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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灶房里头,何慧芳用刀背先把鱼给拍晕了,然后熟练的刮去鱼鳞, 除掉内脏,鱼头剁碎了加姜蒜放在锅里煮, 准备做成鱼头豆腐汤。
    鱼身子用酱油和米酒等腌制一刻钟, 然后一块一块的放在热油中炸至两面金黄, 然后捞出来复炸一遍,这样外皮酥脆又外焦里嫩的,吃起来很可口。
    安宁去菜地里摘了一些小白菜, 待会再清炒一个青菜。
    从沈泽秋家里飘出来的香味顺着风飘了很远, 一家子摆好了两荤一素, 趁着高兴劲儿,何慧芳还拿出米酒, 一人倒了半杯。
    “今儿咱们算吃香的喝辣的哩。”何慧芳举起杯子,一家人轻轻碰了杯, 安宁抿了一小口, 辣得蹙起了眉。
    何慧芳笑眯眯的给她夹了块鱼肉, “喝不惯就抿一咪咪, 剩下的让泽秋帮你喝。”
    这酒是自己家酿的, 度数并不高, 安宁抿了一些初入口觉得辣,咽下后倒是甘甜绵香, 觉得有滋味儿。
    “没事儿,娘,我能喝。”
    他们这家子正庆祝着,对门王汉田家的幺儿嗅见鱼香味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戳了戳碗里的白萝卜,瘪着嘴说,“娘,俺也想吃鱼。”
    王汉田正在气头上,一筷子敲在幺儿的碗沿上,脸拉得老长,“你还想吃鱼?家里的钱都用来给你读书了,看看你,上了好几天学,自己的名都还不会写!”
    说起来王汉田就又气又后悔,他婆娘非要幺儿去私塾读书,这才搞出前几天李元上门追债的丑事,在村里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还差点被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讹去二两银子。
    他就说嘛,老王家没有出读书人的风水,可刘春华不依不饶,硬要把幺儿往文童生那里送,说等幺儿出息了,什么面子里子都能挣回来!
    可结果呢,幺儿在私塾里又睡觉又打仗,文童生差点被他气出个好歹,今天还没散学就把幺儿赶了回来,说他不是这块料。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王汉田瞪了幺儿一眼。
    幺儿瘪着嘴,把碗筷一丢,索性不吃了,拉开院门就跑出去玩儿。
    刘春华嗅着勾人流口水的鱼香味,啃了口白萝卜,“俺想好了,文童生不教幺儿,俺就送他去桃花镇的徐秀才那里。”
    “我看你是失心疯哩!”王汉田差点把舌头给咬到,在文童生那里读书束脩便宜,还能回家吃住,要是去桃花镇,那花的钱可是如今的两倍不止。
    刘春华却犟得很,他们家幺儿聪明,生下来脑门就大,古话说了,脑门大的人就聪明,聪明人当然适合读书考功名了,她无论如何都要供幺儿读书,谁拦都不好使!
    再说沈泽秋这边,边吃饭边把和钱掌柜的事说了,沈泽秋和安宁都担心何慧芳不同意,不料她挑着鱼刺儿满口答应了,为啥不答应咧,这除了花些时间又不要本钱!她才不担心!
    “泽秋,你明儿就去给那钱掌柜递消息,咱们试试,死马当做活马医呗!”她才不怕啥牛鬼蛇神,只要能挣钱就万事大吉。
    安宁给何慧芳夹了块鱼肉,抿唇笑了笑,其实她也不怕神神鬼鬼,以前走到阴气重的地方时,别人都说脊背发凉,她就啥事儿也没有。
    沈泽秋是个常走夜路的人,村前那块树林子里有不少的坟,他每回夜晚路过,也是不怵的。
    “行,娘,那我明儿就去告诉钱掌柜一声。”
    既然要接下这单子生意,那对策肯定是要提前想好,吃罢了饭,沈泽秋从堂屋里搬出两张长凳,就着高悬的明月,吹着徐徐的夜风,商量起办法来。
    想要打破钱掌柜家闹鬼,上门的顾客都倒霉这么这说法,就要想一个更吉利的,安宁忽然想起从前听过的故事,每当大事要发生,民间流传许多谶语,真假难辨。
    “娘,泽秋哥,不如咱们编个顺口溜吧,就说钱掌柜家不是闹鬼,是来了看家护院,招财进宝的家仙?”
    “然后再请镇上的花子讨米时帮咱们传一传。”
    何慧芳和沈泽秋眼睛一亮,都觉得这个主意特别好,难为安宁能想出这般妥当的法子。
    安宁柔柔一笑,道,“那顺口溜就这么唱好了。”
    “嗯,花街布行风水妙,钱家掌柜最是好,前日家仙来筑庙,先扫霉运后福报……”
    “哟,安宁的文采真好!”何慧芳听了直赞叹,这几句编的有水平!不过光靠顺口溜还不行,还要编一些真真假假的小故事才更可信呢!要知道现在外面还传钱掌柜家住着骷髅,水井里有浮尸哩。
    正说着话儿,对门忽然有了动静,吵吵嚷嚷的,不少没睡的村民们都围过来瞧。何慧芳皱着眉埋怨了一句,“一天到晚吵吵个啥,不叫人有个清净。”
    说着她就拉开了院门,便见刘春华哭天抢地的在院子里骂幺儿。
    “你个憨货!霍霍家里的瓜苗干啥!全被你给扯烂了。”
    “你瞅瞅,这些瓜苗长的多好,你这个败家玩意儿……”
    幺儿边哭边嚷嚷。“谁叫爹骂俺的,俺就是要吃肉!”
    嗬,何慧芳听明白了,这是幺儿挨了王汉田的骂拿家里的瓜苗撒气咧,好一个宝贝儿子,又是个窝里横的胚子。
    王汉田一听,顿时气得直哆嗦,顺手抽了把笤帚就从屋里出来要揍幺儿。
    “今儿不打死你,你是我爹!”
    “嗷——娘,俺爹要打我。”幺儿撒腿就往刘春华背后躲,反正他爹再凶,都有他娘护着他,一点都不怕。
    果然,刘春华拦住了王汉田,带幺儿躲到了房里,“你要是打幺儿,就先把我给打死吧!”接着又拍了拍幺儿的手,“你要撒气,霍霍咱自己家干啥?做人要会往家争利,你懂不?”
    幺儿眨眨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夜深了,对门终于安静下来。第二日清晨,沈泽秋去了镇上,安宁准备裁剪别人新定的衣裳,前些日子为了赶林府的活儿,攒下了不少的事儿呢。
    “咕咕咕,咕咕咕——”何慧芳拿着烂菜叶去喂鸡,刚打开鸡舍眼睛就一亮,那两只母鸡一大清早的又下了两个又大又圆的鸡蛋,四只小鸡仔和两只番鸭仔也长得快,精神头也好,就连那只恹恹的鸭仔也活泼不少。
    “太好哩,来来来,婶子放你们出去吃新鲜的。”何慧芳先把鸡蛋给放到灶房里,接着照例把鸡鸭赶去后院山坡上吃食儿。
    村里都是乡里乡亲的熟人,不少还是沾亲带故的,平日里也很少有生人,鸡鸭散养在山坡上,何慧芳放心,就是隔一会去瞅上一眼。
    快到巳时末的时候,她又瞅了一眼,这一看可不得了,那只最肥硕的大黄母鸡咋不见了呢?
    “安宁,快和我去瞅瞅,咱家有只鸡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窝里横是会遗传滴
    第27章
    一只鸡可值两三百文钱呢, 何况还是只天天下蛋的母鸡,何慧芳急的脑门上出了一层汗,安宁也急忙把剪子放下, 和何慧芳一起去后院的山坡上找,两个人把附近的草堆还有角角落落都翻遍了, 仍是一无所获。
    “唉, 娘, 那儿好像有脚印。”安宁也觉得奇怪,沿着山坡下的水沟走了几步,眼尖的发现几个小脚印。
    “我瞅瞅。”何慧芳忙走过来, 蹲下用手量了量脚印的尺寸, 眉头一蹙, 嘀咕道,“看这长度是个娃儿的脚印哩。”
    他们家后院这块山坡比较阴, 土地也绵软,又没啥好玩的东西, 平日里基本不会有人过来。何慧芳一拍大腿, 暗道不好, 难道是村里哪个胆大包天的兔崽子把自己家的鸡给偷了?
    “走安宁, 咱把门合上, 和娘去村里找找。”何慧芳站起身揉了揉小腿肚子, 和安宁一块把剩下的鸡鸭赶到笼舍中,合上门便往村里头走, 刚走到榕树下,就看见毛毛拿着个小竹筐正走过来,竹筐里放着他拾的毛栗子。
    如今他爹的病越发重了,一日里有八九个时辰都在睡觉, 他们家的地已经给了大房二房种,自然不会缺了他们爷俩的口粮,毛毛出来拾毛栗子,一是找点零食吃,二是出来玩玩透几口气。
    “小伯娘,安宁嫂子,你们干啥去?”毛毛一边啃着生栗子一边抓起一大捧要塞给她们,“今年的毛栗子可甜哩。”
    何慧芳心里一暖,“毛毛,你留着自己吃吧。”这孩子性情好,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哩。安宁走上前,伸手把毛毛脸颊上的灰尘擦掉,道,“我和你伯娘在找家里丢的鸡,小半个时辰前还在呢,一眨眼就不见了。”
    毛毛歪着头想了想,把嘴里的栗子壳吐出来,“我刚才路过你们家院子,瞅见幺儿在水沟边耍水呢。”
    玩水?这不可能!何慧芳一琢磨,回过味儿来,那条沟的水脏,流的是村里家家户户洗锅冲地的污水,村里的娃儿根本不爱玩,好端端的幺儿怎么会去,除非……他就是那个贼。
    不过没有真凭实据的,何慧芳也怕是自己多心了,强笑着拍了拍毛毛的肩膀,“伯娘和你安宁嫂子还有事儿,先走了。”
    毛毛点点头,也迫不及待的往家里走去,他爹的病一日重一日,毛毛几乎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去探一探他爹的鼻息,生怕他爹在梦里就去了。
    再说何慧芳和安宁,她俩往回走,刚走到院门前,就看见刘春华伸着头往他们院里瞅,刚才何慧芳找大母鸡的动静她是肯定看见了,何慧芳顿时有些窝火,她家院子里又没有金山银山,这有啥好看的。
    “春华啊,你们家幺儿呢?”何慧芳上下瞅了刘春华一眼,问道。
    刘春华也不拿正眼瞧人,“在文童生私塾里上课哩。”说着就准备把院门给合上,不料何慧芳手一拦,把门给推着了合不上。
    “早上还见幺儿在家哩,文童生不都把他送回来了咧。”何慧芳也并非不讲理,更不会无凭无据就断定是幺儿偷了鸡,她和安宁想的简单,现在见见幺儿,问他几句话儿就成。
    没想到刘春华就跟炮仗点燃了芯子似的,一下就跳了起来,平日里闷闷的不爱说话,爆发起来倒是唬人。
    “何慧芳你啥意思?!”
    “我们幺儿在不在和你有啥关系!他是个好娃儿,不会偷东西,你少在这儿含血喷人!冤枉幺儿!”
    “你,你这个见不得别人好,眼皮子浅的毒妇!神经病!”
    刘春华其实有些心虚,说着说着便不知道在说啥了。早前幺儿拿了家里的火柴和盐巴出去,再联想到何慧芳家里丢了鸡,她自己也往不好的地方想。村里人要是知道幺儿偷东西,幺儿以后在村里还咋做人?他们老王家岂不是又要丢面子。
    所以她把心一横,撒起泼来。
    “刘春华,张口闭口我冤枉人,我说啥了?”
    “自己给自己泼脏水,我还是头回见,嗬,还真新鲜呐。”
    “再有,你把嘴巴放干净些,看咱俩住对门,我不想闹那么难看,给你留点面子。”
    何慧芳把袖子一撸,哼哼两句,又道“你怕不是心虚了?”
    “我心虚啥?我行的直坐的正我!”刘春华脸色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
    何慧芳点点头,要不是急着找自家的鸡,她非得把这刘春华给好好收拾一顿,“成,我现在就去找,鸡肉可以吃?鸡毛鸡骨头总能剩下吧?”
    刘春华脸色一白,噎住了,正想着要咋应对呢,就看见村口跑来一个人,嘴里喊道,“不好哩,春华婶,你家玉米地着火了!”
    说完何慧芳和安宁都扭头往村外看,果然见一大束黑烟在山脚下悠悠升起,就像一块白豆腐上落了一大把黑煤灰。
    山脚下的地比较平整,村里好多人家的地都在那儿,着火可了不得,扑不灭连成了势,那烧掉半座山都是轻的,当即何慧芳也不吵了,和那的报信的后生一起往村里找人灭火。
    “安宁,你在家守着。”说完何慧芳就走了。
    刘春华看着那股黑烟简直吓懵了,呆了半晌才往屋里嚎,“娃他爹!不好哩,咱家地里着火了!”
    没过一会儿,村里就有十几个男人扛着锄头扁担往山脚下跑去,何慧芳借到了一辆板车,和几个妇女打了几桶水一起拖着往山脚去,路过家门口时安宁也把门拴好了,和何慧芳一块儿往前走。
    “幸好今儿没风哩,要是有风就难搞了。”何慧芳叹了一句。
    走在前面的的人已经到了,见地里的火足有一人多高,五六米宽,正噼里啪啦的烧着。
    “快,你们几个打火,你们几个把火堆旁边的玉米给砍了!快些!”
    这打火也是有讲究的,一个是直接扑灭火源,二个便是挖隔火带。大家七手八脚的忙着,唯恐火势控制不住,把全村的庄稼都给烧没了。
    幺儿满脸灰尘的呆呆站在一边,手里还握着柴禾,一个年轻后生看到他了,纳闷的问了一句,“你在这干啥?这火不会就是你干的好事儿吧?”
    说着话呢何慧芳也到了,和大家一起把水桶搬下来往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浇。
    幺儿眼眶一红,哇一声大哭起来,“我要找俺娘。”
    何慧芳急着救火,安宁也觉得幺儿站在路中央碍事,给幺儿指了指后面,“别哭了,你娘来了,就在后头呢。”
    原来这个刘春华是个遇事没主意的,在家磨蹭了一会儿,才想起提桶水赶过来,这亩玉米眼看就能收了,现在一下烧掉了一小半,她这心里就要急出火来,正急匆匆的往前赶,幺儿就冲她跑过来,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娘,都怪那只鸡不好,要不是它要跑,俺就不会去追。”他要是不去追,那火就不会因为没人看而烧起来。
    周围的人越围拢越多,大家都听见了,沈家二嫂吴小娟一惊,指着幺儿问,“你莫不是在玉米地里烤鸡吃吧?”
    在玉米里点火,这娃儿还真是个人才,吴小娟把嘴一撇,“鸡从哪儿来的?”
    刘春华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幺儿指了指安宁,“她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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