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姣确实有所耳闻,点点头。
李少音说:“我小声告诉你,别让他们听到了。就是,凤凰族和龙族虽然是九州大陆上最强横的两个种族,但是他们多多少少是有点变态在里边的。比如,凤凰族鄙夷其他种族,认为凤凰才是世间顶尖,万物皆以凤凰为尊,所以当初楚尊者也是嫁到凤凰族里的。而龙族嘛,也有相似的思想,不过他们并没有凤凰族的圣树,不能像凤凰族那样通过圣树孕育生命,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千百年来,他们都只在内部进行通婚的。”
唐姣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果然,李少音说:“帝君与圣女虽是兄妹,却也是夫妻。”
唐姣说:“也就是说,卿真君原本是渊藏帝君的......呃,未婚妻?”
李少音摊手:“是这么个道理。我听说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很好,从小一起长大,距今已经在一起生活六百余年,龙族内部都以为他们两个今后会水到渠成地在一起,然而方长老横空出世,卿真君恐怕一开始也只将渊藏帝君当成皇兄,关于结不结婚的,她没什么所谓,只是在遇见方长老后才产生了世俗的欲望,一人一龙就这么看对眼了。”
“龙族简直是震怒呀,因为天海一战那时候赤血帝君连斩龙首,整个龙族就只剩下了这对兄妹是皇族,若是他们两个不通婚,血统该怎么保持纯正?”李少音说道,“就这样,方长老荣登龙族的黑名单榜首,他也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就算被整个龙族追杀也认定了卿真君不放手,不过,卿真君在其中周旋多年,也没能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唐姣提问:“渊藏帝君是如何反应的?”
李少音痛心疾首道:“这个男的,非常心机!”
唐姣说:“此话怎讲?”
李少音说:“妹前纯良,妹后疯批。听说卿真君去请求他的时候,他非常和善地答应了,还对她说什么‘兄长很想念你,望你时常回到龙族’,连方长老都信了。结果方长老还是被追杀,穷追猛打,险些丧命,就是手段更不明显了一些。卿真君又去质问渊藏帝君,渊藏帝君的回答是‘我对此并不知情,或许是长老们私下的决议,吾妹放心,我会说服他们’,字字真情实感,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我才不信他管不住那些长老。”
唐姣说:“这么吓人。”
李少音说:“方长老有很长一段时间恨不得做掉渊藏帝君,可惜他是丹修。”
她担心唐姣会害怕,又说道:“不过,若是卿真君能够顺利醒过来,那局面又会发生变化了。方长老生性肆意,很是浮浪,唯独遇见卿真君之后渐渐收了心;渊藏帝君生性嗜杀,冷血无情,唯独在面对卿真君的时候很听话。可以说,卿真君就是训犬师。”
唐姣并没有很害怕。
唐姣是瓜田里奔跑的猹,听得很高兴。
她几乎可以想象那段时间的盛况了,修真界简直是吃瓜吃到爽。
李少音说:“消息放出去的时候,渊藏帝君一口咬定他才不是什么妹控,这话绝对是凤凰族在污蔑他,赤血帝君欺师灭祖,以下犯上,难道就是清白的吗?等等。凤凰族不甘示弱,两边吵得很凶,龙族骂凤凰族冷血,凤凰族骂龙族变态,最后卿真君朝凤凰宫殿射了一箭,劈分为二,楚尊者落下一符,龙宫坍裂出一道沟壑,如此才消停了。”
唐姣听得津津有味之际,李少音却忽然“咦”了一声。
“好像结束了。”她说道。
唐姣抬头,看到那几道弧光已经在下落了,李裳眉适时地开启大阵入口,免得他们几个如流火般坠落,将好不容易修补好的大阵给摧毁,再一环顾四周,也有不少合欢宗弟子在长老的庇护中仍然探头探脑,尤其是婵香子——唐姣感觉她已经在脑内起稿了。
【惊!疯批妹控为爱痴狂,单骑赴会,不惜打破当年与凤凰族的誓约!】
......大概是这样的标题吧?
然后龙族又怀疑是凤凰族干的好事,风云再起,两族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唐姣甩了甩脑袋,无奈地想,她怎么也被影响了!
黑龙穿过屏障,化作人形,她定睛一看这位大名鼎鼎的妹控——长得非常冷峻,薄唇似刀削,眉间缠着郁色,发尾微翘,一股被冠冕束在脑后,垂至后颈,剩下的随意披散着,落至腰际,一身的银色甲胄,满是煞气,即使那张脸很好看,也让人不敢直视。
萧琅也在,应该是同被邀请来的。
徐沉云目光一扫,瞥见扶秋洞府门口的唐姣,对她颔首,示意她们二人也来。
唐姣拉起注意力全在脸色有点苍白的昙净法师身上的李少音,跟去了主峰大殿。
合欢宗的大殿有史以来第一次迎来了这么多位九阶真君。
龙族的卿燃渊、凤凰族的萧琅、昙净法师、珩清、徐沉云,一共五位。
以及宗门除却方明舟以外的七位长老、掌事李裳眉、唐姣、李少音,齐聚于此。
大殿中,待所有人落座,李裳眉抬手布下屏障,将殿内的声音与殿外隔绝开。
“徐真君。”卿燃渊率先开口,指尖在膝上轻敲,声音低沉暗哑,这是他常年身在西海裂谷深处的黑锁王座所酿成的影响,“你说过,我来此地便可得到吾妹这几十年中的下落,所以我才选择了停手,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就此罢休。若是方明舟稍有差池,不慎失误,没能炼就九转回魂丹,我便会立刻将他斩杀,不计任何代价,将吾妹带走。”
一句话就听出来了,这藏不住的疯劲。
殿中的所有人都默默地想。
徐沉云倒是不慌,老神在在地说道:“渊藏帝君,我相信昙净法师能够给我们所有人的疑惑做出一个完美的解答,至于方长老一事,待我们听完这些,再决定也不迟。”
轻描淡写的把锅扔到了昙净法师头上去了。
昙净平静地接锅,说道:“昙净会为诸位一一说明的。”
说实话,李少音其实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会出现在这里。
虽然她也很好奇这些秘密啦,但是她又不是合欢宗高层的人物。
这真的是她能听的吗?她这么想着。
不过,很快,李少音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也在这里。
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再转青......恨不得立刻钻进地里把自己埋起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昙净开始了讲述。
李少音说得没错,他的声音确实是很柔和的,有种让人内心平静的力量。
随着他的讲述,深藏在七十年前,或者说更久远之前的秘密在所有人面前展开。
“此间登上十阶的尊者,共有七位,皆在九州盟。”昙净说道,“不知各位是否有所察觉,他们突破九阶的时间点,无一例外,都在五百年前阴火被逼至不周山那日。”
这件事上,萧琅最有发言权:“楚明诀确实是在那日突破的。”
她说道:“在此之前,他已经在九阶停留了四百年。”
各典籍中虽然没有直接记载这个,但是,唐姣想,在阴火之前,这七个人的称呼还是“真君”,在阴火之后,这七个人的称呼就变成了“尊者”,也足以佐证昙净的话。
昙净点头,表示认可。
他接下来的话,彻底引燃了殿中的气氛。
“世间大道崇尚苦修,或是对抗心魔,或是了却执念,破而后立,方得进修,每上升一个等阶,所要渡的劫难就越是险峻,因此,许多修士也在求道的途中不幸陨落。”
“而九阶突破十阶的契机,却并不在自身,而是在于‘大劫难’。”
“九州灵脉、法宝、灵兽、草木,皆有数量,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机缘亦是如此,如同每日有修士陨落,就有修士突破,万物都在冥冥之中保持着平衡,这两者之间看似没有任何联系,实际上,不过是那人的机缘与数量,都转移到了这一人身上。”
珩清是最愤怒的那一个。
他霍然起身,质问道:“你的意思是,所有死在阴火中的修士,都是为了他人的晋升而做出的牺牲吗?他们难道生来就是为了死的吗?你所说的这些话实在太荒谬了!”
珩莲比所有人都优秀。
她不该是被牺牲掉的那个人。
唐姣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
与他的激动相反,端坐在椅子上的昙净仍然是那般冷静,向他解释道:“珩真君,我从来没有说过死去的人便是牺牲者,便是为他人做嫁衣。事实上,你口中‘生来就是为了死的’那个人,并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如今就坐在你面前的这个我。”
珩清被他这句话说得愣了一下。
昙净继续说道:“在劫难中存活的人得到突破,在劫难中死去的人归于尘埃,虽然这句话确实很残酷且冰冷,但它确实是无可置疑的事实。不过,我可以向珩真君保证,没有任何一个修士认为他们的牺牲是全无意义的,否则他们不会竭尽全力抵御阴火。”
他目光温和地扫过珩清,劝说道:“现在,请您坐下来继续听我说吧。”
珩清在原地站了片刻。
没有人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但是片刻后,他神色晦暗地坐下了。
从现在开始,到昙净解释完一切,他都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眼见着珩清重新坐下,昙净的神色缓和下来,正欲开口,又听得一人发问。
那是赤血帝君,端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于膝,饶有兴趣地盯着昙净的面庞,像是第一次见到他,又像是已经见过他许多次似的,说:“昙净法师,我想冒昧问一句。”
昙净说:“赤血帝君请说。”
“你很了解五百年前发生的事,甚至比我这个身临现场的人还要了解。”萧琅说着将身体向前倾斜,她只改变了一个微小的动作,却令唐姣感觉到她浑身的气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如同窥见猎物的捕食者,“而那个时候,你还尚未出生。你究竟是何人?”
但奇怪的是,她身上并没有任何敌意。
昙净闻言,垂下眸子沉思了一阵,忽而笑了。
“是的......”他抬眼凝视着眼前的、玄镜尊者的弟子,说道,“尽管我本人并不在意身份的变化,不过,确实,你或许更加熟悉我的另一个法号——‘明释’对吧?”
萧琅露出了然的神色,浑身的气势霎时变化,怀念道:“许久不见,禅师。”
众人哗然。
其中,最震惊的那个人,当属李少音。
她像是被雷击一般,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昙净。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望天)
大家有什么想要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说,我过两天来看
第114章
◎享受最后的乱世。◎
明释法师——是五百年前抵御阴火的其中一名九阶佛修。
五百年前, 阴火动乱,九州各地的修士奔赴不周山,共同抵御阴火的扩张。
其中, 以水师真君、高阳真君、桃花真君、明释法师、醉照真君、辛夷真君、凌泉真君、玄镜真君、笑尘真君、忘苍真君这十位真君为首,耗费了三年时间,终于将阴火逼退至不周山, 然而代价却是水师与高阳两位真君双双陨落,明释法师以身超度冤魂。
剩下来的那七位真君,则是建立了九州盟,作为最初的成员亲手开启了盛世。
在听到昙净亲口承认自己便是“明释”的同时,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想到了这件事。
如果一定要将阴火一事划分成三个部分,该是这样的:
水师真君与高阳真君之间的争斗是一个引子, 撞毁了不周山的山柱,引来阴火;
这二人双双陨落,而明释法师则为这一切画上了一个句号, 这是第二部 分;
第三部 分, 则是九州大地荒寥破败,百废待兴, 九州盟应运而生。
唐姣回想起来,昙净确实在不久前就说过这样的一番话“至于我,我扮演着与五百年前相同的角色, 负责以身饲难,渡世济人,作为八人之中唯一牺牲的那一个羔羊,结束乱世, 开启新的盛世, 如此而已”——他将自己戏称为“羔羊”, 似乎也并不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