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唐诗头一歪,扑进了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口,吐了他一身。
天衡帝宛如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冰水,什么绮丽的心思都没有了,铁青着脸,恼怒地吼道:“唐诗……”
唐诗完全没发现他的震怒,还抓住他的衣领,打了个嗝,抬起头,小嘴一瘪,委屈巴巴地哭诉:“我头好痛,我好难受,呜呜呜……”
天衡帝揉了揉眉心,什么脾气都没了,放软声音说:“除了头痛,还有哪里难受?”
唐诗捂住胸口:“这里,还有这里,你帮我揉揉,好难受。”
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天衡帝皱了皱眉,伸手贴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用掌心搓揉转圈。可唐诗并没有好转,反而打了个酒嗝:“呕……”
又吐了他一身,天衡帝已经发不起脾气了。早知道她酒量这么差,就别给她喝什么桃花酿的。
扯过门边架子上的披风盖住唐诗的脸,天衡帝打横将她抱了起来:“乖,别闹了,太医一会儿就来。”
他抱着唐诗出了御书房。
守在门口的广全见状,连忙上前,当即就闻到了天衡帝身上散发出来的古怪味道。他惊讶地问:“皇上,您这是怎么啦?”
天衡帝淡淡地说:“朕无事。周才人喝多了,有些难受,去请太医过来一趟。”
广全连忙应道:“是,皇上,这……要不让奴才派个人过来伺候,您去换身衣服。”
天衡帝点头:“派个信得过的过来,让人准备一点热水,先给周才人简单清理一下。”
广全点头退下。
天衡帝将唐诗抱去了浴堂中,广全派过来的宫女连忙迎上前:“参见皇上,将贵人交给奴婢吧。”
天衡帝扯开披风,将唐诗放下来,但唐诗却死扒拉着他不放:“别走啊,咱们再喝,桃花酿真好喝,再来一杯。”
“小酒鬼,你乖乖松口,咱们继续喝酒,好不好?”跟酒鬼是没法讲道理的,天衡帝只得顺着她的话说。
唐诗这才乖乖松了手。
他替她脱掉了弄脏的外衣,然后将仅着中衣的唐诗放在椅子上,对站在一旁的宫女说:“伺候贵人简单洗漱一下,别给她洗澡了,擦擦脸,喂她喝点温水,穿上干净的衣服,朕很快就来。”
宫女连忙点头:“是,皇上。”
天衡帝去隔间飞快地换掉了脏衣服,连澡都没来得及洗,就折返回来抱起唐诗,回到了寝宫。
唐诗这会儿老实了一些,不再发酒疯,但嘴里一直嘟囔着“痛”、“水”这样的词语。
天衡帝命人准备了一杯温水,扶她起来,喂她喝下,这才发现她后脖子滚烫滚烫的,一探她的额头,都热得能煎鸡蛋了。
这是发烧了,但她刚才喝醉了,脸蛋红扑扑的,导致他一直都没发现。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东来站在寝宫门口低声道:“皇上,广全公公去催了,应该快了。”
天衡帝只得按捺下急切的心情,又等了一会儿,太医总算是来了。
他放下帘子,把唐诗的右手拿了出来,放在床边:“让他进来。”
太医进来给唐诗诊了脉后又询问了一番唐诗的饮食:“娘娘今日可是吃了冰冷的东西?”
天衡帝看向东来。
东来已经查清楚了唐诗今天的行踪:“中午天气比较热,娘娘食了一碗冰镇的水果,上面还放了乳酪和蜂蜜,今天晚上吃了烤羊肉,还喝了些冰镇过的桃花酿。”
天衡帝在一旁补充:“六杯。”
太医捋了捋胡须:“娘娘应是食用了大量冰冷之物,晚上又喝了酒,导致肠胃不适,出现腹痛、恶心、呕吐、发烧等症状。可给她热敷小腹,多喝热水,微臣再给娘娘开一剂散寒祛湿,健脾止泻的药方。若是娘娘高烧不退,可用温热的湿巾擦她的额头、腋下等出汗比较多的地方。高烧退了之后,休养几日,饮食清淡一些,便无恙了。”
旁边的东来连忙记下,指了一名信得过的太监随太医去拿药。
广全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很晚了,便劝道:“皇上,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春杏和老奴照看,您去休息吧。”
天衡帝看着唐诗在睡梦中都紧皱的眉头和红扑扑的小脸,哪放得下心:“不用,朕不困。”
广全不敢再劝,犹豫片刻,低声问:“那周才人呢?”
今晚既是用周才人的名义请的太医,那承乾宫里生病的也只能是周才人。天衡帝说:“让她住在隔壁,别被人发现了,等明日太医来过后再说。”
广全明白了,这是要等唐嫔娘娘的身体好了,周才人才能回去。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他走后,天衡帝接过春杏递过来的帕子,敷在唐诗额头上,然后坐到床榻边静静地看着她,现在倒是老实了,连被子都不踢了,可他倒宁愿她像以前那样踢被子。
期间换了数次帕子,又给唐诗喂了一顿药,到三更天的时候,唐诗的烧总算是退了下去,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症状应该好了许多。
天衡帝留下了东来和春杏在寝宫照看唐诗,然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直接去上朝了。
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唐诗便醒了。
她眨了眨眼睛,感觉头有些晕,脑袋也有点痛,而且浑身酸软无力,再看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她顿时大惊失色:【瓜瓜,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瓜瓜幽幽叹气:【宿主,我说了你恐怕要哭鼻子。】
一听就很严重,这愈发肯定了唐诗心里的猜测,她哀嚎一声:【瓜瓜,你怎么不阻止我,我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失身了?果然喝酒误事,狗皇帝,趁人之危,不是个好东西!】
瓜瓜听出了不对:【失身?宿主,你是不是搞错了,你没失身啊。】
唐诗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问:【那我的衣服谁换的?还有,我为什么浑身酸痛,难受得很。】
这些很像所谓的第一次之后的感觉啊。
瓜瓜连忙澄清:【不是,宿主你搞错了,你之所以浑身酸痛,那是因为生病了,至于衣服是宫女给你换的。】
唐诗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瓜瓜你变坏了,竟然故意吓我,还说什么我知道了要哭鼻子。】
瓜瓜:【宿主,我没骗你啊。你昨晚喝醉了耍酒疯,嚷嚷着要亲皇帝,就在皇帝要亲下来的时候,你突然呕吐了他一身,还抱着他不松手,说什么好难受,让他帮你揉揉,还说要继续喝,我一个劲儿地喊你,你都不听。】
唐诗捂脸,丢死人了,她这辈子的脸都被丢光了,还不如失身呢!
第080章
今日朝堂上, 大臣们都察觉皇上的状态似乎不大对,尤其没耐心,起初大臣们上奏时还像往常那样啰啰嗦嗦讲一大通, 但当皇帝点名提醒“郭大人, 说重点”后,大家开始收敛, 还没站出来上奏的也仔细琢磨一会儿轮到自己时如何能用最短的话将事情讲清楚。
这让今日早朝的效率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倒是个意外之喜。
朝会过半,柴亮站出来上奏:“皇上,微臣有一事要奏。”
天衡帝跟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准奏!”
柴亮手持笏板恭敬地说:“皇上,户部尚书关潮奸污侄媳一案,目前已有了新的进展。”
闻言,大臣们纷纷对眼神, 低声交头接耳。
这事在京城可闹得不小,几乎是人尽皆知, 大臣们早私底下议论过, 这次关潮怕是要栽了, 今日莫不是就要有定论了?那这户部尚书的位置空了出来, 也不知道谁会接替他的位置。
柴亮忽视了周遭各种打量、揣测的目光,继续道:“皇上,现已查明,是真定伯妻子娘家那边的侄女刘氏花重金收买毛氏,让她站出来诬陷关潮,为达成这个目的,刘氏还安排自己的表兄, 将作监少监施柏勾搭毛氏,两人数次在外幽会。”
“昨晚半夜, 微臣突审刘氏。她交代是受了真定伯夫人的指使,收买毛氏的一千两黄金也是真定伯夫人所出。因为真定伯还未承爵时曾想进户部,跟关潮发生过矛盾,怀恨在心,得知施柏跟毛氏的奸情后,故而设了这出歹毒的计谋!”
本来事不关己的真定伯见火竟烧到了自己身上,脸都绿了,也顾不得在朝堂之上,气急败坏地吼道:“柴亮,你他娘的少血口喷人,你这是构陷。”
骂了一句,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喊冤:“皇上,微臣冤枉啊,这事微臣完全不知道。肯定是那等别有用心的小人陷害微臣,皇上圣明,您可一定要替微臣做主啊!”
说到最后,一把年纪的真定伯还当众洒泪。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敢贸然站队。
天衡帝皱眉看着真定伯:“祝爱卿,先起来。柴亮,你可有证据?”
柴亮早就准备好了,双手呈上:“皇上,这是京兆府连夜审讯毛氏、刘氏后,二人签字画押的口供。此外,微臣还查到,近半个月来,刘氏曾三次去真定伯府,大前天毛氏到京兆府告关潮后刘氏就曾去过真定伯府。”
“至于那副盖有关潮印章图案的半裸画像据刘氏交代也是出自真定伯府一名费姓画师之手,微臣已命人将这名画师带去了京兆府。最后,京城街上四处造谣关潮强迫侄媳妇,京兆府官官相护,煽动百姓情绪的人下官也已捉拿归案,据他们交代,他们是收了真定伯府管事给的银子。”
一桩桩,一件件,人证物证非常齐全。
大臣们下意识地离真定伯远点。他这明显是要摊上大事了啊,可不能被他牵连了。
真定伯真是有苦难言,他气得脸色铁青指着柴亮说:“你……你这是诬陷,没有的事,柴亮,老夫没想到你是这种小人!”
柴亮冷静地对上他愤怒的目光:“真定伯,这事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吗?”
真定伯眼神闪躲。这事他确实不是主谋,但要说他半点都不知情那也是假的。
这事是慎行伯的主意,但为了避免人怀疑到他头上,慎行伯没有回来,而是留在行宫陪太后,将这事交给了傅二。
两家关系好,是同盟,慎行伯不在家,傅二就偷偷找他商量,他便给傅二支了几招,为了避险,还让刘氏以探望姑妈为名上他家给两人传递信息。
虽说他也出谋划策了,但具体的事项都是由傅二出面安排人办的,照理来说,应该扯不到他身上才对,结果这个柴亮谁都不攀咬,独独死咬着他不放。
真定伯当然不肯承认:“我敢保证,这事跟我没关系。”
说着他还给傅二使了一记眼色。
傅二到底是太后的亲弟弟,皇上的亲舅舅,而且他行事一向荒唐糊涂,即便此事暴露,皇上也顶多是骂他几句,撤了他的官职再罚一罚就完了。傅二领的本来就是个虚职,有官位品阶俸禄,但无实权,也就好听。
傅家也不缺他那点俸禄。
要是皇上严惩傅二,自还有太后出面替他说情,最后还是可以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会将他怎样。
可傅二却避开了他的眼睛,垂着头不说话。
真定伯气得要死,本来这事就是傅二两口子搞出来的,凭什么要他背锅?傅二这个蠢货,这时候还不站出来,是想看着他死吗?真是个猪队友,太后娘娘和慎行伯都是精明狡猾的人,怎会有这样一个弟弟。这么点小事都办出如此多纰漏,关键时刻又没担当和大局观。
他很想将傅二招出来,但他不蠢,刘氏如今嫁给了傅二,是傅家的人,柴亮不可能想不到这点,但却半句都不提傅二,反而紧盯着他不放,分明是想搞他。
而且万一待会儿傅二这蠢货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那麻烦更大了。
如今只能看皇帝的态度了。
真定伯举起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皇上,微臣可发誓,此事与微臣无关,否则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天衡帝直接将证据都摔到了他面前:“如果发誓有用,那还要京兆府、刑部、大理寺干什么?直接让大家发誓诅咒得了。”
真定伯看着厚厚一叠所谓的“证据”,憋屈死了,又不能说这些都是傅二干的,只能一个劲儿地说:“皇上,微臣真的没做过。那所谓的十几年前的旧怨微臣都不记得有没有这回事了,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等荒谬之言花重金针对关尚书,请皇上明察。”
“那你说这些证据是怎么回事?刘氏可是你妻子的亲侄女,她为何要诬陷你?还有那画师不是从你府上抓到的吗?”天衡帝冷声质问道。
真定伯支支吾吾,他在这事上本来就不算绝对的无辜。
天衡帝看他这副样子,也懒得多说,直接给他定了罪:“真定伯祝安和为报私仇,处心积虑陷害户部尚书关潮,于私德行不修,于公罔顾大雍律法,陷害忠良,罪不可赦,现夺去真定伯一爵,抄家,全家流放至凉州,即刻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