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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之南在后头默默看着这一出戏码,又看了看四周围。
    不出所料,一干老弱病残也没人能出头,仅存的几个年轻人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很正常。
    最好的处理方法,是把粥棚那儿的玄甲军护卫给喊过来。
    她掸了掸衣摆,默默站起来准备往巷子外走,身后,流浪汉的叫嚣还在继续。
    “怎么样婆娘,你不如跟了咱哥俩?咱们还能剩两口吃的给你和你的小杂种。”
    “走开!别碰我!”
    “别这么怕人嘛,我们也是为你着想不是?”
    “你就瞧瞧镇国公府那老夫人……”
    林之南往外走的脚步停住了。
    “……想不开非要守寡养儿子,现在可好,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所以说,养儿子没用,还是早点找个男人依靠,不然——哎哟小兔崽子你敢咬我?!”
    黑黄牙痛叫起来,他伸向妇人的手被妇人怀里的小孩死死咬住了。
    “狗子!”
    妇人惊呼。
    “小杂种!!”
    疤痕男怒了,抬起一脚就朝小孩蹬过去,妇人赶紧扑上去挡在小孩身前生生挨了那一脚,当即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抽搐着起不来了。
    “娘!”
    小孩松了牙,冲到母亲身边大哭。
    ……
    “那边什么声音?”
    另一边粥棚旁,负责守卫的玄甲军领头望向巷子处。
    “莫不是流民又闹起来了,”
    负责分粥的小丫鬟皱眉,“袁大人,您快带人去瞧瞧,别是有人被欺负了,先头别府派粥的时候就发生过这样的事儿,差点闹出了人命!”
    玄甲军领头立刻点头,叫了另几个人同自己一起往巷子处快步跑去。
    第二章
    “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个爷爷就好好教教你们什么叫懂规矩!”
    黑黄牙抬手狠狠一巴掌朝小孩扇了过去。
    那粗大的手掌和狠厉的力道,仿佛要把小孩脆弱的脑袋从脖子上给生生拍飞出去。
    玄甲军侍卫正是这时到的巷子口,见此情景立刻要上前呵斥,就在这时,哐的一声脆响,一只陶碗从天而降,正正砸中了黑黄牙后脑勺,碎得四分五裂。
    黑黄牙当即一个趔趄,痛叫着捂住了后脑勺。
    玄甲军领头袁武与其他人都是愣住,下意识抬头,周围原本都一脸麻木的流民们也都惊愕地仰起了脸。
    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林之南不知何时坐在了巷子的围墙墙沿上,她手里举着另一个空碗,闭着一只眼睛朝黑黄牙比划,似乎正在对准方向。
    黑黄牙缓过劲来,伸手到面前时看到满手的血,眼睛都红了,大吼着就冲向墙根,林之南不急不忙把手里剩下那个碗也丢了过去。
    碗没有砸中,得了教训的黑黄牙挥胳膊打开了那个碗,但就是这一挥胳膊挡了视线的功夫,林之南已经朝着他的方向跳了下来,她挑的角度刁钻,膝盖正正对着黑黄牙的鼻子就撞了过去。
    一个六七岁的瘦骨嶙峋的小孩的力气能有多大?那自然是无法与成年男人抗衡的。
    但幼童的体重加上迎面撞击鼻梁骨的力道,却叫黑黄牙痛得眼前一黑仰面摔倒,这还不算,他倒地的同时,林之南抓着他的头发,利用自身的重量把他的后脑勺狠狠摁到了青石板的地上,咚的一声,黑黄牙后脑勺遭到二次重击,他两眼一翻,抽搐了几下,再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这时,剩下那个疤痕男突然冲上来一拳朝林之南后背砸去,林之南此刻还坐在黑黄牙身上,看不到身后情景,巷子口看呆了的袁武一惊,下意识喊了一声:“小心后头!”
    说着,他摸向腰侧,取了两枚飞镖抬手要丢出去。
    但林之南的反应比他想得快,她连头都没回,弯腰侧身从黑黄牙的身上滚下来,疤痕男挥拳打了个空本就重心不稳,林之南滚到地上的同时一脚铲向疤痕男的脚,疤痕男被绊倒狠狠砸在了黑黄牙身上。
    黑黄牙原本已经晕过去了,这一下狠砸却叫他猛抽了口气又给痛醒了过来,疤痕男怒不可遏地要从黑黄牙身上爬起来,刚抬头,脖子却忽然一凉,跟着就是一股刺痛。
    他身体僵住,眼珠颤抖着往下挪,就见一只脏兮兮的小手捏着一块陶碗碎片正抵在他喉头。
    碎片破口锋利,已划破了他的皮肤,有血水顺着伤口往外冒。
    他顺着那只小手看向身后,林之南满脸泥灰,乱蓬蓬的头发间,一双眼睛轻轻弯着,正看他。
    疤痕男双腿发软,差点再跌回去。
    袁武被林之南的一系列动作给惊到,愣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喊了一句:“住手!”
    倒不是为了偏袒那流浪汉,只是他不想一个小孩手上染血。
    林之南仍然捏着陶片没有动,倒是疤痕男满脸惊慌:“大人救命!这小孩是疯子!”
    “闭嘴。”
    袁武冷冷瞪他一眼,然后转脸看林之南,他的目光落在林之南捏着陶片的手上,那只已被冻得紫红发肿的小手也被锋利的陶片割破了,正有血珠在往下滴。
    他蹲到林之南面前,看着她放缓了声音:“孩子,我们是镇国公府的侍卫,后头就交给我们可好?”
    林之南仰脸看他,摇头:“不好。”
    袁武愣了下,不是因为那干脆利落的拒绝,而是被这个孩子的声音给怔住,这孩子的嗓音又粗又哑,全然不似一般孩童的清脆,听着怪叫人难受的。
    袁武看了看林之南破旧脏乱的衣服头发,瘦得已经凹下去的脸颊,心底有些酸楚,他耐心问:“那你想如何?”
    林之南用空闲的手指了指黑黄牙和疤痕男,说:“他们吃下去的,得都吐出来。”
    袁武一怔,有了猜测:“是不是他们抢了你的吃食?”
    他笑道:“无妨的,我让人再给你拿两个馒头吃,好不好?”
    这已经完全是在哄孩子的语气了。
    “不好。”
    林之南仰脸看他,“他们辱骂你们老夫人,不配吃你们给的食物。”
    袁武脸上笑意骤然消失,一股森冷寒意自他的身周弥漫,他缓缓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那两个流浪汉。
    ……
    巷子里传来一声声惨叫求饶声,聚在附近的流民有几个小心翼翼地探头朝里张望,又很快缩回来,脸上的表情都是又解气又惊恐。
    林之南坐在粥棚后的小板凳上被一个小丫鬟拉着给手掌上药,她另一只手拿着个热腾腾的馒头,一边接受数落,一边慢吞吞啃着馒头。
    食欲依旧是不存在的,但是低头啃馒头总比傻乎乎地坐着被人数落有面子,至少没那么尴尬。
    “你这小孩也真是胆子大,”
    小丫鬟给她包好了纱布,指头一戳她脑门,“多危险啊,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听到没?”
    这丫鬟看着也就十四五岁大小,脸庞圆圆的,眼睛也挺大,一手叉腰站在林之南面前,很有气势。
    林之南被戳地脑袋往后一仰,嘴里馒头还没咽下去,就鼓着腮帮子懵懵地看她,小丫鬟跟她对视上,没忍住扑哧笑了。
    这时巷子里小跑出来个玄甲军侍卫,对着站在小丫鬟旁边的袁武报告:“老大,那俩人吐黄水了,老叶说差不多了,再打该出人命了。”
    袁武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手一挥:“丢去衙门门口。”
    侍卫领命匆匆离开。
    小丫鬟狠狠唾了一口:“打死最好!这些个腌臜泼皮,领着我们的吃食居然还在背后嚼舌头侮辱我们老夫人,迟早遭报应!”
    林之南捧着馒头用力点头。
    袁武看她有趣,问了一句:“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林之南刚咬了一口馒头,也不急着回答,慢吞吞地吃着,等把嘴里的馒头都吞下去了,这才开口,还是那粗哑难听的声音:“姜南,七岁。”
    “才七岁啊,好小。你爹娘呢?”
    小丫鬟问。
    林之南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回答:“死了。”
    小丫鬟摸了摸林之南蓬乱的发顶,又给她端了碗粥过来,怜惜的眼神里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怪让人瘆得慌的。
    林之南看着手里还剩大半的馒头,又看看面前那满满的粥,陷入了沉思。
    所以她该如何委婉地拒绝这母爱泛滥的小丫鬟的热情呢?
    旁边的袁武抱着手臂端详着一脸纠结的林之南,她虽然衣衫破烂又脏又臭,但说话条理清晰,举止也十分沉稳,就连吃东西也是慢条斯理的,完全不像个长期挨饿的乞儿,倒像是原本家境不错却突遭变故流落在外的大户人家家里的孩子。
    “你的嗓子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问。
    林之南捧着粥碗,浅浅啜了一口汤水,忍着胃里翻腾起的呕吐欲回道:“烟熏的。”
    “怎么会被烟熏?”
    袁武皱眉,猜测,“家里走水了?”
    林之南很高兴终于找着机会可以放下碗了,她抹抹嘴,点头:“全烧没了。”
    小丫鬟脸上满是同情:“那后来呢,怎么没去看大夫?”
    林之南眨了眨眼,仰脸看她:“没有钱。”
    小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家都烧没了,爹娘也死了,一个乞儿哪来的钱去看大夫,每天有口吃的就不错了。
    林之南见他们都不说话,悄咪咪把粥碗和馒头往边上挪了挪,然后一脸真诚地问小丫鬟,“姐姐,你们府上还缺下人吗?”
    小丫鬟一愣:“你想来我们府上?”
    倒也不算。
    林之南点头。
    小丫鬟犹豫了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不能留你。”
    袁武看她:“我瞧这孩子还挺机灵,做个随从小厮的应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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