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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接通,沈令仪就听见周光彦压着嗓子问:“怎么又哭?”
    “我好疼……”
    “哪里疼?是不是肚子?快去医院,头三个月要注意养胎,别——”
    沈令仪吸吸鼻子,打断道:“周光彦,我把孩子打掉了。”
    他愣住,像是没听清:“什么?”
    沈令仪又说一遍:“我把孩子打掉了。”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泪从脸颊划过。
    “我说会把孩子生下来,交给周家,然后我们一拍两散——这话是骗你的,因为你妈妈让我先把你稳住。我已经……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她颤着声说完,等着听他什么反应。
    那边没有反应。
    只有沉默,和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
    “孩子没了,以后我们不用再联系了。”她说。
    周光彦还是不作声。
    沈令仪很想挂断,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期待着听他说一句话。
    说什么都好,只要别沉默。
    然而他怎么都不开口。
    半晌,沈令仪僵持得累了,等不到他的回应,那就不等了。
    “就这样吧,再见。”
    她挂断电话,握着手机,那边没再打过来。
    连条短信也没发。
    沈令仪将手机塞进枕头下,抬手抹泪,怎么也抹不干净,越抹越多,她不再抹了,双手捧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沈小姐?”病房外,周闻笙听到哭声,敲了敲门,见她不回应,仍在哭,直接推门而进。
    周闻笙是在清早六点接到林然电话的。他是家里信得过也靠得住的保镖之一。
    她不知道林然为什么会用陌生号码打过来,林然也没有解释太多,只说自己和沈令仪现在很危险,有人要害沈令仪,他把沈令仪救了出来,自己受了伤,沈令仪也被车撞了。
    周闻笙顾不得上班,跟医院请了假,坐最早那班飞机飞往海城,按照林然给的地址来到这家医院。
    见面后发现林然瘸着腿,拄着拐,穿着病服,左腿伤口已经包扎好。
    医生原本不让林然下地的,他伤口虽然不算太深,可毕竟流了这么多血,血好不容易止住,一走动伤口又得裂开。
    林然性子犟,医生好说歹说他也不听,非要去看沈令仪。
    沈令仪出事,他是从护士口中知道的。
    两个护士在病房里交班时轻声聊了几句,说医院外面,一辆出租车撞了个孕妇。林然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又觉得没那么巧,很可能不是沈令仪。
    然而转念一想,沈令仪这么倒霉,命都被人惦记着,被车撞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好像并不奇怪。
    今晚的惊险经历甚至让林然觉得,如果被撞的孕妇真的是沈令仪,那这个司机很可疑,说不定是幕后黑手安排的人。
    林然越想心里越不踏实,拄着拐下地,去护士台打听,谎称自己女朋友怀着孕,不知道是不是那位受伤孕妇,护士没起疑心,问了同事,得知病房号后告诉他,他拖着病腿,顾不上疼赶紧过去。
    到了病房一看,果然是沈令仪。
    她闭着眼,惨白一张脸,唇上没有血色,像一朵失去生机的花,被暴风雨狠狠捶打后,奄奄一息飘落在地。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林然很想摸摸她。
    医生让他出去,他说这是他女朋友。
    医生诧异地上下打量他,目光变得同情。
    同情这两个倒霉蛋。
    医生告诉林然,他女朋友命大,司机在最后关头紧急刹车,虽然还是撞上了,可要是没来得及刹车,现在说不定就是一尸两命。
    林然听明白了,孩子没命了,沈令仪捡回一条命。
    “她没事就好。”林然低头,看见自己受伤的腿,猛地抬头,叫住医生,“她身上其他地方有没有——”
    “应该没什么大碍,车子刹车后向前滑行时撞到的,她本来身体状态就很差,就算没被撞,不小心在楼梯上崴个脚,这孩子估计都保不住。”医生知道他想问什么。
    周闻笙赶来后,林然把这些话也一并告诉她。
    周闻笙听得提心吊胆,立马去看沈令仪,林然要跟着去,被她制止了。
    “你安心养伤,剩下的交给我。”周闻笙说道。
    她能来,林然就放心了,这会儿伤口确实疼得厉害,他躺回床上,看着周闻笙背影,忽然叫住她。
    “周小姐,你会报警吗?”
    周闻笙愣了愣,沉默片刻,淡淡说道:“不会。”
    林然心里琢磨,她估计以为沈令仪被害,是她母亲方瑾一手策划的。
    真要报了警,查不出什么线索还好,一旦查出来,方瑾可就遭殃了。
    林然没有百分之百的证据确定这事的幕后黑手是程予希,而不是方瑾,作为周家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保镖,他不能掺和过多。
    周闻笙在病床前守了几个小时,沈令仪才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病房,一脸茫然,转过头又看见周闻笙,更是困惑不已。
    “我怎么……”她嗓音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见她醒了,周闻笙赶紧起身,轻轻按住她肩膀,温柔说道:“你别动,好好躺着。”
    麻药劲已过,沈令仪感受到身体传来的疼痛,闭了闭眼,无力地问:“我怎么在这?”
    周闻笙望着她,好半天不说话。
    沈令仪忽然想起什么,抓住周闻笙的手,惊慌失措:“孩子……孩子是不是——”
    “你先别激动,平静一下好吗?我慢慢跟你说。”
    周闻笙红了眼眶,握住她冰冷的手,将自己从林然口中听来的话,一一告诉她。
    “医生还说,其实那辆车最后的撞击力度并不大,你晕倒,主要是精神太紧张,身体也极度疲惫造成的。沈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可你一定听过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还活着,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是值得庆幸的事。”
    周闻笙很温柔,待她就像亲妹妹一样,沈令仪不是不是感动,可这些真切的安慰,没能把她从巨大的悲伤之中拯救出来。
    她不明白,这个孩子自己原本就不想要,为什么真正失去以后,心却这么痛这么痛。
    像是挨了千刀受了万剐,呼吸间拉扯出密密麻麻的剧痛,每一秒都像在被凌迟。
    她难过得想死。
    很久以后,沈令仪还是没缓过来。
    她躺在病床上,睁眼望着天花板。
    眼眶已经哭得红肿,目光空洞而麻木。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破碎的布娃娃,可怜巴巴,一无是处。
    她很想爸爸妈妈和姐姐,很想躲在他们怀里撒撒娇,哭一哭。
    可是短短一夜之间,似乎连活着都是件很困难的事。
    她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破命,贱成这样,为什么还会被人如此惦记?
    周光彦不会娶她,他从来都只是把她当做私人附属品。她想,他不肯放手,不是因为爱,是因为极端的占有欲。
    正是这份占有欲,让程予希对她起了杀意。
    她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是该报警,还是默不作声躲起来。
    她抓着周闻笙的手,哭着说自己想报警,想找回公道。
    周闻笙沉默许久,长叹一声,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沈小姐,你斗不过她的。”
    周闻笙以为,害沈令仪的罪魁祸首,是自己母亲。
    而沈令仪以为,周闻笙口中的“她”,是程予希。
    “可我——”沈令仪眼泪夺眶而出,喉咙堵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可我咽不下这口气……”
    周闻笙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心里也很不好受。
    “我昨天怎么劝你来着?我们这种家庭,表面光鲜,背地里,太多腌臜事了。沈小姐,既然她敢对你下手,说明已经策划得很周密,只是没想到林然竟会舍身救你。如果昨晚林然没有出手相救,你还能活着躺在这儿吗?你再想想,如果跟她继续斗,下一次,还会有林然这样的人救你吗?林然受了伤,自顾不暇,以后谁来保护你?”
    这番话,如同警钟,让沈令仪心生退却。
    自己的确没有资本和程予希斗,沈令仪想。
    周闻笙陪了她许久。入夜后,她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
    一个念头忽然闯进脑海。
    孩子已经没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最后骗周光彦一次,让他彻底死心。
    让他明白,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哪怕只是想占有,她也是不值得被占有的。
    她欺骗他,玩弄他,折辱他。
    他要她恨她,恨毒了她,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她。
    “我想给周光彦打个电话。”沈令仪收回望向天花板的目光,含着泪对周闻笙说。
    周闻笙没拒绝,也没问为什么,默默掏出手机递给她。
    “不能用你的电话,别让他知道我们在一块儿,也别让他知道昨晚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沈令仪说。
    周闻笙忽然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
    “真的要这么说吗?”周闻笙有些担心。
    周光彦疯子一个,要是听了那些话,不知道得疯成什么样。
    沈令仪没解释什么,只是让她替自己去借一部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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