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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和睦医院,是海城最先进也最昂贵的私人医院,院长邓宏茂和周光彦的父亲周兴平,也是多年老友。
    周兴平很久没回过海城,邓宏茂又忙于事业,两人多年未见,只是逢年过节互相短信问候一番,邓宏茂没想到,再次见到老友,竟会是这般情形。
    “一切还未成定数,光彦,不要太过担忧,我相信你父亲能挺过来。”邓宏茂拍拍这位后辈肩膀,转身离开。
    “邓叔叔。”周光彦将他叫住。
    邓宏茂停了脚步,扭头:“怎么了,光彦?”
    周光彦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问道:“您还记不记得庄怜月?”
    邓宏茂面容一震,微微皱起眉头,目光闪过一丝惊慌,很快又掩藏住了真实情绪,拧眉似是陷入思考,眨了眨眼,过了会儿才开口说道:“庄……庄什么来着?哦,庄怜月,好像有点儿印象,以前好像听你爸爸提到过这个名字。”
    周光彦一听便知他在撒谎。
    当下这种情况,再怎么追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周光彦不打算戳破,只是点了点头:“嗯,邓叔叔,您忙去吧,打扰了。”
    邓宏茂笑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是有什么事要找这个庄女士吗?”
    周光彦面无表情看着他,深邃的眸子,透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目光:“邓叔叔,您该不会不知道,庄怜月早就死了?”
    邓宏茂大跌眼镜,眉毛挑得老高,随即紧紧锁住:“什么?庄女士她……”
    邓宏茂摇摇头,感慨:“真的是世事无常啊……”
    周光彦眼里闪过一丝冷笑,淡淡说道:“您忙吧,不耽误您时间了。”
    “哪里哪里。那我就先忙去了,光彦,等过两天,咱们爷俩找个时间聚聚。好多年没见,你从那个小淘气包,一下子长成个挑大梁的爷们儿了。”邓宏伟又拍了拍周光彦肩膀,微笑着转身走开。
    望着邓宏伟走远的背影,周光彦陷入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方瑾和周闻笙赶到,见他站在走廊一动不动,赶紧走过去叫道:“光彦,你爸爸怎么样了?”
    周光彦回过神来,扭头看向母亲姐姐,拧着眉摇头。
    方瑾见他这副样子,心知丈夫情况不明朗,眼泪有冒了出来。
    “妈,总哭也不是办法,现在我们帮不上什么忙,咱们看看爸爸,然后我送你去酒店休息吧。”周闻笙说完,拉着母亲跟着护士往病房里走。
    周光彦跟在她们身后。
    父亲躺在病床上,口中戴着呼吸机,头被纱布包裹,双眼紧闭,微微皱着眉心,像是陷入了一个并不快乐的梦境中。
    周光彦耳旁传来母亲和姐姐压抑的啜泣,他握住姐姐的手,才发现他们姐弟两个,手心都是冰冷的。
    探视时间很快结束,一家人只得出来。周闻笙搀扶着母亲,周光彦快步走在前面。
    “闻笙,光彦,你们在这儿等我吧,我去跟邓叔叔说会儿话。他是兴平的旧识,早些年与我关系也不错,多年未见,我去打个招呼,再问问他你们爸爸到底什么情况,以后还——还能不能好了……”
    方瑾一边说着,一边捂脸落泪。
    母亲跟着护士进了电梯,周光彦扭头告诉姐姐:“我去抽根烟。”
    他走出医院,在大门外的路边站着,点燃嘴里的烟,看着人和车辆不断从医院进进出出,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总归是不好受。
    父亲,母亲,庄怜月,让周光彦想起了另外三个人——自己,程予希,沈令仪。
    如果自己和沈令仪没有闹掰,结婚后,程予希会怎么对待沈令仪?
    不难想象,沈令仪会遭受到怎样的刁难。
    然而周光彦认为,自己不像父亲,自己有能力,也有底气保护好他爱的女人。
    沉思之际,一辆白车缓缓停到路边,车门打开,后座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周光彦愣了愣,眉头忽然紧锁。
    程予希一下车就看见了他,提着裙子冲过来:“光彦!”
    跑到未婚夫面前,她面露担忧:“周叔叔现在怎么样了?情况好些了吗?”
    周光彦脸色瞬间冷下,目光透着火,愠怒问道:“你来干什么?”
    程予希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凶,委屈巴巴解释:“我、我想来看望一下周叔叔呀!周叔叔是我未来的公公,他受伤了,我来看看他有错吗?”
    周光彦看见她这副嘴脸就烦,扔掉烟头,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你去哪儿?”程予希急忙跟过来。
    周光彦狠狠关上车门,让司机赶紧开走。
    司机见状,乐呵呵问:“怎么啦小兄弟,跟女朋友吵架了?”
    周光彦不说话,司机又笑眯眯问:“小兄弟去哪里?”
    其实周光彦哪也不想去,只不过刚才那分钟只想逃离程予希。
    这女人简直让他窒息。
    他忽然陷入一种恐慌。
    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恐慌。
    自己和程予希的婚姻,说不定比父母还要糟糕。
    因为他总感觉,程予希比起母亲,无论是演技还是控制欲,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很难想象,自己即将和这样一个女人走入婚姻,过一辈子。
    光是想想周光彦都喘不过气。
    他闭上眼睛,手肘撑在窗沿上,修长的手指抵着太阳穴,愁眉不展。
    司机停下来等红灯,看见后视镜里这张英俊却凝重的面孔,又与他攀谈起来。
    “有时候女人就是这样,很烦人的,哎,没办法,想开点吧,好男不跟女斗。”
    周光彦沉默,过了会儿忽然开口:“她不是我女朋友。”
    司机:“不是女朋友啊?那就是老婆了,那更没办法了,婚都结了,你能拿她怎么办?看你们俊男靓女很登对,各让一步好好过日子咯。”
    周光彦被他说得更烦躁:“也不是老婆。”
    司机:“……”
    几秒种后,司机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就是情人咯?小兄弟我跟你讲,好男人不包二奶,好老公不找情人,虽然我也是男人,但我这个人可是很正直的我跟你说,男人,结了婚就要对老婆好,要专一,那种不专一的男人,生活和事业都会走下坡路。有句话说得好,‘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小兄弟,听哥的一句劝,跟那女的赶紧分手。”
    周光彦越听到后面,脸色越黑,最后几乎是满脸黑线,气场也越发的冷。
    司机自言自语说了这么多,见他毫无回应,觉得有些尴尬,笑着给自己找台阶:“哎你这从上车到现在,一直没跟我说要去哪,难道想让我随便开开带你兜风?”
    周光彦想了想,说道:“去海边吧。”
    司机点点头:“行,我给你送到港口路那边,这里离沙滩近。”
    五分钟后,出租车停在港口路。
    周光彦付完钱下车,身后传来司机的声音。
    “小兄弟,老哥我再多句嘴:赶紧跟你那情人分手吧,不然对她,对你老婆,都不好!”
    周光彦浅浅抽了一口气,烦躁得要命。
    再回头时,车子已经开出老远。
    傍晚,西沉的夕阳悬在海岸线上,散发出橘红色柔光。
    周光彦走在沙滩上,脚下潮湿松软的沙。
    不远处一个浪缓缓逼近。
    他往岸边靠了靠,扭头看着海浪卷来,将他一路留下的脚印冲刷干净。
    什么都没有变,又什么都变了,他想。
    沈令仪大一那年冬天,他第一次带她出来旅行。
    他们在这片沙滩上嬉笑,疯闹,她骑着他的肩,他扛着她跑。
    那时候不像现在,现在天气热,那会儿正值冬天,海城气候如春,温度宜人。
    海风夹杂着腥气吹来,他的姑娘低头伏在他耳边,娇滴滴说这会儿的海风不好闻。
    他提议回酒店,沈令仪不肯。
    他笑了笑,自然知道她为什么不肯。
    那年周光彦已经二十八了,早已不是刚开荤的毛头小子,可不知怎么,在沈令仪那尝到甜头后,如同食髓知味似的,越发贪婪。
    怎么都不够。
    有一次疯得实在厉害,从早到晚,睡一觉,然后又从晚到早。
    沈令仪嗓子都哑了,鹿眼泛红,羞得不敢看他,更没脸出去,躺着缓了一天才缓过来。
    那次过后,沈令仪就不太敢跟他单独在房间里多待了。
    在海边听他提起回酒店,她都免不了哆嗦一下。
    头天晚上入住,后半夜她才有得睡。一大早又迷迷糊糊被他抱进浴室泡澡。
    在浴室里周光彦也没闲着。
    她被折腾得实在是累,哭没用,求也没用,狠狠在他胳膊上咬一口,哑着嗓子骂道:“周光彦,你就是个畜生!”
    那时候累得已经没了力气,怎么咬都是不疼的。
    周光彦扳起她下巴,捧着她的脸,吻她吻得天昏地暗。
    事后清醒过来,沈令仪说,当时两个人泡在水中,她觉得自己像是沉进了海里。
    一点一点下沉。
    沉到深处。
    几近窒息。
    她吻得要是不专心,周光彦是要罚的。
    周光彦罚人更变态,沈令仪被罚过那么几次后,再也不敢在亲吻时分心了。
    夕阳的余晖渐渐散去,夜幕升起来。
    周光彦回忆着往日与沈令仪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走了好远。
    以前住的那家酒店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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