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发现今天的妈妈没有化妆,久违了的素颜,只让她感觉更亲切。她也怯生生地亲了阳霁的脸。是熟悉的妈妈的味道。
李梁睿站起了身。
他维持着面上的笑容,提醒阳霁:“你来晚了。”
自从阳霁出现,他的视线焦点便转移到了阳霁身上。但阳霁一直没有看向他,甚至于当他开口之后,后知后觉地,阳霁才看见了他。
一瞬明,一瞬灭。
阳霁眼神的变化,李梁睿看得十分真切。
那是习惯性的燃起希望,又被掐灭的火苗。于是他更是说:“我也来看孩子。我们的孩子。”
阳霁有些难堪。
李梁睿并不以为意,他还有些自得。连他自己也从来没有察觉,在阳霁面前,他过于自负了。直到他听见阳霁说,“我从来没想过要用孩子来绑架你。”她苍白地解释,如同往日里她不停地在说爱他,不过这一次,她在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适可而止,离开。
但李梁睿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笑了笑,反问了一句:“是吗?”
阳霁说:“是的。”
嘴里说着拒绝的话,但她又在用哀求的神色看着他了,她曾经无数次的试图博取他的怜悯。她的每一次成功,都沦为了李梁睿人生中的败迹。
“我不想,你因为知遥的存在,而误会什么。”
谎话。
满口谎话的女人。
*
她的妈妈和别人不一样,没有结婚,就生下了她。
所以,她也和别人的小朋友不一样,她生来没有过爸爸。
她和妈妈在一起的生活,很幸福。
施妤姨姨说,很苦。
“苦”是什么意思?
是她越长大,妈妈时常抱不动她了,要牵着她走路;是她独自守家,妈妈疲惫的下班后,呼唤的那一声“遥遥,妈妈回来了。”是妈妈偶尔流露的悲伤眼神,是妈妈在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遥遥,如果爸爸回来了,你愿意和他一起生活吗?”
“妈妈,你是因为爸爸,才生下了我吗?”
“不是的。”
“真的吗?”
“遥遥,妈妈从来不对你说谎。”
“妈妈什么事都会跟我说吗?”
“你想听什么?”
“妈妈你爱我吗?”
“爱。”
“从什么时候开始爱我的呢?”
“从我第一次听见你的心跳声。”当她清楚地得知自己在孕育一个小生命的时候,她就再也没办法舍弃她了。
“妈妈我也爱你。”
“嗯。”
“从我开始会思考的那一瞬间。”
“那真是很神奇的一瞬间,你还记得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吗?”
“记得。”
知遥很聪明,她能记住与妈妈的每一次对话。
只有一个问题,她向妈妈确认过两遍。
“妈妈,你是因为爸爸,才生下了我吗?”
“不是的。”
“真的吗?”
“妈妈从来不对你说谎。”
直到妈妈回答她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知遥依偎在了妈妈怀里。
妈妈抱着她离开的时候,她偷偷探头,看那个脸色阴沉的男人,渐渐被她们丢在了身后。妈妈说她还爱那个男人,但他们不会再在一起了。
妈妈说,这是一个她终于决定坦然接受的“无可奈何”。
知遥不懂。
第58章
春节过后, 尚未出冬,不过天气倒是有些回温。
凛冽的寒风吹得缓和了,趁着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午后, 林奢译也要搬离幼儿园了。
施妤说要找搬家公司。
林奢译连忙说,不用,他东西不多。
但显然施妤误判了他“老师”身份的加持。
东西是不多, 可有书,好多书。
除了原本书架上摆放的十几本厚重大头书, 林奢译还从桌子底下搬出来了一叠《多元游戏课程》系列、《儿童幸福与学校教育》1-20合集。他一边跟施妤解释,这些都是院长和老师们好心借给他看的幼师必读书目, 一边打开了衣柜, 里面还有几摞儿童文学堆得比衣服还高。
施妤从保安室借来了小推车。
但她完全搬不动已经打包好的纸箱。
多么沉重的同事情谊啊。
施妤喊林奢译过来帮忙。
但数个“一、二、三”, 两个人一起发力, 也完全搬不动。
林奢译用小刀把纸箱重新划开, 一箱拆成了两箱, 减轻重量。他分得清楚,把看过的书放进左手边的箱子, 没看过的放进右边箱子。
施妤问:“看完的为什么不还回去?”
涉及到专业的话题, 林奢译端正了态度,说:“单看书是没有意义的,还需要把书本里的知识,运用到实际中去。”
施妤说:“哦。”
“每个孩子都是不同的个体,也需要注意因人而异,因材施教。我根据书本里的知识和向日葵班孩子们的特点,构思了几套活动教案……”
叭啦叭啦。
施妤装出认真思考的样子, 不住点头。
她一耳朵听,一耳朵出, 盯着林奢译一本正经、教书育人的模样,出神地想:怎么林老师越正经,她反而越想欺负他呢。
两人忙里忙外,上下楼的搬东西。
保安大叔乐呵地笑:“这就走啦?看来是搬去和女朋友一起住了啊。”
林奢译没说话,条件反射地看了不远处的施妤一眼。施妤正把东西往后备箱里塞。于是他点了点头,轻声说:“是的。”从衣兜里掏出一早准备好的钥匙,递还给保安。
施妤的新家没有钥匙了,录入了他的指纹。
保安大叔说:“好,挺好,加油。”
他鼓励地拍了拍林奢译。
毕竟林奢译当初孤身一人出现的时候,他有心帮忙拎行李,只得到过一句:“我的东西只有这么多。”的回复。
他初来时的全部家当,只有一个背包,和一颗渺茫的、孤注一掷的心。
*
为了让大家收心,以更高的热情投入工作,公司的大领导给大家准备了开工红包。
“今年也要拜托你了。”“新年加油。”每每亲手将红包交到员工手里,他都会说一句吉祥话,看向员工的目光,透露着一股老农民希望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的期盼。
陶妍妍小声地吐槽:“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会因为上班开心吧。”
周围人纷纷笑起来。
等到大家陆续回到了部门里,在工位上就坐。
部领导照例也给大家发了红包。
不过他的红包要比公司领导薄一些,纯粹的意思一下。所谓先礼后兵,待红包发完后,他伸手往墙上一指,提醒大家去看墙上新悬挂的倒计时牌,语气沉重地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施妤的工作忙,林奢译也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
每当施妤下班晚的时候,他不着急回去,通常也会留在幼儿园加会儿班。他估摸着时间,和施妤前后脚的到家。只比她早一点点,做那个能帮她提前开灯,开门,笑着欢迎她回家的人。
他的生活原本是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幼儿园和施妤。
渐渐地,不知怎么,有点融合在了一起。
又或者说,他像是和其他老师没什么区别了。
一样的早起上班,偶尔提到一两句“路上堵车”,一样的会讨论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他开始向同事们请教工作以外的问题,不但知道了哪条路人少,还知道了附近哪里有菜市场,哪家菜摊更新鲜和实惠。
林奢译甚至还莫名和袁斌成为了朋友。
架不住袁斌的盛情邀约,下班后,两人一起外出吃饭了。路过一家网红奶茶店,他们在人群里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买了奶茶带回去。
也只有这天,林奢译回来的晚了些,施妤已经到家了。
施妤喝了口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