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归看着江初月的后脑勺, 轻拍了下,“那请问这位即将皇位不保的女皇帝,您的江山在哪里呀?”
江初月百无聊赖的抬抬软绵绵的胳膊随意的划拉了一下屋门口,“看见了吗?这一片, 全是朕的江山。”
沈如归看着干涸且布满杂乱枯草的小路, 笑了下, “算了, 就这么点江山不要也罢。”
江初月看他, 圆圆的杏眼儿泛着莹润的光。
沈如归实在没忍住, 抬手揉了揉江初月的脑袋。
一瞬间,江初月不好意思起来, “你干什么呐。”说着, 眼睛还下意识往堂屋扫了眼,生怕被正在里面忙碌的人看见。
沈如归顺着江初月的力道收回手。
头顶是冬日的暖阳, 身旁是藏在心尖的人儿,沈如归觉得, 圆满的人生,大抵如此了。
“我后天就要回家了。”
江初月正不好意思着呢,就听见沈如归说了这么句话。
“啊?回家?哪里的家?”
说完这话, 江初月就觉得自己犯傻了。
还能是哪里的家?
自然是自己的家了, 这里,三桥村,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就是暂时的居住地而已。
“那......还回来吗?”
江初月没有抬头,目光有些没有焦距的看着前方。
“初八回来。”沈如归说。
得到确切的回答, 江初月的视线渐渐有了焦点。
只是......
回来?
沈如归用的“回来”这个词。
三桥村于他而言, 已经可以用到“回”这个字眼了吗?
“半个月都不到呢,时间够吗?”江初月回。
沈如归慢慢从江初月的侧脸上移开视线, “我爸爸在农场改造,离着不远,我回家之前先去看他,然后再回省城。我爷爷年纪大了,我妈妈因为要照顾爷爷,平时过去的勤,倒是不用来回跑了。”
说到这里,沈如归再次感性庆幸。
他回来的时间过于巧合,不仅避免了爸爸去到前世那个要了他命的农场,学校给分的宿舍也没有收回去,妈妈还可以住在哪里。
只是家里到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教师宿舍楼那边风言风语的太多,爷爷做主,直接在大院不远处给租了套房子,让妈妈住着。
爷爷也不是没考虑过直接让妈妈住进大院去,只是爸爸发生了这样不好的事,哪怕明知是被陷害的,可是被下放农场是事实,妈妈当时要脸面,总觉得住进大院里,让爷爷脸上也不好看,所以坚持要住在外面,等到他爸爸从农场回来,证明了清白,夫妻俩再堂堂正正的回去。
这下,爷爷到底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爷爷年纪大了,原来的时候,妈妈和爸爸时不时的就会回大院看看,哪怕有警务员照顾,可爸爸仍觉得不放心。如今,明知爸爸是被陷害的,可也还是遭了罪,身体多少有些不舒服。正好妈妈住的近,倒是方便照顾了。
江初月点点头,一时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
“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沈如归说。
江初月撇撇嘴,“我又不是狗娃。”
“恩,我是狗娃。”一直没出声安静写写画画的狗娃突然接话道。
江初月一时错愕。
沈如归却“噗嗤”笑了出声。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江初月小声嘟囔着。
沈如归看着微恼的江初月,抿着唇,憋着笑,不住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可眼底的笑意却根本掩饰不住。
江初月对上沈如归含笑的眸子,也觉得自己刚刚那话说的着实没什么道理,倒也跟着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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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回家的知青不多,除了沈如归和李伟明,就还有杨萍和吴建国。
三桥村全部的知青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个,而每年能够回家过年的最多不会超过三个,今年一下子回去四个,说实话,已经违反了纪律。
只是,杨萍能够回城,据村长说,是上面领导直接开口提的,那村长就不能不放人了。
至于其他三个人,完全就是按照规定,今年正好轮到他们了。
一早,江初月刚推开门,就被李伟明给吓的差点去了半条命。
“江小花,一推开门就看见我这张英俊无敌的脸,是不是心情都好了起来。”
江初月捂着心脏的位置,翻了翻白眼,没好气的推开他,“你挡着我看风景的视线了。”
李伟明委屈,“难道我不是你眼前最美的风景吗?”
江初月用看神经病般的眼神抬头看一眼李伟明,才对着站在一旁的沈如归说:“怎么没吃药,你就给放出来了?”
沈如归握拳挡住嘴轻咳一声,眼睛微微眯着,泛着浅浅的笑意。
江初月看的呆了一瞬,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的,一下子竟给忘了。
“那什么,那......”
那了半天,江初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沈如归看着江初月突然的结巴,眨了眨眼睛,微垂眼眸,侧了侧脸颊,一时笑意掩都掩不住。
背后是灰蒙蒙的树干房舍,可眼前的人,却犹如春日暖阳。
如此形容一个男生似乎并不太恰当,可江初月的余光落在沈如归的侧脸上,心里就是冒出来这么个年头来。
你是冬日里的暖阳,只独属于我一个人。
江初月抿着嘴,这句话陡然在心尖冒出来,先把自己给吓了个不行。
“李伟明,你不是要回家吗?怎么还不走?挡我家门做什么?”江初月故作色厉内荏的样子,装腔作势的仰头瞪李伟明,“你是想收保护费吗?”
李伟明:“......”我是谁?我在哪儿?江初月你他妈才是没吃药就出门了吧?!
当然,这话李伟明自是不会当着江初月的面说出来。
他一脸“便秘”的哼哼两声,“要不是为了跟你告别,我早走了好嘛。”
说完,果然,江初月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李伟明犹自不满一般,又哼唧两声,“还想着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呢,哼,就你这态度?还带好吃的?给你带个空气我都觉得是浪费感情。”
江初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行,李知青,李伟明哥哥,我就等着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空气啦。”
“除了空气,别的我可什么都不要呢。”
“哦,忘了说一句,新年快乐哟!!!”
一直到坐上回省城的汽车,李伟明心里的气儿还没顺,胸膛不断起伏。
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正准备转头继续跟沈如归细数江初月的“n宗罪”时,只见沈如归已经闭上了眼睛,似在睡觉。
见此,李伟明便转过头,也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当然,已经说了一路话的他,这会儿也有些口干舌燥了,可出门时装满的水壶早已被他给喝光了。
这边,李伟明刚一闭上眼睛,靠窗坐的沈如归突然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睡意???
仔细看的话,眼底还泛着点点温情,浅浅的笑意。
“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少女清甜的嗓音伴着冬日清晨的寒风飘进耳朵里,似是打着旋儿,不轻不重地冲撞着他的耳蜗,随即不动声色的撞进了他的心里。
沈如归垂了垂眼帘,亮如星辰般的眸子霎时被掩住了。
“要到站了,大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了啊!”
售票员尖利的嗓音在车厢里响了起来,原本穿插着忽高忽低的鼻鼾声霎时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及有些吵人的说话声。
沈如归侧头看着灰扑扑的城市,说是城市,跟后世比起来,连乡下都比不上。
地面还不是柏油的,最高的楼房也才三五层,汽车乌龟似的呼啸而过,伴随着车尾气,扬起阵阵扑面的灰尘。
道路不算平坦,从镇上颠簸至省城,因为还没有高速,竟花了将近六个小时。
下车后,李伟明把行李放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可累死小爷我了。”
沈如归整了整衣服,睨他,“比你下地还累呢?”
李伟明弯腰提起行李,竟还认真的想了想,“我要是都一样累,你会想揍我吗?”
沈如归笑了笑,摇摇头,“我可是村长的助手,感受不到你下地的劳累,揍你做什么?”
李伟明:“......”
“而且,我也觉得坐车好像比下地累呢。”沈如归好像还觉得不够似的,又加了一句。
“......”李伟明盯着沈如归,“我想揍你了,怎么办?”
沈如归挑眉,“打一架?”
李伟明看看沈如归的体格,再想了想自己的武力值,半晌,撇了撇嘴,“坐车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现在打架我很吃亏的。”
沈如归笑笑,没接话。只心想着,咱俩好像坐的是一辆车,一样的时间。
车站离家属院有些路程,走回去得大半个小时。
其实换做平常,走半个多小时的路对这俩人来说,不过就是从村里去一趟镇上的距离。可这会儿,两人刚坐了六个小时的车,还是一路颠簸过来的,再年轻抗造的身体,也多少有些累了。
可这会儿的街面上不像后世,有各种花钱就能代步的车,遂,两人只能朝家属院走回去。
一路上,李伟明不停地插科打诨,临近家属院的复杂心情,沈如归倒很是缓解了不少。
只是,这个好心情在刚到家属院门口时,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