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多少月钱?”邵芸琅问青碧,她的东西都是青碧帮她收着的,不是多信任这个人,而是别无选择。
青碧心疼地说:“上个月您生病花用了不少,虽然药材不用钱,可是补身体的食物都是花钱让大厨房另外做的,如今就剩下十二两银了。”
邵芸琅皱了皱眉,十二两银连一条好看的裙子都买不到,她锦衣玉食了大半辈子,骤然回到十三岁,什么都觉得不习惯。
“把我日常绣的那些东西都拿出来。”邵芸琅从小学的就是女红厨艺这些,而真正的大家闺秀,邵宛卿学的是琴棋书画,管家看账。
不过邵芸琅没觉得这些不好,她靠着一手出众的绣艺得了不少人缘,厨艺倒是很少展示,还因为常年抄书写了一手好字,连当时的徐阁老都夸赞她的字有风骨,不似女儿家的字。
青碧抱了一个樟木箱子过来,笑着说:“您今日怎么想起看这些东西了?您这些年绣的东西可多了,逢年过节赏给下人们,他们可喜欢了。”
她赏出去的东西很多,但往后,这些她亲手做的小东西是绝对不会轻易送出去了,因为他们不配!
第9章 卖东西
邵芸琅打开箱子,随手取了一个荷包出来,样式老旧,绣工一般,是她早年的作品,她挑挑拣拣,将觉得勉强能入眼的都挑出来了,以如今的眼光,这些东西不仅过时,技艺也不够出众,但换些银子足够了。
“我记得你家中还有兄长,他在哪里当差?”
青碧没料到她会问起自己的家人,低头说:“兄长他在后花园养花,您忘了,前些日子他还送了几盆冬菊过来。”
“哦,花匠啊,那他有机会出府咯?”
“是的,偶尔会去花市购置些花花草草,刘管事看他老实,还会交代他采买一些其他东西。”
“那好,你把这些包起来,交给你兄长,让他出门时帮我拿去绣楼卖了,我信任你,也信得过你兄长,事成之后,他可以得到应得的报酬。”邵芸琅指着桌上挑拣出来的绣品说。
“这……姑娘,您怎么想起卖东西了?这些可都是姑娘亲手绣的,万一被人知道……”
“所以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个人知晓,若是有第四个人知道……”邵芸琅看了青碧一眼,青碧忙低下头,蹲身行礼,“奴婢,奴婢一定会让兄长好好办事!”
邵芸琅嘴角扯了一下,她这辈子对青碧也算不错了,如果这样她还敢背叛自己,那她一定会让她死的比上辈子凄惨一百倍!
“别紧张,卖个东西而已,以后还会有的,让他问清楚绣楼收购的价格,哪个好赚我绣哪个,总不能一直这么穷下去,将来你要嫁人,你哥哥要娶妻,多笔进账也是好的。”
青碧脸一红,“姑娘,这是您的东西,我们怎么好拿钱?”她有些看不懂这位从小伺候的主子了,近来她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要不是那张脸没变,她都要以为换了一个人。
邵芸琅知道钱是个好东西,最能收买人心,比什么好听的话都管用,“该你们拿的你们就安心拿着,以后要麻烦你们的事还多着呢。”
青碧把东西数了数,一共二十五枚香囊,三十个荷包,十副扇面,还有一卷绣出来的金刚经。
她吓了一跳,把金刚经拿出来,“姑娘,这经书您不是准备留着给老侯爷贺寿用的吗?您不眠不休绣了一个多月,是不是拿错了?”
邵芸琅平静地说:“哦,我改变主意了,祖父杀戮太重,应该不会喜欢这种东西,不如卖了换钱,交代你兄长,这卷经书低于五十两不卖。”
她当年就是拿这卷经书送给祖父贺寿,可她嫡姐却说她是害怕祖父,嫌弃祖父征战沙场杀人无数,想用经书压制祖父身上的煞气,他们武侯家的子女怎么能信佛呢?
当时祖父虽然没说什么,但这卷经书事后被扔了,也因为这件事,她怨怼祖父不公,对他没了期待。
既然是不被喜爱的东西,那卖了换钱才是它最好的归宿,至于寿礼,她做两双袜子聊表心意就是了,不过说起贺寿,她记得庆功宴就在这个月底了。
老侯爷虽然重伤退回京城休养,但他回来前那一战胜了,皇帝陛下自然要嘉奖他,不仅派文武百官出城相迎,还说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结果因为老侯爷身体未愈便推迟了。
第10章 侯府四姐妹
青碧离开后,邵芸琅还是躺回去睡了个回笼觉,她院子里的下人都是偷奸耍滑的,小桃被卖后,她在时也没人会进她的屋,主院那边似乎也忘了她只剩下一名大丫鬟了。
等睡醒后,她才开始抄书,洗手净面,焚香泡茶,把抄书抄成了一件高雅的事。
女戒她早倒背如流,什么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都是狗屁!这辈子她只会听从自己的。
抄第一遍的时候不自觉用了馆阁体,恐怕比她爹奏章上的字还好,于是烧了重抄,但即使故意写差,看起来也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字。
人可以重生回少年,面容可以变年轻,但许多东西却是回不来的。
青碧的兄长办事很快,没过几天就让青碧带了一包银子回来,可把这小丫头乐坏了。
“竟然卖了足足一百三十两!我哥说,单单那卷经书就卖了八十两,他一拿出来掌柜就看中了,说您要是还有这种经书,他还按这个价格收。”
“不了,绣经书太耗精力,还是绣点扇面屏风之类的,这三十两你们兄妹拿去分了。”邵芸琅把两锭五十两的银子收起来,零头赏给了青碧兄妹。
青碧从没拿过这么多钱,她一个月的月银才半两银,三十两足够她干好几年了,普通人家娶个媳妇也够了。
她怕银子烫手,推辞道:“姑娘,这我不能收,太多了,我兄长不过跑个腿而已。”
“拿着吧,这些是好几年积压的绣品才换来的,以后可没这么大笔的进项了,要是你们觉得多了,就去玄武东门那边的御香斋买两斤点心给我尝尝,听说那家的点心最好吃了。”
青碧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收了,感激地磕了几个头,她家虽然是家生子,可一家都不受重用,着实不富裕,有了这笔钱,爹娘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很快就到了庆功宴这天,皇上授意要大办,武侯府不敢不从,早早就把帖子发出去了。
这天一早,武侯府中门大开,大红地毯从厅堂铺到门外,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小辈们都穿上最体面的新衣,二房三房的两位姑娘一早就来找邵宛卿,陪着她一起待客。
二老爷邵承阳如今接管兵权,受封威远将军,二房在府里的地位也几乎与大房平起平坐。
邵宛茹是二房嫡女,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自小娇生惯养,以前是邵宛卿的跟屁虫,如今也渐渐摆起谱来了。
而三房的邵宛妍则是庶出,今年十一岁,长得娇俏玲珑,生母虽然是妾却很得三老爷宠爱,同是庶女,邵芸琅和她的待遇天差地别,这一点光从两人的名字上就看得出。
邵芸琅这时候还不叫邵芸琅,她出生后没得父亲赐名,母亲给她取名芸娘,本是当小名叫的,结果直到母亲去世,她也没能得到一个大名,于是就稀里糊涂用“邵芸娘”这个名字上了族谱。
直到她成了太后,嫌弃这个名字不够端庄大气,就把“娘”字改成了“琅”,自此成了邵芸琅。
府里总共就这四位姑娘,年纪相仿,平日里关系还不错,当然,这不包括邵芸琅,她在侯府里就是个隐形人。
第11章 排挤
“大姐姐,你今儿这身衣裳真好看啊!是府里的绣娘做的吗?”四姑娘领着丫鬟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邵宛卿,世人称赞邵大姑娘宛如神女下凡不是没有道理的,她鹅蛋脸,五官玲珑精美,又美得没有攻击性,加上那一身温婉的气质,很难让人不喜欢。
邵宛卿今日穿了一件冰蓝色点缀珍珠的袄子,下身是同色的月华裙,裙摆拖地,隐约显现着几朵白梅,梳着双平髻,用鲜花珍珠点缀,通身上下不见一件金饰,把满身珠翠的四姑娘衬得一身铜臭。
“四妹妹今日穿的也很喜庆啊,这是今年刚进贡的蜀锦缎子吧,没想到四妹妹已经穿上了。”邵宛卿并不喜欢这个庶出的堂妹,只是她不喜欢一个人从不会表现在面上。
邵宛妍的生母是商户出身,家财万贯,她从小吃穿用度比邵宛卿还铺张,也是这份底气,让她在邵宛卿面前无拘无束。
只是邵宛卿从小就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她母亲更是天天耳提面命,让她多向大姐学习,听得多了,她看到大姐时心里就不太舒坦。
“你们俩个够了,一见面就互相吹捧,这大好的日子,谁不是穿得漂漂亮亮的?一会儿别被其他家的比下去就行。”邵宛茹瞥了四姑娘一眼,娇嗔道:“四妹妹怎么眼里只有大姐姐,我这个大活人坐在这儿都看不见。”
邵宛妍嘴巴甜,赶紧抱着她的胳膊摇了摇,“三姐姐勿怪,我这是被大姐姐迷了眼,哇,三姐姐今天戴的首饰是一整套的吧,真好看。”
邵宛茹转动着手腕上的一串红宝石手串,脸上露出些许自得,她今天佩戴的首饰是宫中赏赐的,不是凡品,而这份殊荣只有她二房才有。
而且十三岁的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同龄的三姐妹中属她发育最早,已经有了些许女人味,稍微上个妆就显得光彩照人,这套红宝石首饰最衬她了。
“对了,今天那个谁会不会出来?”邵宛妍突然问了一句,见两位姐姐不明所以,故意撒娇道:“我说的是住沐园的那位啊,好歹也是姐姐嘛,我都许久未见她了。”
邵宛卿面色一顿,立即朝大丫鬟春熙使了个眼色,见她退出门外,这才回答道:“今天这日子,全家都是要出席的,她当然也来,只不过她从小不喜见人,又不懂礼数,这才误了时辰。”
邵宛茹一脸晦气的表情,“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就她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个性,来了也是给我们丢人。”
邵宛茹对大房这个庶妹最看不起,庶出不算什么,作为武侯府庶出的姑娘,同样是精贵的,可邵芸娘就是个没用的废物点心,她曾好心帮过她一次,结果非但没得一句好,还害她被责罚,自己立不起来,就是生在皇家也没用。
“三妹妹别这么说,芸娘她只是胆子小,以后大家多带她出去见见世面就会好的。”邵宛卿高兴地说:“我接了好几张赏梅的帖子,不如到时候我们带芸娘一起去吧?”
“不行!我才不要带她!”邵宛茹和邵宛妍异口同声反驳,在家就算了,丢人丢到外面去怎么行?
邵宛卿一手拉住一个妹妹的手,安抚道:“好好好,我们不带她就是了。”
第12章 算计
陆陆续续有宾客上门,男客自然有男主人接待,女客到了后院。
邵宛卿主动接待了未出阁的姑娘们,一群娇艳的小娘子凑成一堆,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宛卿姐姐,你家花园好漂亮啊,寒冬腊月还有这么多品种的花,种的可真好!”
“宛卿妹妹,你家的茶真好喝,像是今年的贡品吧?”……
邵宛卿被一群贵女围着,从始至终都应对自如,如沐春风的笑容更是令人亲近。
“这外头冷,大家不如去暖阁吧,我准备了一些特别的糕点和果酒,我们可以玩行酒令,也可以玩对对子,可好?”
大家逛了一圈也累了,大冷天的当然还是屋里舒服,于是结伴去了暖阁,有说有笑,气氛融洽。
“柔佳郡主来了!”不知道谁高声喊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然后就见两个穿着相似的少女一前一后走进来。
柔佳郡主她们自然是不会认错的,可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在她身后那女孩身上。
女孩比柔佳郡主矮半个头,外穿白色氅衣,里面是大红色直领对襟褙子,衣领绣了一圈花边,正好与腰间的织锦繁花腰带一个颜色。
她肌肤光洁如玉,五官明媚又不俗气,一双眼睛格外漂亮,站在高贵艳丽的柔佳郡主身后非但没有被盖住光芒,反而多了一股清新自然的气质,同样是大红色的衣裳,在柔佳郡主身上穿着如一团火,在这名少女身上穿着却让人想到了水,水一般的平静与柔软。
“她是谁?”不少人发出这样的疑问。
柔佳郡主向来是人群的焦点,进入暖阁时脸上的笑容还是灿烂的,但很快就发现大家看的人不是她。
她蓦地转头,脸色在看到邵芸琅身上的衣裳时陡然变色,再一看那张脸,从未见过,于是大声质问道:“你是谁?”
邵芸琅看着她的穿着,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顿时明白邵宛卿让丫鬟给她送衣裳首饰的用意了。
她今天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春熙那丫头送来的,说是大姑娘担心她没有新衣穿会丢了侯府的脸面,邵芸琅见衣裳料子华贵,做工精美,一看就知道是邵宛卿的衣裳。
这个时候的邵宛卿还没有对四皇子情根深种,自然也不会算计她的清白,无非是闺阁女子之间的争奇斗艳,不痛不痒。
而且这套衣裳确实非常漂亮,邵芸琅爱美,衣柜里又没几件像样的衣裳,本着不要白不要的心思就换上了。
但她哪里知道,这布料当初上贡时仅有两匹,皇后和长公主各得一匹。
皇后膝下无女,这般娇艳的颜色只有女孩子穿才好看,于是就给了武侯府做赏赐,至于长公主那匹自然是给了自己女儿。
邵宛卿第一眼看到邵芸琅时还狠狠刮了大丫鬟一眼,她虽然不喜这般浓烈的颜色,但料子极好,又是宫里赏赐下来的,她自己一次都没穿过,倒是便宜了这个贱胚!
而且她今日才发现,原来这个卑微的庶妹长相如此之好,之前倒是小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