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人有小孩,成家后的生活也不过如此。若是放在从前,裴慕凡自然舒坦无比。
可谁愿意在眼下享受这种人生快意事啊?!
“腰断了!腰断了!”裴慕凡酸着牙恨声道,“你们想勒死我?!”
玉姹稍稍松了手,拓跋珣则一路往下,直接揪住了他袴裤束带。
裴慕凡倏然间便觉得下体一紧,想训斥两句又觉得不是时候。
只是身上挂件一多,做事便更加腾不出手来。
后面的假守卫张牙舞爪地挥着刀再次逼近,拓跋珣勒紧了裴慕凡的裤带,闭着眼睛缩着头打算就地升天。
下一秒,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
拓跋珣睁开眼,见自己整个人凌空而起
拓跋珣怕得要死,吓得挥舞着手脚乱扑腾。
然而他一低头,却见裴慕凡几人回头看着他,眉目却舒展开来。
他整个人落到了一个更为结实的汗湿胸膛中,隔着铠甲还能感受到那人如雷心跳
他望着那人单手挥刀,将劈了他们车厢的守卫一刀割喉
拓跋珣抬头,见那人的脸隐在面盔中看不清楚。
不是亲舅舅,也不是陆舅舅……还有谁会来救他呢?
解决了那四名假守卫后,他们的马车慢慢停下。
拓跋珣被那人平稳的放在地上。
他呆呆地看着那人将面盔摘下,露出那张他此生最为熟悉的脸。
“父皇!爹爹!”拓跋珣登时便哭着抱住了他的大腿,咧着嘴巴道,“您来了……佛奴就知道您会来……”
他抱着父亲的腿干嚎了一通,有好多委屈想说,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然而想起父亲从前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拓跋珣又僵住身子。
他这个模样,父皇应当是不喜欢的吧?毕竟父皇一直想要一个有出息的皇储,并非是他这样只会哭嚎的小孩。
拓跋珣顿时不敢再嚎,将一泡眼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嘴角都抿成一条线,等着父亲训斥自己无用。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未等到那番训斥,只是整个人又被提溜起来。
一向严肃的父亲将刀插在地上,随后用腾出来的那只手略有些颤抖地抚着他的脊背。
“佛奴,不怕……”
直至此时,拓跋珣那根一直绷紧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陛下是个会将喜好藏在心底的人。”
“您刚出世时,陛下来看您。”
“陛下想抱您都不敢,唯恐一个用力便伤了您。”
“陛下爱您……”
他突然间想起石女史曾对他说过的话,那时的他并不相信。
如今的他呢?
拓跋渊将他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他身上并没有受伤的痕迹,也终于放下心来。
接下来便是父子二人的静默对视。
拓跋珣能看到父亲的那张脸
他想问:“父皇是为了救我才赶来的吗?”
然而一张嘴,鼻血却又顺着人中流了下来。
拓跋渊面色微变,随即抱着他阴沉着脸望向不断赶来的东阳门守卫。
那群假守卫见了天子,又看向他插在地面上的那把刀,顿时便有些心慌
天子曾为北伐主将,一把龙首百辟刀曾斩万人,想来断断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思及此,他们当下便想着逃离。
然而为时太晚,刚夹住马腹调转了马头,便觉胸部一凉,旋即一阵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面。
再看自己那匹马,尚还有半截身子坐在马上
拓跋珣捂着眼睛不敢看。
“君主的仁慈从来不是给他们的。佛奴,好好看着。”
父亲的声音自拓跋珣耳边响起,逼得他不得不直视眼前的杀戮。
第四百九十四章
圣尊
拓跋珣被父亲单手托着臀,自己一双小手也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
他费劲地伸着头向前看,冷不防被溅了一脸的血。
温热血液泼在面上,拓跋珣觉得有点脏,便伸手抹了一把。
可是看着手上的血,竟想要尝尝它是什么味道,鬼使神差地便舔了上去。
舌尖触在那片血渍上,紧接着便是咸腥的锈味入口。
他看着父亲面上泛起的青筋,突然间便有了种奇妙的感觉
他也想要一柄刀……不,不是刀也可以,枪也可以,只要是一件武器就可以。他也想拿着这件武器横扫千军,最后让这把武器成为他拓跋珣的象征。
那些刚刚追来的假守卫们此刻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残肢碎了一地,场面不忍直视。
拓跋珣却依然兴奋地指着存活下来即将要上马逃走的人喊:“父皇!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拓跋渊低笑一声,将他往自己肩背上扶了扶,追上去提刀便斩了一只马蹄。
马吃痛后将人狠狠地甩落在地面,那人见天子逼近,没有丝毫犹豫地举刀就地自行抹了脖子。
拓跋珣正在兴头上,见那人被逼无奈自尽,搂着父亲的脖子瘪嘴道:“没意思……”
拓跋渊用未沾血的手背拍了拍他,又笑:“等你再长大些便将六州水军给你,到时让你去南征。”
拓跋珣听后,一身的热血又沸腾起来。
“父皇最好了!”如今的拓跋珣已经没了那层积年以来同父亲的隔阂,欢快地朝着父亲半张带血的清俊面容上「吧唧」亲了几口。
这般普通父子间常见的亲昵让第一次体会到的拓跋渊也愣了一下。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斥责儿子的无礼,只是将人往自己肩上又贴了贴,抱着孩子朝那辆已经破败不堪的马车走去。
在天子到来的那一刻,裴慕凡心中便有了计较。只是当他脱下面盔时看清楚那张脸,便也明白了夏老夫人传信说让他见到人后不要惊讶是什么意思。
车上的几人跳下了马车,连忙向天子行大礼。
“都起来吧。”天子说着将裴慕凡扶起,“多谢诸位照料佛奴。”
几人应声而起。
在看到玉姹时,天子似乎并不惊讶她为何在此,只是眼神转到王晞身上蹙了蹙眉头,一时半晌记不起这脸吃的滚圆的姑娘究竟是什么人,怎还有些熟悉?
“父皇,玉姹为了让我平安出宫自己浸在湖里好久,父皇您别责罚她。”拓跋珣指着玉姹道,“王昭容也是,王叔要杀她,她才跟着逃出来的……”
天子恍然大悟
如果没记错,她还是个臭棋篓子。
只是数年不曾关心,这姑娘居然吃成这副圆润模样。看来还是宫里的日子过得称心,不然不会胖了几圈。
他又望着玉姹开口:“你……”
裴慕凡下意识地挡在玉姹身前,垂眸道:“她们也是身不由己,还望陛下看在她二人救护皇子有功的份上饶恕擅自离宫之罪……”
天子望着眼前的绝色青年,不经意间便想起夏老夫人曾有意让陆银屏同他结亲一事,微弯的嘴角顿时抻平了。
“她们立什么功、定什么罪,是由朕说了算。”他慢慢道。
裴慕凡听后,大袖下的拳头握了又握,最终还是松开了。
拓跋珣枕在天子肩头,见他热得满面潮红,伸出小手替他扇风。
“父皇,爹爹,您饶过他们吧。”拓跋珣道,“没有他们佛奴出不来,此刻怕是已经被王叔抓走了。”
想起端王,天子本就略显冷漠的面上更加阴沉。
“嗯,回去说。”他抱着拓跋珣,偏头又对玉姹她们道,“你们也跟朕回城。”
玉姹像是早就料到有此结果,面上情绪倒没有多大波动。
只是裴慕凡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此时天子部将也及时赶到,见了这一地残肢倒也见怪不怪,似乎是早便料到有这个情形,极训练有素地迅速将尸体残肢处理掉。
天子因临时匆匆赶来,并未备车。可儿子突然间粘人得很,不得已便只能将他抱着上了马。
拓跋珣见这匹马竟比舅舅的绝影还要高,摸着马鬃既害怕又兴奋。
“等你再长大些就将它送你。”拓跋渊对他道。
拓跋珣自然是喜不自胜,觉得这一趟回来父亲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又窝去他怀里,乐得声声父皇爹爹喊个不停。
天子将人带回城中,路上自然遇到不少自东阳门离开城中的人。
往日没有机缘面圣的人见了他,仿佛又想起数年前北伐立下赫赫战功的太子
诸人纷纷跪在道边,山呼天威浩荡。
拓跋珣也将下巴高高地昂起,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很有狐假虎威的意思。
本要出城的人见了天子登时便觉得一颗流离之心有了归处,收拾好行李包袱跟在禁军之后入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