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关系,你不用有负担。”
“我是说,”沈令舔舔嘴唇,“不用住这么好的……”
贺闻帆直接开了间vip套房,24小时专人陪护,病房不像病房,病床不像病床,更像是个五星级酒店,就连贺闻帆身下的沙发都是小牛皮的。
沈令实在不觉得需要这么大的阵仗。
贺闻帆抬起头,目光平静:“别在意,其实普通病房床位才更紧张。”
沈令一愣,莫名觉得自己好像闹了笑话。
这种病房的费用不比躺一晚icu少,事实就是绝大多数普通人哪怕挤七八人一间的病房,甚至拉床睡走廊,都不会来住所谓的vip,因为没那么多钱烧。
只是沈令因为心脏问题,但凡住院就是大事,家里又对他保护得紧,让他没机会体察过普通病房的民生疾苦,自然也没想到这一层。
沈令低下头,觉得耳尖烧得慌:“对、对哦……”
手腕的红疹开始蔓延到小臂,又痒又痛,沈令忍不住挽起袖子挠。
“医生说不要抓挠患处以免破皮感染。”贺闻帆提醒道。
“就轻轻碰两下,我觉得没事。”
“我觉得最好遵医嘱。”
贺闻帆语调轻轻的,咬字却若有若无地加重了力道,让人下意识不敢反驳。
“……好吧。”沈令愣愣地看了他两眼,还是放下了袖子。
“我看鸣雪斋的人好像都很关心你?”贺闻帆随口问道。
沈令点点头:“我年纪最小,大家比较照顾我。”
贺闻帆没再答话,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沈令以为他要走,从床上下来准备送他。
可贺闻帆只是瞄了眼屏幕又收进衣兜,人像是在沙发上安了家,一点不带动弹的,反而疑惑地看向沈令:“要去厕所吗?”
“不是……”沈令只好坐回去。
“那个,您要是忙的话可以先走的,我这里没事。”
“不急,再等等。”
“……还没谢谢您送我来医院。”
“不客气,应该的。”
“要不您还是去忙——”
“请不要挠。”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沈令怔怔地坐在原地,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挠疹子,整个手腕被抓得通红,皮肤变成薄薄的一层,像随时都能破掉,顿时吓得再也不敢碰。
贺闻帆也滞了一瞬。
他看到沈令垂下头就没再抬起来,不清楚他露出的小小发旋是不是代表在委屈。
不过自己刚才的语气确实强硬了一些。
“抱歉,”贺闻帆说:“不是在怪你。”
医生配好药进来,准备给沈令输液,贺闻帆正好接到秘书的电话,便起身去了门外,把照看小朋友这种不拿手的事留给专业医生。
秘书袁格提着一个大纸袋站在走廊里,见了他立马小跑过来:“贺总,您要的东西。”
贺闻帆先长长抒了口气,接着才掀开纸袋看了眼,就是一件经典款式的白色长款羽绒服,很厚,和沈令那件有点像。
袁格说:“按您的吩咐,全新的,干净的,没用任何喷雾或者柔顺剂。”
贺闻帆点点头:“你在这儿等一下。”
说着拿过袋子进了病房,袁格识趣地等在门口没有进去,碰到医生端着盘子出来。
病房里有在输液的人。
袁格透过门缝瞟了眼,贺闻帆站着他坐着,看姿势……像是在加微信?
袁格立马来了精神。
贺闻帆身形高大,几乎把床上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袁格只能看到一点点长着红疹的手臂,但就是露出的那么一小截手腕,都漂亮得过分。
贺闻帆后退半步,视野清晰。
袁格当即在心里“嚯”了一声。
好清纯的一张脸!
苍白,清瘦,仰头跟贺闻帆说话时,简直每一秒都在用纯洁的上目线发出致命的攻击。
袁格好像明白贺闻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悄悄带上了门。
几分钟后,贺闻帆从病房出来,手里多了一把长柄伞,深蓝的底上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点缀。
应该是病房里那个人看到雪没停,特地让他带上的。
袁格确认没在贺闻帆家里看过这种花色,贺闻帆毫无情调地只钟爱纯黑的伞。
贺闻帆走在前面头也不回,边给沈令发消息告诉他衣服不用还,边吩咐袁格:“跟他们说会议推迟半小时,我们20分钟后到。”
袁格小跑着跟上:“好的。”
沈令的消息回得很客气:[今天真的辛苦了,耽误您很多时间,谢谢您。]
贺闻帆刚要退出界面,对面又来了一条:
[您人真好~/可爱emoji]
贺闻帆脚步一顿,差点连眉心都跳了两下。
盯着屏幕做不出任何回复。
这句话无论是发好人卡,还是波浪号,还是那个笨笨的黄豆表情,对贺闻帆来说都很震撼。
袁格交代完团队,抬头就看见贺闻帆用很怪异的表情盯着手机,其中的意味一言难尽。
“怎么了老板?”
“……没事。”
贺闻帆平静地收起手机。
袁格以为这事过去了。
医院到公司只有20分钟车程,开到半路袁格停下来等红灯,后座一直默不作声翻文件的贺闻帆却突然出声。
“袁格,你说我人怎么样?”
他语气平常,像闲话家常,袁格却登时头皮发麻双手冒汗。
这不就是上司的随机查问吗!
袁格紧紧攥住方向盘,大脑飞速运转,然后毫不谄媚地开口:“贺总您是我见过最有智慧的企业家,您的头脑、胆识、魄力筑造了沄鼎的今天,在沄鼎已经立于行业翘楚的现在,您非但不故步自封反而锐意进取,以精准的前瞻性眼光使沄鼎更上一层楼,比如我们上个季度收购蓝星——”
“走吧,灯绿了。”
“好的。”
车厢内霎时安静,秘书信口开河的本事来得浩浩荡荡,收得干干净净。
贺闻帆揉揉眉心,后悔提出这个问题。
当晚沈令没留在医院过夜。
下午有课,他发消息向导师请了个假,等输完液自己去办了出院。
贺闻帆给的羽绒服很厚实,比他原本的那件还要保暖,沈令戴上帽子,把脸缩进衣领里,就一点都吹不到冷风。
离开医院前,沈令想了想,还是给贺闻帆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已经离开了。
贺闻帆大概在忙,隔了好几个时才回他一句:好。
那时候沈令已经到家,洗完了澡,缩在沙发上给自己手腕涂外敷的药。
输过液后红肿消下去不少,但还是密密麻麻的痛痒着,沈令边涂边轻轻朝手腕吹气。
他打车回来那会儿正遇到下班高峰,出租车走走停停,隔几分钟颠一次,硬生生把明明不晕车的沈令给颠吐了。
最后十几分钟他实在坚持不住,哆哆嗦嗦付了钱就逃下车,一路走了回去。
想到鸣雪斋离家和学校的距离,沈令痛定思痛决定尽快搬家,换间近一点公寓。
不知道是因为过敏还是晕车,他心口闷闷的,涂完药歇了半天也不见好。
药其实就在茶几抽屉里,但沈令累得很,一点都不想动弹,更不想起身去拿。
他翻个身,用抱枕压在胸前,企图靠调整呼吸来缓解。
但没用。
心跳还是越来越紊乱。
甚至有要罢工的趋势,一下一下震得他胸腔都开始疼。
沈令这才不得不爬起来吃了一次药。
眼前有点发黑,沈令端端正正坐着,仔细看脊背都有些紧绷。
他按着胸口仔细数着自己心跳,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那颗脆弱的心脏恢复到正常的跳动频率。
沈令缓缓呼出一口气。
和往常一样,有惊无险,他这个心脏时不时总像要罢工,但每次又都能慢慢地调整回来。
虽然难受起来是挺难捱的,但也不会太久,沈令早就习惯了。
他擦掉额头的虚汗,精疲力尽地回卧室准备睡觉。
卧室里有一张一米八的大床,收拾得纤尘不染没有丝毫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