过宣光殿。
    崔灵素同李娴说完话,看着地上的全若珍,将手中长刀递给李枭,扬了扬眉毛道:“此女留不得,念在大家姐妹一场,我就不动手,免得处置不利索,白白让她受疼……”
    听她这么一讲,全若珍又冷笑两声,衬着面上的泪显得悲苦又诡异。
    “谁跟你这毒妇姐妹一场?!”她咬牙恨声道,“你今日做下这等事,不怕陛下来时活剐了你全家?”
    说罢仿佛是觉得自己没说对,又自言自语地嘲讽道:“哦……我倒是忘了,陛下怎么会处置你家中人呢……他恐怕还会仰仗你家族势力为他铺路……
    不过你一个庶女,即便傍着崔氏的名头入了宫,倒没这等本事让他饶了你……如果我未记错,陛下是不是连你的名字都还未唤过?”
    崔灵素像是被蜂蛰了一样,僵硬地转过脸来,只是面部有些微抽动,看上去略有些狰狞了。
    她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自己的心境,却又听全若珍说:“你不是说你早前便识得他?怎的他也未多看你几眼?”
    这下崔灵素再也忍无可忍,直接蹲下身来将阿满的尸身扔到一边,又抓起全若珍的领口,贴着她的脸道:“那又有什么关系?总之再过几刻太极宫便会派人来救火,届时端王殿下的人一起进宫,直接拿了大皇子,逼他承认天子薨在东海郡,再将皇子拱上皇位……到时候天下易主,我时间多得是,也不怕他不识得我……”
    全若珍早就猜到这次的事情会跟那位端王有关,只是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这样突然。
    “你们放火烧宫……为的就是引起太极宫那边的注意,好让他们分出人手开门救火?”她慢慢道,“陛下不在宫中,皇子却在……东海那边也藏了你们的人?!”
    见大势在握,崔灵素也难得多说了两句话。
    她伸出细长白嫩的手,不顾那手上还带着阿满的血,朝全若珍的面上不轻不重地又扇了两下。
    “东海那边若无人,怎么传报陛下行程?”崔灵素笑道,“只是陛下多疑,李遂意油盐不进,王熙又是先太后的人,实在拿不下,只能从别人身上下手……今日我大发慈悲,就让你死个明白:陛下却霜时我便督促端王殿下除掉陆银屏,可惜那贱人命大,炸凌家堡时她居然已经逃了出来。
    这次她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我们的人已经埋伏在路上,只等着他们一来,届时陆银屏碎得连块骨头渣都不剩!”
    全若珍心头一凛:“你要弑君?!”
    “弑君?”崔灵素的面色缓和下来,“不……我等了陛下这么多年,我可舍不得。但陛下生性多疑,又惯爱藏拙,一把龙首百辟刀杀人一万,怎么能挡得住他……
    先折了他一双手脚,等事成之后我再慢慢等……十年我都等得起,还怕再来十年不成?那时陆银屏已死,不怕他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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