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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妈妈。”江昭意垂睫,一副逆来顺受的好女儿口吻。
    江昭意捧着玻璃杯走到窗前,眼睛毫无波澜看着窗外。
    港口船艇熙攘,岸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远处天际乌云连片,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一切安静的像是世界末日降临的虚像。
    江昭意闭上眼,任风吹乱长发,她的世界末日也快来了。
    【兮兮,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想做什么?】江昭意发消息问逢兮。
    逢兮回:【当然是去做我最想做的事。】
    做最想最做的事。
    江昭意想,她最想做的事,是和裴延谈一场恋爱。
    不管时间,无论地点,只要浪漫,不想明日。
    江昭意睁开眼,眸底一片决然,既然她的新生会在明日结束,那么仅剩的二十四小时,她想去疯一次,不管结局如何。
    有过片刻美好,此生也无憾。
    下定决心,江昭意给裴延发消息:【你那的酒,还有吗?】
    一分钟后,裴延打来视频电话,江昭意想也没想就点了接听,映入视野的是一对深邃流畅的锁骨,冷白皮肤,紧致硬朗的肌肉线条无限向下延伸。
    江昭意看得脸颊发热,连忙低下了头,小声问:“你在睡觉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打扰,”裴延声音从听筒传出,带着浓浓倦意,他调整手机位置,看着镜头里低头脸红的姑娘,挑眉轻笑,“你低头做什么?”
    江昭意正想抬头,又听见男人吊儿郎当的笑声,“都睡过了,害什么羞。”
    “……”
    江昭意脸上红晕几乎蔓延到耳后,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涨红,分外艳丽。
    裴延瞧得好笑,知道这姑娘脸皮薄,也不再逗她,清了清嗓,语气变得正经了一点儿,问江昭意:“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江昭意用手扇风,脸颊热意消退,她才敢抬头去看镜头里的裴延。
    裴延似乎才睡醒,黑色碎发凌乱,有几根懒散垂在额间,他眼皮半垂着,长睫在眼下拓出浅浅阴翳,脸上神情懒倦。
    江昭意深呼吸,握着手机的指尖紧张到发白,依旧直视裴延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大胆:“想你了,可以吗?”
    裴延看着她,眸底压抑着欲潮,直白又热烈,江昭意被盯得一阵心悸,睫毛垂下来,不敢再多看裴延一眼。
    无声安静蔓延。
    江昭意都快后悔说这话了,裴延忽地勾唇笑了一声,是很愉悦的小声,江昭意抬眼看去,正好对上裴延含笑的眼睛,微微一怔。
    无论是重逢以来,还是高中时,江昭意从未见过这样的裴延,男人眉眼一点点舒展开,唇角弧度愉悦,漆黑深邃的眼底一片温柔。
    连眼下那颗小痣都变得缱绻起来。
    江昭意心跳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是被她忽视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我了?”裴延看着她笑,语气温柔,“那见一面吧,正好,我也想你了。”
    江昭意压下如鼓的心跳,轻声说:“半小时后,一楼甲板见,可以吗?”
    “好。”裴延应下。
    /
    裴延和陆政屿房间相邻,他拉开房门门出来,正好撞上对面开门的陆政屿。
    陆政屿穿了件灰色睡袍,腰带松垮系着,露出大片胸膛,没戴眼镜,没了一贯的斯文儒雅,一身打扮随性又慵懒。
    “这是要去哪?”陆政屿抱肩,往门框上懒懒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裴延。
    裴延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同色工装裤,白色球鞋,露出一截脚踝,踝骨清晰突出,光从外面照进来,衬得他身形颀长。
    裴延单手插着兜,扬起眉梢,语气拽得欠揍:“约会。”
    陆政屿看不惯他这嘚瑟样儿,冷笑,“和江家那位?阿延,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跟她有婚约的人,似乎不是你。”
    裴延笑意收敛,看向陆政屿的眼神锐利又冷,陆政屿毫不怯怕,掀眸和他对视。
    两人眼神在半空撞上,不分伯仲,隐约可听“滋啦——滋啦——”的火花声。
    “逢兮昨天好像也在这游轮上吧,”都是兄弟,裴延自然知道刀往陆政屿那刺,是最致命的,“怎么,陆老板没直接把人绑回你身边?”
    果不其然,陆政屿脸色沉下,看裴延的眼神没有温度,裴延挑眉,依旧是那副轻狂的神情,无声和陆政屿对峙。
    半晌,陆政屿扬着唇角笑,眼底却没笑意,提醒他:“阿延,你别忘了,即使当年裴珩死了,你难得低头恳求你家老爷子一次,可他宁愿让二房的裴牧迎和江家联姻,也不愿你替上。”
    “你就该知道,你家老爷子绝不允许你和江昭意在一起。”
    一阵穿堂风吹过,鼓起裴延卫衣一角,隐约可见挺拔有力的肩胛骨,他脸上神情沉寂,像在思考陆政屿的话。
    裴延插着兜,目视前方,缓缓开口:“老陆,我不是你,裴家于我,是束缚,不是掣肘,我若想挣脱这束缚——”
    他转头看向陆政屿,笑得轻狂又恣意:“谁也拦不住。”
    陆政屿沉默未语,有时,他很羡慕裴延。
    纵使在一众长辈眼里,裴延是一个离经叛道的浪荡二世祖。
    但他是自由的,无畏的。
    家族于裴延而言,可以是锦上添花,但绝不会是阻拦他前进脚步的束缚。
    裴延这人,骨子里就刻着叛逆两字,有着和一切不平做斗争的勇气,他是刻板世俗里的异类、是行事不羁的怪侠,也是注定翱翔天空的雄鹰。
    “时间不早了,”裴延看一眼腕表,和陆政屿说,“我姑娘还在等我,先走了。”
    江昭意来到一楼甲板,身边人来人往,她生得漂亮,清冷气质中又透着一丝令人心动的安静,很容易吸引猎艳的男人搭讪。
    不过站在这里十来分钟,江昭意就拒绝了好几个前来搭讪的男人。
    眼瞧又一个男人过来,江昭意正准备拒绝对方,余光不经意一瞥,看见站在不远处台阶上的裴延。
    裴延他单手插着兜,身形挺拔,正垂眼看着她,狭长黑眸深不见底。
    江昭意心口一颤,心虚感油然而生,害怕裴延误会,她礼貌和前来搭讪的男人说了抱歉,三两步上前,冲裴延招手:“快过来!”
    裴延走过来,眼锋漫不经心掠过失望离去的男人,然后垂眸看着江昭意,眼底情绪翻滚,语气像在调侃,又像在询问:“追你,是不是挺难的?”
    他这话,让江昭意想到昨晚没回的那条消息,心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
    江昭意深呼吸,抬睫看着裴延,眼底映着他的倒影,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是你,应该不难。”
    第十三章
    江昭意眼睫颤抖,过快呼吸声,泄露她此刻的紧张,一张小脸也在裴延注视下,慢慢变红,红霞从耳廓蔓延到脸颊,好不俏丽。
    裴延看着她,面前的江昭意穿着一条白色棉裙,外披米色防晒长衫,头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露出一截漂亮的天鹅颈。
    模样娇俏,像极记忆里的她。
    “江昭,你什么意思?”裴延喉结微滚,看着江昭意问道。
    江昭意主动拉住裴延,仰脸看他,一双杏眼亮晶晶的,满是他的倒影,“我的意思是——裴延,我们恋爱吧。”
    我们恋爱吧,不管明天是不是世界末日,不管这段恋情会不会无疾而终,就现在,你和我,谈一场恋爱,只要浪漫,不想其他。
    裴延盯着江昭意许久,直到确定她不是开玩笑,他用力把她按进怀里,脑袋埋在她肩头。
    江昭意听见了裴延如鼓的心跳,震得她耳朵发痒。
    裴延重重咬住江昭意耳垂,眼底情绪压抑,语气是近乎病态的偏执:“江昭,是你先招我的。”
    江昭意被他话里的偏执欲吓得心口一颤,想起明天这段恋爱就会画上句号,心底一阵失落,很快调整好心情,从裴延怀里离开,仰头看着他笑道:“所以,男朋友,我们接下来去哪约会?”
    “你想去哪?”裴延握紧她的手,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江昭意觉得裴延的指尖在颤抖,抛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江昭意细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
    “交给我,”裴延拍了拍她脑袋,动作亲昵,“放心,一定给你一个难忘的约会。”
    裴延牵着江昭意离船上岸,让她站在路边等他,江昭意颔首同意,站在原地目送裴延离开,风扬起她的裙摆,裙下一双长腿,纤细又白。
    江昭意正凝望从远处驶来的游轮发呆,耳边响起摩托车割裂风声的轰鸣声,她扭头看过去,一辆黑色的pan america 1250重型机车稳稳停在她面前。
    裴延一条长腿点地,支撑平衡,单手推起护目镜,露出一双漆黑的眼,他取下挂着的浅黄色头盔,扔给江昭意,“头盔戴好,上车。”
    江昭意看着手里的浅黄色头盔,和裴延戴的那只明显是一对,只是小了一号,标准女士头盔。她先取下发绳,长发落下,然后解开扣子戴上,头盔贴着脸,露出一双清澈分明的杏眼。
    裴延上身往后仰,懒散地笑出声:“还挺好看。”
    江昭意心跳了一下,头盔下的脸颊肉眼可见的变红,她低睫,小声问:“你要带我去哪?”
    “上车,”裴延拍了拍摩托车后座,示意江昭意上车,“带你去散心。”
    江昭意闻言,怔然抬睫看向裴延,男人一双漆黑眼睛认真注视着她,眼下泪痣清晰分明。
    过了几秒,裴延抬手拍她的头盔,盯着她眼睛开口:“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告诉我,别藏在心底,会憋出病的,我这人虽然混了点儿,但能带你去解闷儿,散散心,知道吗?”
    江昭意惊叹于裴延的细心,却又莫名鼻尖一酸,很久很久,没有人跟她说不开心要说出来。
    因为江昭意可有可无,不会有人在意她的喜怒哀乐。
    江昭意吸了吸微酸的鼻尖,声音微哑,倔强道:“我没有不开心。”
    “真没有?”裴延歪头打量她,小姑娘一双杏眼红红的,他伸手捏她鼻尖,笑得促狭,“那谁把我们昭昭惹得快哭了?”
    没回平京前,养父母虽然家境一般,但对她从来是有求必应,江昭意也被养得性子娇气,后来回到江家,江舒慧夫妻只会围着江枝意转,阿公和哥哥虽然待她好,但透着疏离。
    江昭意明白没有人爱的小朋友,是不配哭的,所以她将所有情绪、心事全部藏在清冷面具下,久而久之,性子也从原来的活泼开朗,变得敏感孤僻。
    “谁哭了,”江昭意难得撒娇,拍开裴延的手,软糯着声说,“不是要带我去散心吗,还不快点走?”
    “才谈恋爱就开始使唤我了?啧——”裴延挑着眉笑,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坏劲儿,“成,谁让你是公主呢,公主就得宠着。”
    江昭意心跳的厉害,低头不敢看裴延,一昧催促他快点走。
    裴延确定她坐好后,才发动引擎离开,因为害怕车速太快,江昭意不能适应,裴延车开得很慢。
    风从江昭意脸上吹过,吹乱她额前碎发,余光两边的风景如同闪现的电影镜头,飞速倒退而过。
    江昭意抬头看向正在骑车的裴延,他伏着身子,衣服被风吹得鼓起,后颈一排棘突明显,懒散又勾人。
    裴延这个人像是春潮的雨夜,令人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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