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外婆误会了,时锦南忙拒绝:“不用不用,等回到市里再补眠也不迟。”以她的睡眠质量,硬睡应该也睡不着。
沈东庭并没有急着解释误会,而是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包子放到时锦南面前的碟子中,然后又剥了一枚茶叶蛋也放了进去。
昨晚因为真相而阴郁的心情,此刻在沈东庭的贴心下似乎转好了一些,时锦南扭头对上沈东庭明亮的双眸,淡漠道:“谢谢。”
“不客气。”沈东庭这次没有纠正时锦南的道谢。
两位老人家看着自家外孙厚着脸皮献殷勤,不由得同时惊奇挑眉。
前几年,沈东庭表现的似乎对异性一点都没有兴趣,每次人家姑娘上赶着倒追他,他都面无表情严肃拒绝,好像人家是什么洪水猛兽。
家里的几个长辈疑心重重,甚至悄悄去咨询了心理医生。
这些年,催婚也催了,相亲也安排了。长辈们都做好了放弃的打算,结果沈东庭回去探个亲,突然宣布自己要结婚。
沈东庭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以及爸妈高兴之余,也不管他要娶的是谁,只要是个姑娘,就算是没才没貌,他们都愿意笑脸相迎把人迎进家门。
本来之前,沈东庭的爷爷一直坚持自己的孙媳妇也必须得是铁饭碗才行。后来,坚持着坚持着,但见孙子一直没有任何动静,一辈子当家做主的爷爷开始了自我反省。反省的多了,也就渐渐放弃了自己的原则,条件是减了又减,才终于在自己八十六岁的时候盼到了唯一的孙子领证结婚。
昨晚,沈东庭带着新婚妻子来到庄园后。
外婆见到时锦南并没有失望,先不论家境工作如何,她觉得至少小姑娘长得很不错,比之前那些上赶着追自家外孙的姑娘好看不少。
不过,外公倒是对时锦南印象平平,在他看来,这位外孙媳妇不够热情大方。本来想着女儿外孙靠不住,看能不能指望外孙媳妇的,结果又是个指望不上的。
四个人吃完早饭,外婆依依不舍送夫妻二人走到停车场。
沈东庭率先上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快上车吧。”外婆催促时锦南。
时锦南不想坐在沈东庭旁边的位置,可奈何外婆一直看着她,她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最后,她只好硬着头皮慢吞吞不情不愿钻进车里。
沈东庭绕到驾驶位坐了进去,系好安全带后探头对副驾驶窗外的外婆道别:“外婆,我们就先走了。”
身旁人的靠近,让时锦南禁不住屏住呼吸,后背紧紧贴在椅背上,双手也不自觉抓紧安全带。
沈东庭余光瞥见她的反应,眉眼间浮上柔和笑意。
“路上小心点。”外婆说着后退到路边,给他们让路。
沈东庭应了一声,便踩下了油门。
车子很快驶上了公路,由于是周末,这个点路上还没有什么车,一路畅通无阻。
下了高架,沈东庭降慢速度,目不转睛注视着前方车辆,嘴上却问:“你是不是不开心?”
时锦南不答反问:“你为什么愿意娶我?先不说你个人的外在条件,以你的家庭情况,你完全可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为什么选择我?”
沈东庭转头匆匆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试探:“如果我说是源于喜欢,你信吗?”
“不信。”
在不知道沈东庭的别有用心之前,时锦南听到这样的话,可能还会想入非非,自我感动一下。可现在,她只会觉得他是在假意甜言蜜语。
话至此,车内陷入尴尬的死寂,沈东庭眉头皱起又舒展,因为薛家父母的操作,好像时锦南对他的信任很薄弱。
他张了张嘴,最后唇角挂上无奈地笑,换了一副说辞:“相亲的时候,我就说过,是因为觉得你我合适。这个理由,你信吗?”
“事已至此,信不信又有何妨。”时锦南转头看向窗外,留给沈东庭小半个侧脸。
听到这一句,沈东庭隐约猜到了她从昨晚就反常的原因。
九点十分左右,沈东庭把车子开进湖城小区,最后停在时锦南所住的单元楼下。
他并没有着急解锁车门,而是侧身面对时锦南,嗓音低沉柔和,蕴含着商量的意味:“我外地有个案子要出庭,今天下午就得去机场,这次出差大概需要一周的时间。我们既已领证,等我回来之后,就一起搬去婚房那边住吧?”
这话让时锦南呼吸一滞,心脏似是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呼吸。她本能想要拒绝那样的请求,可理智让她忍住了,现在两人已是夫妻,她没有理由拒绝。
“好。”
虽然只是简短又轻飘飘的一个字,但在沈东庭听来,却十分悦耳动听。
“一周看不到我,等我回来,你应该能消气吧?”
“我没有生气。”
别扭说出这句话后,时锦南打开车门下了车,并没有邀请沈东庭一起上楼坐会儿。
沈东庭坐在车里,透过挡风玻璃凝视着她挺直的单薄脊背,那头也不回的劲头让他不免有些失落。
曾经他也预想过与时锦南的婚后场景,那无数种可能中,没有一种会是现在这样的。他从未想到过,她会在被逼无奈下嫁给自己,且对自己半点感情也没有。
沈东庭无力靠在椅背中,一直目送时锦南的身影消失,才不舍收回视线,驱车离开。
由于昨晚又断更了,时锦南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坐到了电脑桌前。
连续上传了两集,她才捏着酸疼的肩膀躺倒在床上。
一夜没见到她的十一与阿九,夹着嗓子一边蹭她的脑袋一边细声细语喵呜叫着。
时锦南侧身把两只小家伙搂到怀里,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才爬起来翻出手机开机。
关机了一晚上,手机里已经有了几十个未接来电。除了母亲与弟弟打的十几个,剩下全是薛美含打的,微信里也有十多条她发的消息。
时锦南滑到最上面,一条条看过去,很多条是道歉的。大致都是自责没有提前告知她沈东庭要与她相亲的原由,以及一些没想到两人这么快领证的惊讶。
她又仰躺回去,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心情平静稍许,她才回复了薛美含一条:这样的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你能顺利嫁给程程,沈东庭也从我这里找到昔日暗恋对象的影子。
虽然极力隐忍,但这段话里仍然都是埋怨的情绪。
薛美含那边很快打来电话,时锦南没有接,而是又给她回了一条:你和程程安心筹备结婚的事情吧。我能自我消化这些,兴许哪天就释怀了。你别跟我打电话了,我现在不想接。
这条信息发过去,那边果然不再打电话过来了,但却发了很多条道歉的信息。
时锦南没有回复她。
大约半个小时后,母亲张静淑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时锦南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滑动接听。
手机听筒里传来母亲熟悉地声音:“我听程程说,你和小沈领证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有通知我们?”
时锦南就知道是为了这件事情,她眉眼间浮现嘲讽地笑,嘴上却冷静回答:“在上次接到您电话的当天。”
“这么着急做什么?再怎么着,也应该先核算八字,选个好日子呀!”
“您和爸不是着急娶儿媳妇么,况且是不是好日子又有什么关系,您娶儿媳妇的日子是好日子不就行了。”
话说到这份上,母女俩一时都沉默了。
时锦南右手无意识摩挲着十一的脑袋,静等对面的母亲开口。
十一舒服的眯着眼睛,喉咙处发出呼噜声。
阿九见状,也把脑袋抵到时锦南的手心,喵呜一声,求抚摸。
看着争宠的小家伙,时锦南心情好了一些。
以前在网上看到有人说宠物可以治愈主人,当时她不信,后来养了十一与阿九,她才相信那种说法。
脑袋上的抚摸消失了,十一起身往时锦南怀里挪了挪,伸长脖子蹭她的下巴。
电话那端的张静淑听到猫叫声,哀叹一声,打破了沉默:“南南,妈明白,这些年我们给程程的原比给你的多,我也知道你很委屈。可你是我们亲生的,我们就算再……”
“妈!”时锦南突然出声打断她,“既然都是亲生的,为什么非要搞区别对待?”
第25章 旧事重提
◎好友分手◎
这样的质问, 让张静淑安静片刻,而后叹了口气,又一次提起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你太爷爷特别重男轻女, 当初你出生后,他非让我们把你送人,再生个儿子……”
时锦南生无可恋听着母亲的唠叨, 每次她与父亲关系降至冰点时, 母亲就要提起一次, 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其实整件事情, 无非就是初为父母的他们坚持要把她留下来, 并且承诺尽快给太爷爷生个重孙子。太爷爷虽然仍然不待见她,, 但也很少再提出把她送人。
次年年底,弟弟出生后不久, 父亲就因为超生被迫下了岗。
听说父亲以前是国企的技术人员,体面的工作让他一辈子要强好面子。被辞退后, 他消沉了好一阵儿都没缓过来。据母亲话里的意思,父亲失业前还是挺喜欢她的, 逢人就夸她长得好看可爱。
失业之后, 父亲对她的态度开始日渐冷淡, 更是时常抱怨她怎么就不是个儿子。父亲总认为她若是个男孩子, 就不会被太爷爷逼着生二胎, 不会被迫下岗。
父亲整日萎靡不振,母亲看不下去, 就托关系把父亲弄进了自己上班的那家私企。父亲虽然为生活妥协了, 但他心里却一直积攒了怨气, 既因为从国企沦落到私企没面子, 又觉得指望母亲找到工作是吃软饭。
“南南,你也不要总是责怪你爸。这些年,他虽然嘴上念叨着养女儿没有用,最后不还是坚持供你读书直到毕业。比起之前那个让女儿半路辍学的邻居,你爸已经很不错了。”
母亲最后这段照例的劝导,让时锦南烦躁闭上眼睛,呼吸也因此粗重了一些。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最容易翻旧账,她不想成为一个怨气很重,揪着过去不放的人。
辍学的邻居也好,父亲的态度也罢,于现在的她而言,都不重要了。
等不到女儿的回应,张静淑犹犹豫豫唤了一声:“南南……”
时锦南松开阿九,倏然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声音也冷冷淡淡:“妈,事已至此,旧事重提没有任何意义。”
“妈不是想要旧事重提。”张静淑声音有些激动:“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爸变成这样是有原因的。”
时锦南觉得母亲这样的辩驳很可笑,可她用力拉扯着嘴角,却挤不出嘲讽地笑。
“您也不必跟我说这些,性别不是我自己能选择的。我爸这么多年把被辞退的不满全算在我一个人头上,这本就不公平。妈,我不是超生的那一个。”
张静淑地声音顿时无力下去,“对不起,南南……”
“行了……”时锦南怕母亲又要长篇大论,“您不必再提以前的事情。现在,我已经依照你们的意愿嫁了人,你和爸安心娶儿媳妇就好。”
“还有,您帮我转告薛家父母,我自己有房子住,不会去跟他们的女儿女婿争什么房子继承权的。”
电话那端的母亲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买房子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哪来那么多钱?”
“去年年初。”
时锦南不想再与母亲谈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随口应付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她能那么早顺利买上房子,还要归功于她大学时期在网上连载的那本漫画,前年那本悬疑漫画被一个制片人看中,买走了影视版权。有了版权费,她计划买房子的事情也因此提前实现。
昨晚一夜没睡,时锦南此刻脑袋有些隐隐作痛,她滑进被窝里,准备先睡一觉。
正当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手机‘嘀’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