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章子奇语气透着困倦和不耐烦。
“别睡了。”时遥说,“帮我个忙。”
章子奇听清后,有些无语:“感情网上那些人没攻击你是吧?就想着压你老师的消息。”
他推开旁边缠上来的胳膊,下了床,“我一块帮你收拾了。”
谁知时遥竟然拒绝了他,“你只需要处理老师的,其他的自然会有人管。”
章子奇一下就想到了原委,“你说你家里人?这事被他们知道,他们能放过你?”
时家那群人最在乎面子,时遥不光被爆出比赛作假,还跟那种男男擦边画手联系在一起,被所有人知道,以时家人的性子,时遥绝对讨不到好。
果不其然,很快时遥耳边就显示有另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是刘雯丽。
时遥眼神暗了暗,冲章子奇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帮我把老师的那些压下去,千万别扩大。”
章子奇还能怎么办,只能应下。
刘雯丽的电话接通,只有两个字,“回家。”
时遥回到家里,发现人竟然出奇地整齐。
刘雯丽,时宇恒,时知远,就连他那个一向忙于公事的父亲,时擎峰,也在。
几人围坐在沙发上,面色沉沉,气氛凝滞到管家倒茶都屏住了呼吸。
时遥进门的脚步顿了顿,不过很快恢复,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
刘雯丽看他一脸淡定,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大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事?比赛用时家来威胁评委?还跟网上那种画男男的不入流画手撤上关系,你要不要脸?”
她越说越激动,站起来狠狠推了时遥一把,“亏我之前还觉得你改正了,酒吧不去,也不乱找人,好好准备比赛,结果你还是本性难移!”
她一度觉得自己对时遥有所亏欠,反思是不是应该给时遥一次机会,结果现实直接给她当头一棒!
时遥被推地撞到沙发边缘,他扶住靠背,后退一步,跟人保持距离,“妈,我怎么不懂你在说什么?”
时宇恒在刘雯丽旁边,也站起身皱眉道:“时遥,网上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最好赶紧向小叔小婶认错,让他们帮你把消息压下去。”
“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认错。”时遥语气不疾不徐,自己坐在沙发的另一角,揉了揉撞疼的腿,“你们生气的点,是我爆出这件事的同时,被人揭露了身份,觉得丢了时家的脸吧?”
他说完,笑着看向坐在正中间的沉沉不发一语的时擎峰,“爸,你说是不是?”
“时遥,闭嘴!”时知远立马出声制止,冲时擎峰说,“爸,那个录音明显不完整,当务之急,是把消息压下去,我已经派人处理了,您不用在意。”
时擎峰闻言,重重横了他一眼,“不在意?你知道今天时氏的股票跌了多少吗?”
他说完看向对面依旧好端端坐着的时遥,明显没一丝悔过之心。
时擎峰气得不行,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丢人现眼的儿子。”
时知远脸色一白,可时遥却一直从容淡定,还有心情看他爸气红了的脸。
时擎峰见他这样,直接把桌上的茶杯扔到时遥身上,眼里一片怒意:“怎么?丢了自家的脸你还觉得很光荣不成?天天泡酒吧,跟不三不四的人聊天暧/昧,还为了跟人家鬼混住校?”
他对时遥在酒吧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不代表时遥能在a大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跟人乱搞。
时遥将身上的茶水抖落,还有心情想,这次他爹竟然没有砸他头,看来年纪大了,没那么多脾气和力气了。
他从桌上抽出纸巾,低头清理沾在身上的茶叶,开口道:“其实那人本来不知道我的心思,表面相安无事,可是因为你们搅合,我们彻底成仇人了,也不知道学校其他人有没有看出来。”
他当然清楚时擎峰生气的点,无非是他有没有丢时家的人,暴露自己的性向。
刘雯丽闻言瞪大眼,“谁搅合你们了?”
时遥抬头,似乎比刘雯丽还疑惑,“不是你让时宇恒去找人挑拨的吗?我跟那人大吵了一架,都成仇人了。”
时宇恒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到了他身上,见刘雯丽跟时擎峰都看他,脸上表情僵了僵,“我听不懂时遥在说什么。”
可话音刚落,时遥就拿出手机,外放一段录音。
[是时宇恒教我这么说的,说你就是觊觎他的身体,是个恶心的同性恋,他还让我话说得越难听越好……]
陈清为了让时遥放过他,语速很快,将所有事都倒了出来。
时宇恒没想到时遥还有这一手,立马解释:“我是为了时遥好,他跟那个人本来就不合适,还在学校卿卿我我,我是怕时遥越陷越深……”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刘雯丽打断,“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时遥的性向她从来没有对时宇恒说过,时宇恒也一直表现得当他们是母子间普通的矛盾,还会劝她别生气,时遥只是年轻,不懂事。
两者的反差一度让刘雯丽觉得时宇恒是一个没有心计的善良孩子。
时遥看着刘雯丽震惊的表情,不咸不淡地添了一把火,“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要是事情传开,丢脸的不是我,是爸妈。”
时宇恒闻言后背冷汗刷地冒了出来,他咽了咽口水:“我只是——”
可还没说完,时知远突然往茶几上放了一沓照片。
时遥看了眼,竟然是陈清和时宇恒。
照片放的也很有技巧,先是陈清在酒吧跟各种人撩骚的画面,然后是时宇恒跟陈清两人在奶茶店相谈甚欢的照片,甚至好几次都靠的极近,姿势亲密。
时知远开口道:“这是我查到的东西,时宇恒还给了这人两万。”
上次在小巷里带走陈清的就是他,他将陈清跟时宇恒交易的所有细节都审了出来,后来去找照片,本来只是想揭露时宇恒跟品行不端的陈清之间勾结给时遥下绊子的事,没想到现在还有这种效果。
时宇恒脸色刷地白了,“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
在时家父母这么厌恶同性恋的情况下,他怎么能爆这种雷!
可是时擎峰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今天是我们家的私事,你先回去。”
这种明显排外的言论以前从来没有出现在时宇恒身上过。
前几年,时知远出国,时遥不受人喜欢,都是他陪着刘雯丽和时擎峰,时擎峰虽然严厉,可对他也是格外疼爱,甚至给他爸一个在公司的闲职,收入不低。
刘雯丽更是把他当亲儿子疼,手把手教他画画,给他选辅导老师,而时遥只能待在他那间阴暗的卧室,点着灯看书。
时宇恒求助地看向刘雯丽,谁知刘雯丽也面色铁青,“吴管家,把宇恒先送回去。”
时宇恒想解释,却还是硬生生住了嘴。
时遥跟时知远联合起来,还有录音和照片,现在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他不甘心地站起身,看向时遥带了弧度的嘴角,忽然开口:“我那件事的确没有考虑周全,可是时遥,你也不该开小号画那种画,还在大赛上用时家的权势压人。”
“你等会好好跟爸妈道歉,别跟我一样把他们气到了。”
说完这些,时宇恒生怕再被找茬,大步离开。
矛盾又被转到时遥身上。
刘雯丽跟时擎峰对时遥显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那个小号的确是我的。”时遥很爽快地承认,“不过,关于另一件事,我想问问妈,您看过我的作品了吗?”
刘雯丽没想到时遥会问这一茬,皱眉道:“我只是看了眼热搜和评论,具体没仔细看。”
时遥点了点头,“那我没问题了。”
且不说是刘雯丽先干扰了比赛公平,但凡刘雯丽看过他的画,就不会说他这个第一是靠时家得来的。
他就算没有错,这两人也会认定他错了来找茬。
最后时擎峰给出的惩罚,就是让时遥回卧室跪着,等真的认识到错误了,再起来。
时知远闻言大惊:“爸,这个天气不能跪!”
之前时遥犯错,时擎峰就是用这种方式惩罚人,导致时遥身子骨一向不好,长大了,时遥也没很少跟时擎峰对着干,身子才渐渐养回来。
可现在已经到了晚上,夜里气温最低能到5c,而时遥的卧室是水泥地,又冷又硬,就算时遥成年了,也受不住这种折磨。
时擎峰向来霸道,冷冷看向时知远,“你们兄弟情深是吧?那你跟他一起跪。”
时知远还想说什么,时遥却已经迈步往楼上走去,显然已经接受了这个安排。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在门口站了会,才推门进去。
打开门,气息阴冷又潮湿。
一个简单的木质床,墙边靠着一个折叠书桌,再往里是狭窄的厕所和浴室。
时遥已经很久没有在时家过夜了,管家也不会来这里打扫房间,进门后,时遥呼进的气息都带着霉味和冷意,很难闻。
时遥熟练地对着墙壁跪了下去。
他抬头,看着墙壁上方那个狭小的窗户,是能打开的,可是他够不着,有一次想踩着书桌伸手去开窗,可是书桌太劣质,摇摇晃晃的,他直接从上面摔了下来。
摔得他胳膊都蹭破了皮,疼了他好久。
从此,他就没想过开窗。
不过,他依旧看着上面的窗户。
萧野在干什么?估计很恨他吧?亦或者,很快把他忘了,在宿舍正常锻炼身体,然后睡觉。
时遥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扯了扯嘴角。
这个结果他也料到了,可他还是没有回头,无论什么后果,他都得接受。
他跟萧野之间的矛盾,没有办法调和。
跪着的膝盖泛起针扎似的疼,寒气丝丝缕缕,钻进他的骨头缝。
时遥抱住自己。
昨晚彻夜的失眠,加上今天一天没吃饭,让时遥的精神有点恍惚。
今天好像是阴天,加上窗户上蒙了厚重的灰尘,他这次好像看不到月光了。
在那个地方的时候,也有一扇狭小的窗户,晚上,有时候月亮会短暂地经过,升起又落下。
阴天没有月光,他便看着门缝底下的光。
外面时不时有人巡查,室内不允许出现光亮,外面却是灯火通明的。
时遥往后看了眼,黑漆漆一片。
这回,他的世界是彻底暗了下去。
“这个孩子治疗得很好,不像隔壁的那个章子奇,简直无法无天,有次在电疗室,他竟然挣脱开束缚带,想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