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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傅韫给她准备了一张黑天鹅公主床。
    江瑟继续翻,到某一张时指尖一顿。
    那是初中拍毕业照那日,她与傅韫擦身而过回眸望向他的那一瞬。
    当时他的扣子扯断她两根头发。
    最后一张便是莫既沉说的那张,她推开油画院大门走进去的背影。
    那是十六岁的岑瑟。
    江瑟阖起卷宗,平静归还,问:“莫队还需要问些什么?”
    莫既沉收起卷宗,又问了几个问题。
    结束时,快夜里十点了。
    “跟上回一样,后续进展我会让黄嘉同你联系。”莫既沉看了眼一直坐在江瑟身侧默不作声的男人,“今天就到这吧,等犯罪事实调查清楚后,分局会将这桩案子移交给检察院,由检察院提起公诉,届时这桩案子的审理不会公开。”
    “我想要公开审理。”江瑟抬起眼看莫既沉,“我能申请公开审理吗?”
    莫既沉一愣,傅韫涉嫌的其中一个罪名是强.奸未遂,法律为了保护受害者,一般都是规定这类案子不公开审理。
    “根据《刑诉法》188条的规定——”
    “我知道,涉及个人隐私的案件不公开审理,可是我愿意公开审理。”江瑟说,“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看到我的案子,看到我怎么用手里的刀保护我自己,看到我平平安安地从那个地下室走出来,看到罪犯被逮捕被审判。”
    -
    出了分局大门,夜风拂面而来。
    陆怀砚的车就停在分局的停车场,去往停车场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时,一辆灰色丰田匆匆停在门口。
    名刑警忙里着慌地从车里下来,很快莫既沉同黄嘉一行人便从分局跑出来上车。
    丰田车扬长而去。
    陆怀砚收回视线,矮身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往灰色丰田离开的相反方向开。
    “莫既沉不敢把傅韫送到陆氏旗下的医院,直接送去了第三医,刚从车里下来的男人是看守傅韫的其中一名刑警。”
    江瑟:“傅韫出事了?”
    陆怀砚:“很可能是。”
    江瑟没说话,等车子开出分局的路口,才道:“怀砚哥,我想先去一个地方。”
    陆怀砚淡声说:“我知道,我现在带你去。”
    黑色迈巴赫平稳地开往郊外。
    霓虹灯光一道道掠过,繁华都市里的喧闹慢慢抛在车后。
    他们披着夜色开进一片寂静的荒芜里。
    废工厂外,岑明淑那辆红色法拉利已经没了踪影。
    下午在医院那会,莫既沉便已经差人过来把车挪走。
    江瑟手里攥着一把钥匙下了车。
    陆怀砚从车尾箱里拿出一根铁锤,“需要吗?莫叔亲手打的锤子,很抗造。”
    他知道她想要来这里。
    也知道她来这里要做什么。
    江瑟接过那根沉重的铁锤,看一眼陆怀砚。
    “怀砚哥,你在这等我。”
    陆怀砚“嗯”了声:“去吧。”
    江瑟其实有些疲了,可她想尽快来这里。
    这废工厂当初出了人命,物主请人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还找了个大师驱邪都没能将这里卖出去。
    直到江瑟十八岁那年接手了弘盛,才借许舟的手买下这间工厂。
    铁门“吱嘎”一响。
    她提着铁锤慢慢走向曾经囚禁过她的房间。
    “岑瑟,我来了。”
    一束月光从墙面那道伤口似的圆孔里钻入。
    江瑟静静望着那束光。
    “七年。”她缓缓道,“我替你还了七刀。”
    “第一刀落在傅韫的左手腕。”
    眼前昏暗的房间在月色里仿佛慢慢变成了那间牢笼似的地下室。
    当江瑟将刀尖对准傅韫时,男人高大的身躯朝她压来,宽大的手掌捏住她肩膀。
    她盯着傅韫的眼睛将锋利的刀刺向他左手腕,力道之大,即便握着刀都能感知到刀尖撞击腕骨的震感。
    “第二刀是他的右手臂。”
    左手腕的剧痛叫傅韫不得不松开左手,改用右手臂去箍她脖颈。
    男人或许以为她不敢对她的脖子挥刀,成功锁住她肩脖时还笑着在她耳边说:“速度慢些瑟瑟,小心刀子割破你那漂亮的脖子。”
    江瑟眼都不眨地朝他手臂刺入,双手握刀柄朝右一划拉。
    傅韫吃痛却不肯松手,打定主意要将她勒晕,伸出左手去抓她手腕要抢她的刀。
    江瑟面上的确泛起了缺氧的红晕,可此时此刻的场景她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傅韫还没碰到她手腕,她便已经拔出刀,用力朝他右肋骨挥去,同时头狠狠往后一撞。
    “那是第三刀,岑瑟。”
    “第四刀,第五刀,后肩。”
    后脑勺直挺挺撞上傅韫鼻梁,巨大的冲击叫江瑟迟滞了一秒,也叫傅韫手劲儿一松。
    江瑟借着他被剧痛侵蚀的短暂空白,快速旋到他身后,在他后肩连着落下两个刀窟窿。
    短短几分钟,男人挨了她五刀。
    身上的衬衣染成一片血红,鲜血汩汩流着,力气随着鲜血一起流逝。
    傅韫忽然不急着抓她了。
    他双手撑在膝盖盯着江瑟慢慢笑起来,笑得肩膀发抖。
    “你真是太让我喜欢了,瑟瑟。”男人双目染着疯狂,唇角笑弧夸张,“我们一起死吧,我一直都知道只有你配得上我。放心,我就算下地狱,也要带上你!”
    那一刻,人体自带的肾上腺素压制住流窜在血液里的药力和虚弱,他猛地扣住她右手腕,往怀里用力一扯。
    江瑟丝毫没想挣脱。
    右手一松,刀光往下坠落,她顺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左手接住刀,迅速将刀送入傅韫的腹部,并用尽浑身力气撞倒傅韫。
    两人一起朝地面摔去。
    “第六刀,傅韫的右腹。”
    彼时的傅韫已是强弩之末,最后那一下耗尽了他仅余的所有力量。
    后脑撞上地毯时,他的目光开始涣散,四肢无力垂落在地。
    江瑟从他身上坐起,拔出刀,双手握刀柄,目光紧紧盯他左胸。
    前面这看似凌乱无序的六刀都是在为最后这精准的一刀做准备。
    他眼睛还没闭上,他或许还有反扑的能力。
    她还在正当防卫的时间里。
    锋利的刀身在昏黄灯色里晃出一记冷光。
    江瑟神色冰冷。
    然而刀尖往他心脏落去时,她眸光一晃,倏忽间将手臂往前一推,刀锋切破他胸口的衣料滑至他左肩。
    “第七刀,左肩。”
    第七刀落下时,傅韫甚至还未闭眼,失焦的瞳孔定定对着她。
    直至嘴里模糊逸出一声“瑟瑟”后,才终于阖起眼。
    “结束了,岑瑟。”
    月光如一捧软银坠落在屋子的一隅。
    江瑟望向被光照亮的那一角。
    那里,少女四肢被缚,双目缠着黑布,嘴里塞着布团,静静地蜷缩成一团。
    从买下这间废工厂后,她每年都会来这里。
    “从前我来,每回都只能叫你等。这一次我终于能同你说一句——”
    “岑瑟,我来带你回家了。”
    -
    两束明亮的灯光从车眼蔓延至荒草地,细小飞虫驮着光亮栖息在草尖。
    铁锤砸在地板的声响传出时,无数飞虫振翅而起,刮起一粒粒光影。
    陆怀砚倚在车头,黑睫半落,像尊塑像般静静听着。
    一下,两下,三下。
    三下过后,声音戛然而止。
    陆怀砚抬头望向铁门,瞥见从门内走出的身影,他轻声问:“结束了?”
    “嗯。”江瑟仰头望着蓝丝绒般的天空,“没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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