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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故意——”她顿了片刻,艰难的开口:“不是故意扑进殿下怀里的。”
    谢璟一边翻书卷一边随意‘嗯’了声。
    褚朝朝有些生气。
    他明显的不信。
    “殿下,我说的是真的。”褚朝朝有了小情绪,脾气也拧起来,又跟他解释一遍。
    谢璟轻咳了声,拿起桌案上的杯盏喝了口茶,故意似的:“用得着这般解释吗,故意的又如何。”就因为知道她不是故意的,才逗她一下,跟头小犟驴似的还跟他认真起来了。
    谢璟看了眼她身上穿着的衣服,起身将一旁衣架上的披风给她搭在身上,嗓音温润道:“夜间凉,就不怕冻着。”说完,又加了句:“早些去歇着。”
    褚朝朝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到他根本不在意她解释的话,又让她去歇着,她立在那里,脚下如同生了根,也不知突然哪来的胆量,对着谢璟有些气鼓鼓道:“殿下的耳根子适才便红了,怎的还未褪去?”
    她话落。
    书房内瞬时静下来。
    就连摇曳的烛火都不晃动了。
    谢璟给她整披风的指节一顿,垂眸盯着她。
    褚朝朝怕的一个后退差点没摔着,哪管谢璟接下来要同她说什么,急忙小跑着回了卧房。
    只要她跑的快,谢璟骂她的话她就听不见。
    谢璟怔在原地,许久,目光一直落在褚朝朝消失的地方,她,像只河豚一般气鼓鼓的是在嘲笑他耳根子红了?
    片刻,谢璟无奈笑了下,低声喃道:“脾气还挺大。”
    璟王殿下长这么大没红过耳根子,就算红过也无人敢如此嘲弄,一时间缓不过来,对着书房外吩咐道:“拿面铜镜来。”
    片刻后,木微拿了铜镜进来,偷偷看了他家主子一眼,这大晚上的,主子要铜镜作甚?
    虽是好奇,却又不敢问,只能瞄上一眼。
    木微递过了铜镜,却没有走,谢璟蹙眉看他一眼,目光里写满冷意,木微急忙出了书房。
    ——
    褚朝朝担惊受怕的歇了一宿,躺进被褥里时还在担心谢璟会不会过来将她给拎起来拿戒尺给打上一顿,她那会也是被他给气恼了,才敢对他说那样的话,后来想想,是有些冲动了,他是璟王殿下,不是爹爹,也不是哥哥。
    可让她道歉,也不行,明明是他先故意说她的。
    晨光微亮,褚朝朝就起床去院中读书了,嗓音洪亮,字正腔圆,几乎敬云院里的人都能听到点声。
    谢璟自然也听到了。
    他立在窗边看着她纤薄的身影,小姑娘八成在心里杵着他呢,猫着个脑袋时不时的往屋内瞅上一眼。
    读的书都被风给吹走了,脑子里是一点都不剩。
    待孙大夫给他搭了脉后,谢璟吩咐阿绿去唤褚朝朝来用早膳,褚朝朝净手后怯生生的坐在谢璟一旁,垂着个小脑袋不声不响的用着膳,心中只觉,他一声不吭的,还不如打她一顿呢。
    待早膳用了大半,谢璟嗓音平淡对她道:“书读得不错。”
    褚朝朝不过脑的回他:“是殿下教的好。”
    谢璟唇角噙了笑意,给她又盛了半碗粥吃。
    用过早膳,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半个时辰后会到璟王府,褚朝朝回了她的木荷院,坐在院中的木秋千上编柳帽。
    碧儿一边给她整理着柳条一边认真的说着:“小姐,若是等下皇后娘娘要见你,定不可失了礼仪,在家中学的那套规矩要用上。”
    褚朝朝点了点头。
    碧儿不放心,再三叮嘱:“皇后娘娘是整个大盛朝最尊贵的女子,万万不可得罪了,还有小姐适才跟奴婢说的,璟王殿下可以说让小姐唤他‘云霁哥哥’,可小姐不能真的去这般称呼。”
    褚朝朝还为着昨夜她说谢璟的话担惊受怕,哪有心思去唤他云霁哥哥,碧儿说着她也就应着。
    一个时辰后,木微来到木荷院传话,说皇后娘娘要见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褚朝朝只好换了身衣服随着木微前去,到了敬云院时,褚朝朝才发现,不止皇后娘娘在,那日扯她衣服害她出丑的林敏儿也在,而且在樱桃园里欺负她的简儿也在。
    褚朝朝给皇后娘娘行了礼,倒是规矩稳重,皇后坐在上首一边抿着茶一边扫了褚朝朝一眼,听敏儿说,这小姑娘是个有心计的,不过才几日璟儿就让她搬来了敬云院里住。
    还为着她,将孙嬷嬷的干女儿打了一顿不说,还给发卖了。
    “来本宫跟前。”皇后的嗓音轻柔,却带着上位者的孤傲,犹如眼前之人似她脚下的一只虫蚁,全看她是选择踩下去还是留她一条生路。
    褚朝朝上前走了几步,端着礼仪规矩。
    皇后看了她一眼,侧首看向谢璟,换了一副慈母的神色,关怀道:“你还病着,待过上几日若还是不见好,便让空明大师来府中走一趟。”说完又道:“你好生歇着,让她陪着本宫去樱桃园摘些樱桃来。”她的目光又落回在褚朝朝身上。
    而褚朝朝因着皇后提起空明大师早已整个人呆若木鸡,若,若是空明大师来了府上,见到了她,岂不是就露馅了?
    第14章
    她根本不是来冲喜的,她是来克他的。
    当时空明大师说她克夫,命中有两段姻缘时,阿娘问过他可有解法,空明大师与阿娘说此命无解。
    阿娘和祖母才会想到让她嫁给一个病重将死之人来破姻缘的,若被空明大师戳穿,这罪可就大了。
    谢璟见她有些出神,唤她:“朝朝。”
    褚朝朝回过神来,见谢璟对他母后说道:“她年纪尚小,怕不能侍奉好母后,可让孙嬷嬷陪母后去摘樱桃。”
    皇后微微蹙眉看了谢璟一眼:“不过是摘个樱桃有何可侍奉的,”皇后起身,又语气平和道:“本宫瞧着她倒是喜欢。”
    谢璟也起身:“儿臣陪母后一同去樱桃园。”
    谢璟此言一出,皇后指尖一颤,这么多年了,且不说他早到了娶妻的年纪不定亲,更是未对哪个女子正眼去瞧过,今日这是护着她?
    皇后又坐了下来,示意褚朝朝坐在她一旁,语气悠然的问话了褚朝朝许久,起初她对这个纳进王府冲喜的小姑娘并未多在意,此时却是不止问了她的喜好还问了她家里人。
    最后皇后问她都读过哪些书时,褚朝朝说了《庄子》,还止不住的说了几句,谢璟在一旁看着她,神色温和,心中有止不住的笑意。
    今日一早读的书,倒是被她给用上了。
    林敏儿在一旁看到皇后对褚朝朝并不厌烦,心中不由得又来了气,她去姑母跟前撒娇了两日,姑母才说与她一同来璟王府看看。
    也是为了告诫褚朝朝别动不该动的心思。
    可如今,好似与她想的并不同。
    林敏儿趁着皇后问话的间隙,虽是温和却也掩饰不住语气中的阴阳怪气,问褚朝朝:“听闻你们那里,女子都不让读书的。”林敏儿明显是在质疑她说谎,也不知在哪听了几句《庄子》里的话,就在这说读过《庄子》。
    褚朝朝虽然很讨厌她,在皇后面前却也没失了礼,温声回着:“敏儿小姐听闻的不对,我们镇上有女子学堂,我爹爹就是教书先生。”
    她理直气壮的说着,气质仪态倒是丝毫不逊色林敏儿这种养在深闺里的女子,林敏儿看了她一眼,又倨傲道:“琴棋书画不知褚姨娘哪样精湛?”
    林敏儿像只街头驯兽人手下的斗鸡,挑衅着褚朝朝,且不与她论相貌,单就一个家世,自小的教养,她有什么资格待在璟王府?
    褚朝朝不吭声了。
    并不是她不会,是她来璟王府时阿娘再三叮嘱她,不可在外显摆自己,虽然书画她不太行,可她会弹琴,棋艺更是祖父亲手教的。
    林敏儿见她不说话了心里也就舒坦了,皇后在一旁打量了褚朝朝一眼,倒是温和的问她:“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解闷?”
    褚朝朝老实的回:“我家屋后有片鱼塘,里面开满了荷花,既可以赏花,又可以吃莲蓬,还可以挖莲藕,里面还养了许多鱼儿。”
    褚朝朝不疾不徐的说着,倒是描绘了一副美景:“祖父在那里给我做了张秋千,我常在那里待着解闷。”
    她话落,皇后身旁的孙嬷嬷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褚朝朝一眼,皇后娘娘是个爱荷之人,又最喜莲蓬,早在还是姑娘时,林府中就也有这么一片地,这小姑娘倒是会投其所好。
    这时,阿春端了一盘硕大红润的樱桃进来,适才皇后坐下时,谢璟就已命人去摘了,皇后指腹轻捏住一颗樱桃放入口中,心中却还在想着适才褚朝朝的话。
    待用了樱桃,皇后起身要离开,行至门前时对候在那里的陈公公吩咐道:“挑些酸口的樱桃给陛下送去,他喜食酸。”
    陈公公嗓音尖细的应了声是。
    可把褚朝朝给惊着了,活生生的太监,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
    圆溜溜的眼珠子似是长在人家身上,将陈公公看了好大一会,从前她常在话本子里看到对太监的描述,今日一见,话本子里说的太对了。
    褚朝朝缓了一会神,将要送皇后娘娘出敬云院时,只听‘嘭’的一声,走在她前面的林敏儿整个人脸朝地摔了个大马趴。
    她惊讶之余没忍住低笑了声。
    不是嘲笑她,实在是她摔的姿势太可笑了,像只四条腿的螃蟹,不过,适才她好像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敬云院门前平整的很,林敏儿根本不会摔。
    是陈公公。
    她踩了林敏儿的裙摆。
    褚朝朝与陈公公目光相对时,陈公公却是对她会心一笑,让褚朝朝不禁打了个颤,陈公公是故意踩林敏儿的裙摆,让她跌倒在地的?
    林敏儿坐着皇后的马车直到国公府门前才下了车,她跟她姑母撒闹了一路,还落了不少泪,皇后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她不过是一个妾室,你跟她较什么劲,日后你嫁进璟王府做了王妃,那才是最要紧的。”
    林敏儿也就不再哭,今日她的璟哥哥可是一句话都没同她讲,她自小与他一同长大,他怎么能对她这么冷漠。
    她的璟□□后是要做帝王的,也只有她才配得上做他的皇后。
    林敏儿下了马车后,皇后闭上眼轻叹了声,李嬷嬷给她添了杯茶,温声道:“娘娘不必忧心,这夫妻都是日久生来的情,待殿下身子好了,敏儿姑娘嫁进王府,也就好了。”
    皇后为林敏儿心中没个轻重心生厌烦,璟儿的病这般重,她却只顾着争风吃醋,皱眉道:“敏儿就是被惯得太骄纵了,她这个性子得改。”说完,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嗓音轻缓道:“朝朝是吧?”
    李嬷嬷一怔,回她:“是,姓褚,叠字朝朝。”
    皇后拿起小几上的杯盏轻抿了口茶:“若璟儿喜欢她,留她在王府做个侧室也不是不可以。”
    方嬷嬷吃了惊,明明这小姑娘进璟王府那日,皇后娘娘还说待璟王殿下病好,就打发了她呢,这会子不过见了一面,就愿意她留在王府了。
    方嬷嬷跟在皇后身边多年,却是头一回见这般事。
    这边,褚朝朝回了木荷院,将近午时,她有些累了想要午憩会,却见阿绿眉目间泛着愁色,似乎有烦心事。
    褚朝朝很暖心,问阿绿为何如此愁眉不展。
    索性阿绿也不瞒她,今日一早褚朝朝和碧儿回了木荷院后,阿绿留在了敬云院里侍奉,从前在敬云院里侍奉的也就只她和阿春,现在她被殿下安排到木荷院侍奉,殿下喜欢清静,也就没再让其他人进敬云院。
    皇后要来,她就留下了。
    今早,殿下在皇后娘娘面前又吐了血,孙大夫说殿下的病症就连他一时间也无把握,虽然孙大夫没明说,话里那意思就是,殿下怕是活不久了。
    阿绿将这话与褚朝朝讲了。
    犯愁的人又多了一个,褚朝朝坐在屋内,双手托腮望着窗外发呆,虽然来璟王府的时候就知道他命不久矣了,听到阿绿这般说心中还是愧疚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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