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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危却笑出声,他用掌心覆上恋人的身体,在耳边道:“三百年前的你可没这么心软,自己疼一分,就一定要撒泼打滚,让我也陪着疼一分。”
    凤怀月用指背一点点擦去对方额上的汗,撇嘴道:“那你这混得还不如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我还得靠撒泼打滚,三百年后倒是连这个步骤都省了。原本只需要一个人吃的苦,就这么变成了两个人。灼热的补魂火被换成恋人掌心里的温度,虽然还是疼,但已经变成了能勉强忍住的疼。凤怀月搂着司危的脖子,在他怀里睡得昏沉,期间做了许许多多的梦,梦到了月川谷,也梦到了六合山。
    梦到了星垂万千的旷野,花海绵延,铺在身下,像是最柔软的垫子。粉白花茎被挤压出汁液,司危舔了一点在他嘴里,低笑:“自己尝尝。”
    凤怀月从头红到脚,也不知是因为不可言说的荒诞美梦,还是因为司危掌心里的温度。等他大汗淋漓地惊醒时,依旧身处静室,司危正靠在他身边昏睡,眉心拧着,看起来疲惫得很。
    残缺的魂魄已经被补全,与先前相比,体内气息的确沉稳不少。凤怀月用帕子替司危擦了擦汗,视线落在对方略显干燥的唇上,不可避免地再度想了刚刚那个放荡的梦,于是手下一抖,将帕子一扔,宛如做了亏心事一般,迅速溜到旁边抱膝去坐。
    一连守了三天,司危才醒。他睁开眼睛,凤怀月正温情脉脉停留在他脸上的手,也就顺理成章变成了一个巴掌,而后面不改色道:“快点起来,大家都等急了。”
    本来预计五天就能出关,结果生生被拖成十五天。静室外的众人都猜测或许是因为凤怀月过于体虚,受不得补魂火的苦,所以拖慢了进程。没曾想,最后等山门终于被打开时,被扶出来的人竟然是司危。
    “喂喂。”余回赶紧接住他,“你这又是在唱什么苦情戏?”
    司危看了一圈,没见着寿桃与寿面,于是整个人往余回身上一靠,越发懒得走路。余回无语得很,早知如此,我就晚几天再将两位仙尊送回昆仑山,至少也要让他们骂完你再走。
    凤怀月也问:“仙尊们都回去了?”
    “回去了。”昆仑神山须由七位仙尊同时镇守,一时缺位可以,但时间一长,恐修真界的灵脉又要生异。瑶光仙尊在临走之前,本欲带上小白,结果未遂,不仅没能抓住火,还损失了一簇宝贵的白胡子。
    司危:“干得不错。”
    凤怀月:“教点好的!”
    小白蜷进凤怀月怀中,看起来分外乖巧,与几天前那到处乱烧的捣蛋鬼判若两火,吃灵石时还要挑颜色。
    娇纵以桥正里尤甚。
    ……
    鬼船被扣押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阴海都,一时也是引得处处哗然。陨先生往返两界多年,从未失过手,自然也就拥有最多的客户。此番在他起航之前,阴海都的诸位大商人早就已经按规矩付了定金,有定赌客的,有定美人的,有定奴隶的,还有定仆役丫鬟的,只等着大船靠岸后去接人,谁曾想,竟成了有去无回的买卖。
    再加上近期仙督府对于三千市的盘查,以及已经离开了枯爪城的那位瞻明仙主,怎么想,局势似乎都不大妙。
    漂浮于海面的巨塔在雷霆中摇摇晃晃,溟沉踩着金玉堆成的台阶,一路上到最高层:“兄长,我有事找你。”
    站在窗边的男人转过身:“怎么,你也听到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
    “他们会来吗?”
    “会。”
    溟沉的眉头微微一皱。
    溟決走上前来:“心上人主动送上门,你应当高兴才是。”
    溟沉道:“势必会有一场恶战。”
    溟決道:“司危并不是你的对手。”
    溟沉没有出声。
    溟決笑了笑,放缓语调道:“勤加修习吧,只要能赢过他,将来什么都是你的。想要达成目的,就不必心慈手软,三百年前,倘若你能多动动脑子,在枯爪城里就该解决了司危。”
    溟沉犹豫:“他们现在……”
    “他们现在如何两情相悦,并不重要。”溟決道,“重要的是,你能让他失忆一次,就能让他失忆第二次。”
    溟沉并不想讨论这种话题,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是不想讨论自己手段的卑劣。溟決却并不以为然,他道:“司危能将人关进大殿,你也能将人关进高塔,同样是锦衣玉食供着,没道理你的阴海都就不如他的六合山。”
    塔中处处璀璨闪耀,奢靡万分,溟沉知道这不是凤怀月喜欢的那类奢靡,但至少,不喜欢的奢靡也是奢靡。朴素而又平淡的生活,自己并不是没有试过,可哪怕绞尽脑汁,最后也没能把人成功留在身边。而现在自己或许还有另一次机会,能试试不朴素,也不平淡的生活。
    他弯下腰,从地上抓了一把闪着光的链条,又垂下眼睛,用手指一根一根,去抚过那镶嵌在皮质内圈里精美的刺。
    溟決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回去之后,好好想想。”
    鲁班城中。
    凤怀月正在骑着的卢到处跑,这座巨大的机甲已经被修理得无比崭新丝滑,“咚咚咚咚”几脚踩下去,整座山像是都要塌陷。彭循御剑行于风中,一面忙着躲的卢,一面还要留神迎面而来的飞剑,不多时便气喘吁吁,道:“慢一点慢一点!”
    “妖邪可不会听你的安排。”宋问收回飞剑,“今日还练不练了?”
    凤怀月也从的卢上跳下来。彭流前阵子给大侄儿送了一把新剑,彭循使得生疏,便抽空找了铁甲与宋问前来陪练。原本的卢跑得还比较温柔,结果凤怀月闻讯,也说要来帮忙,直将庞然铁甲当成飞箭来御,追得小彭魂都要飞。
    “不行啊。”凤怀月拍拍他的肩膀,“这样,换你追我。”
    彭循一听,当场拒绝。因为在他心里,凤怀月还是叔叔那个破碎而又凄惨的美丽白月光,浑身是伤,今天要补这儿,明天要补那儿的,风一吹都要倒,哪里能经得住的卢追。
    凤怀月却直接将他一把丢上了的卢肩头,彭循站立不稳,忙不迭地抱住那巨大铁头,无意中触动机关,铁甲立刻轰轰隆隆地飞速跑了起来。
    凤怀月的富贵大铁剑此时尚未补好,所以他用的是彭循那把新剑。夜风如刃,吹得他衣袍乱飞。宋问见状,也再度挥手放出……没胆子放飞剑,换成了一把没什么分量的孔雀羽,凤怀月的动作却比雀羽更轻盈。
    的卢被他引得晕头转向,最后也不知踩上了什么玩意,竟然脚下一错,直直向着悬崖下栽去!
    “喂!”彭循与宋问大惊失色,双双飞奔去接,结果扑了个空。因为凤怀月已经先两人一步,将那庞然大物从空中硬生生拎了回去。
    “……”
    白月光还是那道白月光,但是既不破碎了,也不凄惨了,风一吹不仅不会倒,可能还会追着风打。
    等司危寻来时,凤怀月正坐在的卢左手手心,宋问坐在的卢右手手心,彭循则是趴在铁甲肩头,伸长脖子听两人说话。三人手中各自拎着一壶淡酒,有说有笑,甚是和睦。
    “哼。”
    哼什么哼。凤怀月道:“我们是来练剑的。”
    彭循及时补充,陪我练。
    并且三人还现场表演了一下。司危对这种练法不屑一顾,看了片刻,微微摇头,左手一抬,一道灵气霎时没入铁甲额心!
    “哎!”凤怀月被骤然加快速度的的卢甩了下来,直直摔进司危怀中。他惊魂未定,转头再看,彭循正在滋儿哇啦乱叫,连滚带爬地到处躲。
    “你做什么?”凤怀月道,“快点停下。”
    司危道:“靠你那四方步的练法,他就是再过十年半载,也练不出个名堂。”
    宋问的飞剑同样受到灵气催逼,划出道道残影!彭循手忙脚乱地左右抵挡,手中符咒漫天撒,甚至都来不及结印,到后来,简直成了抱头鼠窜。而经此一战,他才发现原来叔叔对自己确实是很温和慈爱的,哪怕家法再严苛,也不至于……啊!
    彭循一不小心跌下佩剑,慌忙转身,看着已然逼至眼前的铁甲与飞剑,躲闪不及,只能死死闭上眼睛——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重击。半晌,小心翼翼睁开一条细细缝隙,恰好对上瞻明仙主冷酷的视线。
    “咳咳咳咳。”
    司危将他放在地上,面无表情丢下一句,明晚再来继续练。
    彭循摇摇晃晃,膝盖发软,幸亏有宋问及时一把兜住,才没有坐在坭坑里。
    鼻青脸肿的小彭:“呜呜呜我没哭。”
    凤怀月:“……”
    但哭完之后,第二天彭循还是带着剑,老老实实准时等在后山,这回跟来的还有彭流,凤怀月本来以为他是心疼侄子,结果亲叔叔出手更狠。
    余回问:“你还在等什么?”
    宋问道:“我同这把剑已经熟悉……啊!”
    余回不多废话,一脚将他踹进剑阵。
    宋问仓皇从背上卸下古琴,挥指布阵,初时音杂而乱,明显毫无防备,不过话说回来,修真界中任谁如此突兀地对上瞻明仙主,都会毫无防备。
    凤怀月看了一阵这夜间课程,觉得有些困了,打着呵欠刚想回去休息,却被余回拦住:“有你在,他就会顾着面子。”
    而要顾面子,就得绞尽脑汁,让他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宋问侧身躲过飞剑,慌乱地坐在树梢上,余光瞥见大美人正仰头看着自己,果然立刻就挺直了脊背。
    凤怀月:“……”也行吧,有用就好。
    第64章
    天空挂着一轮银色圆月, 照得世间万物剔透。凤怀月与宋问四目相接,本想给他一点亲切的鼓励,结果励得大外甥脚下直打滑,险些摔了个四肢大张, 幸有彭循及时赶到, 将他一把拎了起来,宝贵的脸面才得以保全。
    凤怀月:“……不然我还是不看他了吧!”
    但看与不看, 区别并不大, 总归最后都逃不开两个人的灰头土脸与兵荒马乱。后半夜时, 凤怀月总算呵欠连天地被司危带了回去,他已经困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头栽在床上,睡到隔天下午才醒。
    余回趁机训斥大外甥:“你这表现,如何能对得起阿鸾的辛苦!”
    宋问当场奋发图强。
    凤怀月虽然并不觉得自己辛苦,但也不想再去后山站桩, 于是这日下午, 他溜去了趟三千市,这里到处都是仙督府的弟子, 许多店铺门口都贴着封条。再往前走, 就到了先前暂住过的,红翡的那处地下小屋。
    猪肉大哥依旧在剁着臊子, 他道:“小丫头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凤怀月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猪肉大哥继续感叹:“也不知又跑去了哪里坑蒙拐骗, 那性子, 怕是迟早要吃亏。”
    夕阳西斜, 整条街道显得破破烂烂。春花姨, 也就是红鸢夫人所开的那处小馆子, 早已落了大锁。在手刃商成海,替姐姐一家报过仇后,她也跟着消失无踪,无人能说清到底是去了何处。
    邱莲也走了,临走之前,她将自己改回了母亲的姓氏。
    宋问亲自把人送出城门,道:“姑娘往后尽可天高海阔,只为自己活着。”
    邱莲点头:“好。”那就只为自己活着。
    凤怀月在三千市里逛了很久,在回彭府之前,还特意拐到城东,去取了前些日子定制好的手套,准备等到天冷时再送出去。
    阿金凑上前问:“这手套,是预备送给清江仙主的吧?”
    凤怀月无语得很,我为什么要送给清江仙主?
    阿金笃定,不是清江仙主啊,那就是越山仙主,反正一定不可能是瞻明仙主!
    凤怀月诚心请教:“怎么看出来的?”
    阿金嘿嘿回答:“看公子的表情便知,我懂。”
    凤怀月按住他的肩膀:“幸亏你当初选了个导游的行当,没去给人看相。”否则就这点本事,估摸三天就会被打成猪头。
    至于具体是个什么表情,凤怀月在回到家后,站在镜前特意回忆一番。司危靠在床头问他:“你在含情脉脉看什么?”
    “谁含情脉脉了!”凤怀月拒不承认,你这人怎么好随意污人清白。
    司危道:“你与我,没有半分清白可言。”
    不清白,那也肯定是你的错,与我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凤怀月一屁股坐在床边,我当年那是什么紧俏行情,难不成还能倒贴你。
    司危顺势揽住他的腰,整个人也覆上来,凤怀月心想,看吧,我就说不清白的肯定不是我。他懒得推开对方,只俯身揉捏自己走到酸痛的腿,司危撑着坐起来一些,伸手将人整个搂住,道:“我带你去泡温泉?”
    “不去。”凤怀月一口拒绝。泡温泉,大家就得脱衣服,而脱了衣服与你共处一池,那清白要从何谈起。司危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他,硬是将下巴放在肩头,道:“我在池边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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