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两个小姑娘大概不知道舒杳就坐在她们后面,挽着手激动地窃窃私语:
“这么帅的男人,还这么痴情呜呜呜呜,我怎么就遇不到啊!”
“你有没有发现,他没有附和主持人的说法,说我的太太,而是直接说的舒杳女士哎,后面还说作为她的丈夫。”
“这怎么了?”
“我也说不清,就感觉,老婆是主角,自己才是她的附庸,你能感受到这差异吗?”
“真的哎。”
……
舒杳听到了她们的讨论,却并不觉得意外,沉野,向来如此。
他在把她视为自己的妻子之前,永远更倾向于把她视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领感谢信仪式结束,沉野刚想下台,却被校长拉住。
俩人对上眼神,舒杳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随后就看着他和校长并肩去了后台。
表演继续开始,是由一批三四十岁的学长组织的大合唱:我的好兄弟。
看他们在台上上演着兄弟多年后重逢的情景剧,舞台下爆发出了一阵阵笑声。
舒杳唇角轻扬,余光往旁边的入口处瞟,想看看沉野有没有回来,但没看到沉野,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刘阳。
说意料之外,其实也情理之中。
毕竟刘阳和他们同一届,来校庆看表演实在太正常了。
他的视线扫过四周,一眼捕捉到舒杳旁边、靠近过道的空座,随即几乎没有犹豫就过来了。
刘阳像是走近了才看清人,压低声音,却难掩惊喜:“舒杳?你也来了啊?这位置有人吗?”
舒杳本来想说有人,但回头一看,人满满当当,实在没什么空坐了,而且反正等沉野回来,他们就走了。
于是她温声道:“你坐吧,没事。”
“谢谢啊。”刘阳转身坐下,熟络地吐槽起路上遇到的事情,“本来我早早就出门了,哪想到路上遇到车祸,大堵车,害我都没看上我们班组织的节目。”
舒杳想起刚才他们班筹备的恶搞小品,淡淡地笑着:“你们班还挺有意思的。”
“你别说,他们本来还想拉沉野一起上呢,但是他不在群里,也没人敢去问哈哈哈哈。”刘阳这才想起来,“哦对了,你是和沉野一起来的吗?”
“对。”
“那沉野呢?”
“他刚领完感谢信,被校长带下台了,还没回来,估计有事儿在聊。”
“哦哦。”刘阳挠挠后脑勺,“我上次看到沉野的采访了,真是羡慕死人!这么多年居然还能这么恩爱。”
舒杳本来都快忘了刘阳误以为他们高中就在一起的事情,现在听刘阳提起“这么多年”,疑惑再度涌了上来。
“刘阳,你之前在地铁上说,我和沉野高三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不是吗?”刘阳说,“我那时候看到他给你准备礼物了啊,我都没见他给徐昭礼准备过礼物,特意给你的,你俩还不是男女朋友啊?”
“礼物?什么礼物?”
“具体我也不知道,是我当时经过不小心撞到他桌子,课桌里的东西就掉了出来,我捡的时候看到一个黑色盒子,上面放了一张贺卡,写着你的名字。”
黑色盒子?
舒杳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她略显急切地问:“是一个黑色绒盒吗?就……长宽不到十厘米的一个小盒子?”
“对,挺小的。”刘阳说,“虽然那时候都说你和周北川在一起,但我看你们平时也不亲密,你和沉野他们倒是有时候同进同出的,再加上看到沉野的礼物,那贺卡封面上还带爱心,我就以为周北川只是你俩的挡箭牌呢。”
舒杳的心突然开始加速跳动。
不知道是不是室内暖气太足了,她觉得浑身发热。
原来,那年在巷子里,她看到被他捡起来的、已经沾满污水的黑色盒子,是他原本准备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的礼物。
“他……贺卡上写什么了吗?”
“好像没有,就写了to舒杳,这几个字。”
舒杳陷入怔忡,许久后才回神,朝刘阳道了声:“谢谢。”
“谢什么呀。”刘阳觉得她的反应有点奇怪,但没有细想,感慨道,“反正你俩现在幸福,就挺好的。”
舒杳主动道:“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如果之后我和沉野办婚礼的话,一定请你来。”
刘阳顿了两秒:“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已经加过好友了?”
“……”舒杳尴尬笑笑,“啊,你叫什么啊?可能因为我没有备注。”
刘阳:“大河向东流。”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舒杳猛然想起来,就是之前沉野官宣的时候,在他那条下回复恭喜的那个人。
要是早知道,她之前就能私信他把事情问清楚了!
舒杳心里有一瞬间的懊恼,但很快又觉得无所谓,她安慰自己,反正现在搞清楚,也不算晚。
节目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主持人和观众说休息十分钟,台下的观众便纷纷起身,寒暄的寒暄,去洗手间的去洗手间。
余光扫到一道灰色身影从门口走来,舒杳抬头,朝沉野挥了挥手。
沉野走到俩人面前,微笑着向刘阳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刘阳的视线在俩人之间逡巡了一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们有钱人,一辈子只买一套情侣装吗?”
舒杳:“……”
*
节目没一会儿继续开始,刘阳留下欣赏,舒杳和沉野就先离开了。
牵着手走在曾经走过无数次的校园小径,沉野看似不经意地问:“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舒杳眯了眯眼,阳光落在她眼睛里,亮闪闪的,不答反问:“沉野,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沉野没问去哪儿,跟着她出了校门,一路往南走。
走了不过三分钟,一条稍显破败的小巷印入眼帘。
就是七年多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小巷。
舒杳把他拉了进去,即便是中午,小巷里却依旧显得昏暗。
舒杳站在曾经站过的地方,仰头看向他,目光澄澈干净:“那时候,你想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什么?”
沉野似乎怔了一下,末了轻笑道:“这就是刘阳跟你说的?”
舒杳:“嗯。”
“其实我已经送了。”
“送了?”舒杳疑惑,“什么时候送的?”
沉野的食指拨了下被她挂在包上的小狗。
舒杳低头一看,又惊讶抬眸:“这是你那时候就找人定制好的?”
“嗯。”
舒杳恍然大悟,难怪那时候她问他,这是不是以小饼干为原型定制的,他说“也不算”。
因为或许,这原型,其实是她曾经收留,却被罗建辉打死的那只小狗。
她当时只是在大家聊天的时候,随口提到了有那只小狗的存在,没想到他居然一直记在心里。
穿堂风呼啸而过,她却外套敞开,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沉野,谢谢你。”
“我也有煽情恐惧症。”
沉野把她搂进怀里,用外套紧紧裹住,舒杳的额头抵着他胸口,闷闷笑出声来。
那一年盛夏,闷热无比,但雨下在身上,刺骨的寒意。
这一年寒冬,西风凛冽,舒杳被他护着,却感觉四周恍若春天。
她突然想起曾经看聂鲁达的诗集,看到过一句话:“在我贫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她当时没觉得浪漫,因为她坚信自己人生里如果有玫瑰,只可能由她自己种出来,于是她整日沉浸在自己贫瘠的花园里,试图种出最艳丽的那一株。
门口无数人来来往往,劝她放弃。
她拒绝,他们也就没再停留。
直到有一天,有人一次又一次,终于敲开了她的门,他捧着一袋玫瑰种子,和自己最赤诚的真心,跟她说:
“嘿,要一起吗?”
叮咚~舒杳心里的玫瑰,开了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