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召南将长衫搭在木椸上,身上只穿了件月白中衣,微敞,露出颈下的一截。依着烛光淡色轮廓,隐隐可见衣下胸膛结实的肌肉。
“来了?”
他眉梢一动,接过寐娘拧干递来的巾帕擦脸。
橙黄暖光中,那抹了朱红口脂的唇极艳。
寐娘身段丰盈,该细的腰肢曼妙,该有的胸.臀圆润。她本就生得妩媚,今夜这身玫红绉纱衫子、罗绢抹胸,露出脖颈下大片白嫩肌肤,更是如何看都诱.人。
屋里的香熏得人头昏脑涨,寐娘不禁有些情.动飘然。
在他擦好,将巾帕递来的一瞬,寐娘忽然握住那双手,双眸盈盈:
“殿下...秋夜清寒,求殿下垂怜奴......”
魏召南并未挣开,反而盯着她想了会儿,笑问:“我记得你家大人说过,你是扬州地方送来的瘦马?”
扬州瘦马天下闻,不乏绝色。起先官员张宜下扬州时曾花重金买了四人,后来便把其中最出挑的送给魏召南。
寐娘不懂他为何突然问这个,只好应是。
“你们妈妈都教些什么?”
“诗词雅赋、吹拉弹唱、烹茶酿酒、伺候主子......”
魏召南笑说:“这是要把人往十全十能的养啊。”
他笑起来很是俊气,狐狸眼上上挑着。映照灯火,那笑意浅淡却莫名有山野精怪的邪气。寐娘不多见这种颜色的男人,不免心旌摇荡。
她的胆子又大了些,柔若无骨的手臂绕上魏召南的双肩。他勾唇,并未拒绝,眉眼潋滟着笑意。借着她缠他的力,将人拦腰抱起,踱步走至了床榻边。
然后便没有往下的动作了。
寐娘僵坐床边,也觉得该说些话。正想着怎么讨怜,忽然忆起曾经妈妈教导的。
憋了憋眼睛,不禁落下两滴泪:“殿下,夫人要是容不下奴该如何是好...奴自知身份卑微,不配给夫人请安。可奴心里紧念殿下,昨儿去见夫人,夫人似是不怎么喜欢奴......”
她低诉着,缓缓靠在他的胸膛前。
魏召南目光下走,忽然瞧见抹胸下的起伏,白嫩的娇躯。
一双红酥手抚上他的胸膛,一句柔媚妖娆的“殿下...”,却没来由得让他一阵恶心。
旧年里他站在灰暗格窗边所见,床笫间一肥一瘦,一老一嫩,两条白花花的叠在一起,故意引.诱的声音,无一不刺激着他,引得那时年方五岁的他,险些将午后咽下的糙饭吐出。
魏召南此刻胃中江海翻涌,和当年一样。
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没法忘记这屈辱、低贱讨活的日子。床笫之事是恶心,献.身喂养是屈辱。
他忽然拿开寐娘的手,
寐娘见他原先还有些意思,可现在却对她淡声说“松开”,依稀有厌恶之色。
她怔了怔,不懂为何。但听他起身言:“我本是喜欢你的,今夜才要你伺候。现在不要你,不为别的,只为我不愿听你任何诋毁夫人之话。”
寐娘瞬时花容失色,扑的跪于地。
此回是真掉泪了。
……
喻姝初来乍到王府,若说这几日交谈最多的,非陶姑姑莫属。
熟悉丫鬟仆使、王府事务、看账簿、会客,虽是浅浅半学半管,也不见得有多轻松。
尤其身边还有个心怀鬼胎的陶姑姑在。
陶氏每跟她说一笔账,她耳朵须听着,回头自己还要再算一次比对。
她发现,有些能轻易捞油水的账,陶氏一点没贪。反而是没油水的粗账,倒是纰漏偶出。
如果陶姑姑意不在捞钱,那是为的什么?
喻姝只好先暗中观察。
前不久她让采儿留意,给崔氏接生的婆子动静,十日后终于有了点端倪。
那俩婆子都不是汴京人,一个祖籍巴蜀,一个江浙,且相公子女和亲戚都住京畿之外。
两人每个月总有一回,要往京郊的农庄去。天不亮就去,晌午归来。
且去的是同一户农家。
那农家姓陈,一家子都是崔氏娘家的佃户。今年二月时,家里的媳妇生了个女儿。
喻姝拈了块糕点,指尖缓缓绕着桌沿的松纹。
二月……也是年初生的孩子,他们女儿岂不是和崔含雪的儿子一样大?
那日秦汀兰说,崔氏的婴孩很怪,一从娘胎里钻出竟不会哇哇哭。
难道是,换了孩子?
——
又为了防止有读者屏蔽作话,或者忘了前面的作话,俺还要重申一遍~
男主是处,没和人do过
目前在还没有对女主动心的阶段。但请相信,他很快会有心思、且一步步沦陷......
第9章 农庄
九月初伊,已到暮秋时节,天渐渐转凉。
皇帝三个多月前曾派遣肃王、鄯王下江南巡察,二人终于在初八这天还朝。
这几日白天魏召南不常在王府,自从他二哥、四哥还朝后,他有时连入夜都很少回来。
今日正逢汴京的卢家为老太君做寿,打听了崔含雪也会去后,喻姝卯时便起来梳妆。
她备了两份礼,一份是给老太君的天华锦纹如意,一份是给崔氏的攒丝珍珠嵌祖母绿的点翠簪。
到了卢家,喻姝先去见过老太君,随旁人乐呵和了几句,便由人引到庭院吃茶去。她打小不在汴京,来的许多官人娘子都不认识,有些只是面熟而已。
喻姝也不生怯,倘若有人过来与她说两句,她也能随和交谈。若没人过来,她就在一不显眼的地方默默吃点心,等着崔含雪。
“夫人,没瞧见鄯王夫人的影子。”
采儿走了一圈回来,附在她耳边小声道。
喻姝明眸在赏菊的女眷中流连,捧起茶盏:“咱等着吧,卢家是立战功的显赫人家,那几个皇子都想与之交好,崔氏应该会来的。”
她做事向来不焦不急,愈是想求一个因果,反而愈能静下心等。
但平静等待并不意味着什么也不做,喻姝低声跟采儿道:“你出府跟我们的人吩咐下,看看今日鄯王府什么动静。”
汴京的暮秋不比扬州,这几日连连降温,冷得人出门多穿两件。可天依旧很晴朗,遐空万里,白云连绵。
张家庭院檐下的一角,有一美人静坐吃茶。一身秋香衫裙,并发间两支海棠流珠步摇,垂首抬眸间美得如天地间一抹霞色。
有官妇比着方向:“那是谁家的小娘子?我好似从没见过,像王母女儿似的,颜色当真好看。”
秦汀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上有了笑:“这是我五弟妹,姐姐在盛王大婚上见过的新娘子,莫非给忘了?”
那官妇一回想,连连叹声。盛王大婚上的新妇红妆艳丽,她那时见过,只记得是个极标致的人,但很快又给忘了,哪位新娘不是这样漂亮?
但今日所穿显然没有新婚上大红华丽,一身常服却更能衬出美人底子。
秦汀兰说:“她刚来汴京不久,见过的人不多,我带姐姐过去结识一番。”
……
这头喻姝早已瞧见秦氏的身影,怕错过崔含雪,本欲另寻个不起眼的地方先躲着,慢慢等人。
结果刚放下茶盏,却见秦汀兰领着人往她这儿来。
别无他法,只好笑着起身相迎。
“弟妹真是好静的性子,一个人躲这角落吃茶,也不同人说话。”
秦汀兰今日穿了身浅绿花缎锦,耳垂两只陵川玉坠子,整个人瞧起来清爽不少。她拉着那官妇介绍道:“这是我娘家堂姐,本家的姓,澧兰。”
秦澧兰大汀兰六岁,今年刚好三十。穿戴富贵端庄,眉目温柔。
她见了喻姝便笑:“是我眼拙,还说谁家的小娘子这样标致,未曾看出是盛王夫人。”
喻姝连忙笑道娘子过奖,心下却不免想道,不愧是秦汀兰本家的堂姐,同样的能说会道。
想来秦汀兰是真心想与她相交。
上一回初见,秦氏便说了好些崔含雪的话。也多亏秦氏,她手中的筹码更多了。
即便只是无心之言,喻姝心里都存着几分感激。
不过今日是奔着见崔含雪的目的来赴宴。
吴唐已死,喻姝主要想把他一家子从崔氏手里要出。便是知道崔氏眼见高,重家世名利,并不好相交,她也愿意多使把劲。
喻姝从不觉得自己是十足的善人,即便外祖劝她放弃,不想她回汴京,她自己却忘不掉母亲当年在喻家受的磋磨。
她怨林如蔻,怨喻潘,怨她名义上的祖父母。
所以她追查,给喻成邺下套。
但有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做不到不择手段。
比如崔含雪一事上。
在大概猜到崔氏身上的秘密后,她便已经撤了线人。
她可以对喻成邺以秘事胁迫,却做不到对崔含雪这样——毕竟崔氏与她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她又凭什么能握住人家的把柄而要挟?
“说起来五弟妹与我们家渊源不浅。”
秦汀兰看一眼堂姐,压低声笑说:“在闺中时本是要做媒与我弟弟秦放,几经转合又该让我唤弟妹,可不是吗?”
喻姝和说:“是呀,也难怪我一见二嫂嫂就觉得亲厚。”
三人在一块说着话,好一会儿后喻姝的心思不禁浮走。余光望了望满庭院的女人,没瞧见崔含雪,宽慰之余又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