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把江昭意抱到床上,柔软床面微陷,倏地,江昭意眼睛被一层松软的面料覆盖,是裴延用丝巾把她眼睛遮住了。
视线一片黑暗,江昭意内心漫上一阵恐慌,指尖用力地抓住裴延衬衫,忐忑地叫他:“裴延……”
裴延半跪在床尾,俯身搂住江昭意纤瘦的腰,她的栗棕卷发随着他动作,丝丝缕缕勾缠住他削瘦好看的腕骨。
“我在,”裴延应了一声,另一手穿过她的五指,和她指缝相贴,像是安抚,却又恶趣味地凑近耳畔说,“江昭,还能认出我是谁吗?”
江昭意颤声回:“裴延…是裴延……”
能让她不顾一切和他走的人是裴延,能解开禁锢她灵魂枷锁的是裴延。
从来都只有裴延,能让她抛弃一切。
不顾世俗,和他疯狂。
江昭意眼前一片漆黑,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她像是一条鱼,从海底而来,喘息不停,又回到海底,一片潮湿。
裴延的吻落在她心尖,气音似的声微喘:“你这颗痣,和我很像。”
“……裴延,”江昭意不知该说什么,只喃喃的喊他。
“别乱动,”他的声音传来,闷闷的,很哑,“我没做过,怕伤着你,听话点儿。”
浪潮从四面八方涌来,江昭意无助扬长脖颈,像只濒临死亡的天鹅。
裴延抬手解去覆在江昭意眼前的丝巾,她睁开湿润眼睫,望进他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像是夜色下的海,危险又神秘。
江昭意想,她快溺死在裴延这片海里了。
又潮又湿。
窒息过后,又迎来了新生。
裴延虎口掐住江昭意下巴,低头吻她,语气恶劣到了极致:“尝尝,你的味道。”
江昭意还没回过神来,唇齿就被裴延撬开。
她向来是个学什么都快的好学生,在短短时间里,接吻这门课程已经修得满分,仰头和他亲吻,像渴死的鱼,像煮熟的虾,贪婪吸取氧气。
很快,裴延从她的唇离开,没再继续动作,就静静地凝视她。
江昭意抬睫对上裴延的眼,他眼底的那抹铅灰的冷淡早已消失不见,漆黑瞳孔染上了浓烈的欲,眼下那颗泪痣红的像血。
妖治的勾人。
江昭意想起今晚巡演的曲目《毒蛇之吻》,它是著名钢琴曲《伊甸园》的第三篇,是作者博尔科母根据《圣经》里的神话故事《亚当与夏娃》内容改编而成。
在第三篇章里,狡猾的毒蛇引诱夏娃偷吃了上帝栽种在伊甸园中的善恶树禁果,引起世界颠倒,从而陷入混乱局面。
此时,江昭意觉得裴延就像那条毒蛇,正在引诱她偷吃禁果。
但她对他从无抵抗力,终是被诱惑了。
江昭意手勾住裴延的脖颈,指腹在他凸起的棘突摩挲,很轻,惹得裴延呼吸变重,低下眼皮,看她的眼神很沉:“江昭?”
“不继续吗?”她睁着一双俏生生的眼,杏眼无辜,但眼神直勾勾的。
“继续。”裴延声音低哑,亲吻江昭意的唇,极有耐心地安抚她:“如果不舒服,就告诉我。”
江昭意咬着唇,轻嗯了一声。
光线很暗,她眼睫微颤,只能瞧清他因欲变得诱人的眉眼,她又想起了一些回忆,那是多久以前,久到江昭意都记不清了。
应该是小时候吧,妈妈给她读过一则睡前故事,天真的小美人鱼为了去到陆地陪伴心爱的王子,向海巫献上了自己动听的歌声,漂亮的鱼尾巴在化为人腿时,撕裂的疼痛让小美人鱼低低哭出了声。
江昭意视线一片迷茫,余光所及之处,好像看见被风吹散了的月光,摇摇晃晃的,坠落在落满雪的枝头。
裴延俯下身,宽大的手掌放在她后脑,一边吻她的颈,一边问她:“重一点儿,还是轻一点儿?”
她没答,男人却像起了坏心眼,重复问个不停,像是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一样。
乌云后的皎月露了半张脸,风一吹过,光线在此刻变得明朗,猝不及防的,江昭意四散的目光被裴延捕捉到,他的眼底除了她的倒影,还有浓重的爱欲。
江昭意一怔,视线又被撞散,粗重呼吸声在她耳边响起,裴延低下脖颈,薄唇含住她的耳垂,气息湿润又暧昧:“要洗澡吗?”
“……要洗”她软软应了一声。
裴延离开后,俯身把累极了的小姑娘抱进浴室洗了个澡,再抱着人出来,江昭意就乖乖地倚在他怀里,任由裴延动作。
闭着眼,江昭意思绪发散,忽然觉得和裴延这一晚,像极了青涩少女偷吃禁果,身体留在伊甸园,理智游离世俗外。
一切都那么的虚幻,没有一点儿真实感。可身体泛滥的潮湿感,又在向她诉说,这荒唐是真实的。
床单湿透,已经没法睡了,裴延抱着人去了隔壁卧室,用遥控器调好适宜温度,他手臂虚搂着她,缓缓合上了眼。
江昭意没有睡意,撑开沉重的眼皮,看着裴延轮廓流畅的侧脸走神。
久远记忆如同潮水袭来,江昭意蓦地想起了和裴延的初见。
第五章
二〇〇八年是江昭意人生分水岭,这一年的八月,她从栖塘镇的江昭,摇身一变成了祥汇集团大小姐江昭意。
起因是七月上旬,她随养母北上平京参加大提琴比赛,评委之一的江舒慧见她容貌和自己无二,又与家中幼女江枝意同龄,心生疑惑,便做了dna鉴定,结果显示两人亲子关系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江舒慧无法接受自己娇养十五年的女儿不是亲生,拒绝认回江昭意,而此事被江老爷子知道,下令必须接回江昭意,并把江枝意送走。
江枝意得知自己不是江家亲生,还要被送走,闹着要自杀,江舒慧心疼养女,哭着恳求父亲留下江枝意。
江老爷子向来疼江舒慧这个独女,加之江舒慧当年生产的医院拆迁重建,年代久远,档案无存,只能证明江昭意是被人故意掉包,后于寒冬暴雨天被丢弃在垃圾桶,让如今养父母捡到,收养长大。
几经商量,江老爷子终于松口留下江枝意,但必须接回江昭意。
为江家脸面,也为安抚江枝意,江舒慧对外宣称两人是双胞胎姐妹,因江昭意体弱多病,从小被寄养在杭市舅公家中长大。
甚至为坐实“双胞胎”这一说法,江舒慧不顾江老爷子反对,执意把江昭意名字从“江昭”改为“江昭意”。
回江家那天是八月十二日,江昭意低头跟在江老爷子身后走进江家别墅。
等进到别墅,江昭意才敢用余光偷瞄四周环境,欧式风的三层建筑,室内装修精致,拐角摆放着一坛凤仙花,枝叶修长,花蕊娇艳,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与她在栖塘镇两室一厅的养父母家,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江老爷子拉着江昭意的手和江舒慧叮嘱,要好好照顾江昭意,直到接到秘书来电才离开。
江舒慧拉着江枝意的手,对江昭意介绍:“昭昭,这是你妹妹枝枝,以后你们就是姐妹了,你身为姐姐,要懂事听话,不要欺负妹妹,知道吗?”
“妈,你想太多了,姐姐才不会欺负我的。”说话的江枝意一身泡泡袖连衣裙,长相娇俏,挽着江舒慧手和江昭意撒娇,“是不是啊姐姐?”
江昭意看着面前母慈女孝的画面,放在身侧的手攥紧裙摆,艰难挤出微笑:“是。”
然后她又像一个局外者,旁观江枝意和江舒慧撒娇要去购物。
等晚上两人回来,江舒慧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忘记带江昭意一起,红眼求她原谅,江昭意只能咽下满腹委屈,微笑说没关系。
在江家生活半个月,江昭意进一步了解了这个家。
父亲祝诚济早年是演员,后和母亲江舒慧相恋结婚,便退圈入赘江家,现任祥汇集团旗下祥汇百货公司总裁一职。
她还有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哥哥叫江霁风,从小就跟在阿公江学名身边长大,现在在伦敦留学,放假才会回来。
因儿子从小被父亲接走抚养,江枝意又从小体弱,江舒慧对她可谓是千娇百宠,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
譬如,江昭意原定该转去平京音乐附中就读,就因江枝意一句我想姐姐陪着我,江舒慧立马就把江昭意转学去了她所在的平京一中。
被江学名知道后,向江舒慧发了好大一通火,放话要江舒慧还拎不清,他就把江昭意接去老宅,江舒慧保证不再犯,这事才算翻篇而过。
事后,江舒慧觉得愧疚江昭意,一连好几天都对她嘘寒问暖,江昭意也想借此机会,和母亲培养感情。
谁想江枝意突然生病住院,江舒慧和祝诚济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江昭意又成了这个家里的透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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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六,平京一中开学。
早上七点半,京牌的黑色红旗l5停在校门口,江舒慧拎着江枝意的书包下车,牵着她手和一旁的江昭意嘱咐道:“昭昭,枝枝病还没好,你在学校要多多照顾她,知道吗?”
江昭意已然习惯母亲偏心江枝意,轻声应下:“我知道了,妈。”
等江枝意和江舒慧撒完娇,江昭意背着书包,跟在她身后走进学校。
走了一段距离,江枝意一改在江舒慧面前撒娇卖痴的小女儿模样,双手环肩,轻蔑睨着江昭意:“我警告你,在学校不要乱说话,不然小心我告诉妈妈。”
江昭意眼睫轻颤,模样乖巧又无辜,“你怕我说什么?”
“你——!”江枝意心虚抿唇,“反正你不许在学校乱说话,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江昭意淡淡哦了一声,问:“班主任办公室怎么走?”
江枝意才不理她,江昭意只好找路过同学问路,礼貌道谢后,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办理好入学手续,江昭意跟在班主任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教室。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学校每个班都在搞大扫除,教室里灰尘翻飞,还有几个男生拿着扫帚你追我赶的打闹,一片吵嚷,活像菜市场。
随着班主任踏进教室,瞬间安静,针落可闻。
班主任让大家都回到各自座位,扭头和江昭意说:“江昭意,你做下自我介绍。”
这时,教室里所有同学的目光聚集在讲台旁的江昭意身上。
女生穿着一中的夏季校服,白衬衫,深红格子裙,裙下双腿笔直,皮肤白,鹅蛋脸,五官清丽可人,头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露出一截纤细的颈,气质清冷安静。
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乖巧内敛的好学生。
底下有几个刺头男生已经对着江昭意吹口哨,不掩一点儿下流目光。
江昭意秀气的眉微蹙,快速利落地做了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江昭意,很高兴转来十八班,希望以后和大家相处愉快。”
台下响起如雷般的掌声,先前那几个男生吹着口哨拍桌:“江同学放心,我们一定会相处的很愉快的。”
“……”
江昭意眉心蹙的更紧。
这些人好烦。
班主任给江昭意安排的位置是左边靠窗第五排,等她坐下后,出声维持班级秩序,点了几个男生,由班长带领去教务处领教材。
很快,班长带着人领回教材,分发到每个同学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