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沈令近期吃过最满足的一顿饭,现在饿得心慌,满脑子都在惦记那股味道。
“可能不太方便,”贺闻帆顿了顿,说:“那份其实是我拜托家里阿姨做的。”
沈令一怔。
原来不是从餐厅里的买的吗?
也对,那么家常的味道,没有任何刺激味蕾的香料,确实不像餐厅的风格。
沈令失落地垂下眼:“这样啊……”
“你想吃的话我请她再做一顿。”贺闻帆说。
沈令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麻烦了,您忙吧,我先挂了。”
电话甫一挂断,沈令就后悔了。
他是真的很想好好吃一顿饭,可话到嘴边就成了虚假的客气,明明自己口水都快掉下来了,也还是怕麻烦别人。
沈令赌气地垂了垂脑袋,不明白自己怎么老是这么矫情拧巴。
到了家,他只能又点外卖,是他平时经常点的一家饭馆,那里的小馄饨味道还不错,沈令吃过好几次。
今天这份完全是熟悉的味道,但沈令吃得却不如往常舒服。
他好像饿得太狠了,胃里一抽一抽的疼,刚退烧不久,头晕恶心的反应都还在。
一碗馄饨吃了不到一半就全吐了,在洗手间交代得干干净净。
沈令趴在洗手台上喘气,眼前天旋地转,冷汗凝在身上人不住地发抖。
好像还有点耳鸣,除了尖锐的嗡嗡声什么都听不见。
他只能保持僵硬的姿势等待这一阵难受自己结束。
是不是应该自己学一学做饭呢?
沈令恍惚中开始胡思乱想。
但他肯定做不好吧。
从小到大什么运动都不能做,热闹一点的活动也很少参加,学习成绩也没有很出众,身体不如同龄人的同时,连记忆力也比不上别人。
他唯一还算自豪的是虽然记性不好,却认识几乎所有种类的茶叶,唯一拿手的,也只有泡茶而已。
但这也是基于家庭的熏陶,家里几代人上百年都在和茶叶打交道,才教出现在沈令。
沈令总觉得,如果他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那他一定早早就死掉了,或者长成一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耳鸣渐渐平息。
沈令恍惚中听到一阵声响,他大脑滞涩地转动着,分辨出来好像是他的手机铃声。
沈令喘了口气,支撑起身体,把脸洗干净,出了洗手间。
他捂着胃窝进沙发里,看也不看就接通电话:“喂……”
“沈令?”
贺闻帆冷冷的声线传过来,像水滴落入深潭,瞬间唤醒沈令疲惫的神经。
沈令猛地睁眼:“贺先生?”
“你怎么了?”贺闻帆觉得他声音发虚。
“没什么,”沈令清了清嗓子,掌根用力按着胃:“刚到家准备睡觉来着……”
这话听着就心虚。
贺闻帆没拆穿他,问:“吃东西了吗?”
“……”
沈令瞅了眼外卖袋子。
吃了,但还不如不吃,这顿饭弄得他现在都还冒冷汗。
电话里听不清,但贺闻帆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
“我让阿姨做了几个菜,大概十分钟后会送到,你到时候让保安同意她进来就行。”
沈令呆住了。
完全没想到自己今天还能有口福吃到心心念念的饭菜。
他指尖都开始发麻,胃还疼着,却狠狠咽了下口水。
“谢谢你……”
“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第13章
沈令请假一周了。
傍晚,贺闻帆结束一天的工作,独自给自己泡了杯茶。
是沈令送给袁格的毛峰。
一袋里两小罐,袁格像魔怔了似的,非要把整袋都留给他,美其名曰孝敬老板。贺闻帆再三推拒,最终只收下一罐。
茶是好茶,但贺闻帆冲泡的水平远远赶不上沈令,反倒有些可惜了。
天色近晚,偌大的办公室只有贺闻帆一个人,余晖洋洋洒洒穿过窗户,透过指尖的品茗杯,折射一片碎光在袖口。
贺闻帆忽然感到一阵乏味。
习惯繁忙后忽然悠闲下来,他竟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离晚上的视频会议还有好几个小时,贺闻帆舌尖发痒,很想喝口茶,可思来想去居然找不到一个人,能泡出沈令那样清扬回甘的茶。
还是健身算了。
贺闻帆起身出门,路上接到发小谢城的电话。
“什么事?”
谢城那边闹得不行,贺闻帆听到他扯着嗓子嘶吼:“今儿哥酒吧开业——过来玩儿啊——”
贺闻帆皱眉把手机拿远:“又开?”
“不是,什么叫又啊?”谢城估计腾了个安静地方,声音清晰不少:“也就第七个,哎呀知道你现在没事儿,赶紧过来吧,地址我发你微信啊。”
贺闻帆确实没事,犹豫片刻:“知道了。”
“哎这就对了嘛,年纪轻轻的别整天喝茶喝茶,也该换换口味了。”谢城满意道。
开业派对不知道什么主题,酒吧里一堆奇装异服的男男女女,乐声吵杂,dj疯狂,镭射灯闪得人眼睛疼。
贺闻帆被谢城勾肩搭背带上二楼,从老板特供的绝佳视角俯瞰全场。
直到看见水帘洞花果山,金角大王玉兔精,还有打扮成蜘蛛精正试图从肚脐眼吐丝的人后,贺闻帆才确定,这是一场朋克版西游记变装派对。
“怎么样,好玩吧?”谢城端着鸡尾酒高声助兴:“芜湖——嗨起来!”
楼下顿时更加沸腾。
贺闻帆瞬间觉得精神状态受到冲击。
他转身就走。
却被谢城压着肩膀坐到沙发上。
“来都来了急什么啊,”谢城一手按着他,一边对酒保说:“快,给我兄弟上我新进的那批酒。”
贺闻帆不动声色挡开:“请给我一杯柠檬水。”
谢城震惊:“不是吧,你装什么逼呢,哥们儿酒吧开业不喝酒,瞧不起人?”
贺闻帆淡淡瞅他一眼:“我晚上还有个视频会。”
谢城一下怂了:“行行行吧,还是上班重要。”
谢贺两家是世交,贺闻帆和谢城打从穿开裆裤就认识,幼儿园小学中学都在一个班。
唯一不同的是,贺闻帆是独子,得按部就班学金融、留学、接管公司。谢城却有个相当厉害的姐姐,一手把持家业,是贺闻帆生意上密切的合作伙伴。
而对学习和生意都一窍不通的谢城,高考结束后就堂而皇之地留了头长发跑去学艺术。
在国外浪荡几年后,回来又剃成了寸头到处开酒吧,幸福快乐地当一个二世祖姐宝男,对话常用句式:我姐说。
“——我姐说你最近常去一家茶舍啊?”
贺闻帆抿了口柠檬水:“我一直都去那家。”
“不一样吧,”谢城挤眉弄眼:“最近不是换了个新茶师么,听说人标致得不行,手艺还好。”
贺闻帆抬眼:“所以呢?”
谢城撞了撞他肩膀:“来感觉了?”
贺闻帆没说话。
谢城咳了声,正经了些:“来感觉挺好的,但哥多少提醒一句哈,那人来历有点问题,你自己应该也查过吧?”
“你查他了?”
“我是查了,”谢城灌了口酒,“但屁都查不到,你说搞笑不搞笑?小爷我什么人脉,我都查不到那得是什么背景?”
贺闻帆垂眸摩挲着杯壁,面孔半遮在阴影里。
谢城瞧着他的反应,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你果然也没查到。”
他揽着贺闻帆的肩膀,小声说:“咱俩,加一起都查不到,你是不是该慎重点?你心里有计较了吗,大概是哪家派来的?”
贺闻帆叹了口气:“不用,他最近都不来了。”
“不来了??”谢城瞪大眼:“不来多久了?”
“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