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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那些茶香在随着沈令消失得越久,而逐渐递减。
    清晨,贺闻帆久违地和客户一起喝茶。
    是一座农家小院,建在山脚下,据说是茶香不怕巷深,极为有名,客户王老板极力邀请他同去的。
    “怎么样贺总,还行吧?”王老板笑呵呵地说。
    香味是不错。
    应着小院的景色,主人很有情致地没用太过名贵的茶叶,几两碎茶用山间清泉冲泡,幽香清甜。
    但贺闻帆有些心不在焉,
    他抿了一口后,轻轻放下,随口夸道:“王总好品味。”
    “嗐,也谈不上品味。”王老板谦虚地摆摆手:“咱们这种成天在闹市里生活的人,那脾气秉性都被磨燥了,我就爱跑这山里来,清净,哈哈。”
    贺闻帆点点头:“山里确实陶冶心性。”
    “是吧,哎呀我就知道贺总您是知音。”王老板一拍大腿,又敬了他一杯。
    贺闻帆扬了扬茶杯以示回应。
    他们坐在小院的葡萄架下,田野间雾气蒙蒙,间或夹杂几声鸡鸣犬吠,在寂静的清晨久久留有回响。
    确实是好山好水好茶,贺闻帆心里却空落落的,说不出为什么。
    手里茶的味道越变越淡,他就不由地想到沈令。
    沈令也不爱泡浓茶,白瓷盖碗里分出的茶汤向来清浅透亮,他以前喝的时候只觉得香甜。
    可这股茶香被惦念久了,竟然在记忆里变得极端浓郁起来。
    贺闻帆放下手里的茶杯,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致。
    他没再久留,驾车回公司,输入导航时,在地图上看到了鸣雪斋三个字。
    贺闻帆忽然心尖发烫。
    就是毫无预兆的,心脏陡然跳动。
    整个清晨都意兴阑珊的根结忽然清晰——他想再喝一次沈令泡的茶。
    如果沈令请假不在茶舍,那就去家里找他。
    这个意识突兀地倒映在脑海里,贺闻帆心里一惊,为自己的突发奇想感到不可思议。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坦然承认、并接受自己想见到沈令的事实。
    他干脆利落地切换目的地,调转车头,朝沈令家的方向驶去。
    从不压抑自己内心真正的欲望。
    沈令今早差点没起得来。
    闹钟响了三次,他迷迷糊糊恢复些意识。
    最后一门考试是下午,沈令定了早上六点的闹钟起来复习,可等他洗漱完后,已经十点过了。
    沈令窝在沙发里随便点了份午饭,撑着额角养神。
    他起来就觉得不太舒服,胸口闷闷的,呼吸也有点费劲,大脑像僵住了似的转不过弯,思维迟缓得不行。
    这种迟钝甚至让他在洗漱时没找到自己的牙膏。
    昨晚沈令刷完牙,随意把牙膏丢往洗手台一扔,没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放回台架上。
    今早他竟然盯着空落落的台架看了好半天,又在整个洗手间寻找失踪的牙膏,甚至找到了卧室的帐篷里,依然遍寻无果。
    最后当发现牙膏其实就躺在洗手台上,和他的漱口杯乖乖待在一起时,沈令受到莫大的冲击。
    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突然变成了一个弱智。
    沈令沉沉地叹了口气,欲哭无泪。
    这种状态怎么考试啊……
    他慢吞吞摸进客厅,从茶几的抽屉里找出体温计,给自己测了□□温,没发烧。
    想了想,又测了一次心率,依然没什么问题。
    沈令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那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昨晚淋雨又着凉了吗?还是起晚了没吃东西低血糖?
    可能都有。
    沈令蜷缩进沙发里,渐渐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去卧室找来一条厚厚的毛毯把自己裹住,耐心等外卖送达。
    但愿吃完饭能清醒点吧。
    他在朦胧的眩晕中不知不觉睡了个回笼觉。
    砰砰——
    敲门声响起。
    沈令骤然惊醒。
    外卖小哥手其实很轻,门敲得很温柔,但沈令还是吓了一跳,心脏突突跳得很难受。
    他弯下腰捂着胸口轻轻揉了揉,费力地调整呼吸,然后慢慢起身去开门。
    可门口站的不是外卖小哥。
    是位西装革履的先生。
    穿着大衣戴着手套,浑身都是室外冷冰冰的气息。
    沈令身上没力气,扒拉着门框站着,心脏的难受缓解了,脑子却晕晕乎乎地发懵。
    “抱歉这个时间打扰你,”那位先生说:“我只是想问一下,你还有回鸣雪斋的打算吗?”
    好熟悉的声音。
    是他在茶舍的客人!
    沈令大脑神经开始跳动,疯狂拼凑记忆残片,只是思维系统卡壳严重。
    他紧张地握紧拳头,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在客人身上重蹈牙膏的覆辙,日记里三十几个客人的数字编号在脑海里疯狂转动。
    沈令一个月没去茶舍,记忆里好些特征变得模糊不清,混杂着最近背过的期末知识点,像在信息的汪洋里大海捞针。
    他皱着眉头绞尽脑汁,半晌终于抓住了一点点苗头。
    霎时,灵光乍现。
    沈令一歪头:“001号客人?”
    001号没动,硬邦邦杵在原地。
    沈令觉得他身板笔直到有些僵硬。
    沈令眨眨眼,和他无声对视着,半晌忽然一抖:
    “贺、贺先生!”
    贺闻帆叹了口气:“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语调很平静,却莫名让沈令感到一种无奈和压迫。
    把编号和客人的姓名叫混是沈令到鸣雪斋上班以来,发生过的最严重的失误,为了方便背诵记忆才编的号,给他造成了最大的尴尬。
    也是最近背考点背到昏头了。
    沈令头都要抬不起来:“对不起……”
    怕贺闻帆生气,他僵硬地转移话题:“那个,我我我最近真的生病了,您想喝茶的话,能不能等我再好一点……”
    他缩在门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贺闻帆记得沈令说话不是这样的。
    虽然调子一直很软,中气也不怎么足,但像今天这样,带着浓浓的鼻音,细弱又颤巍巍的音调,贺闻帆还是头一次听到。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和沈令说话,贺闻帆手脚甚至有些发麻。
    “你……”他不得不紧绷起脊背,让自己看上去毫无破绽: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像以前那样,不要太撒娇。
    沈令却一怔,呆呆的愣住了。
    完了,他好像真的冒犯到客人了。
    “对对不起啊贺先生,”沈令紧紧握着门把,“我真的不是故意喊错编号的,您别生气……”
    叮——
    电梯门打开。
    外卖小哥提着餐袋走出来,看了眼手机,又看了看面前的两位男士——门内的慌张胆怯楚楚可怜,门外浑身紧绷略显无措。
    他再抬头确认了下楼层和门牌号,都是对的。
    气氛微有凝滞。
    外卖小哥清了清嗓子,试探着打破宁静:“尾号1597的顾客,您的外卖到了。”
    十分钟后,沈令第三次用纸巾狠狠擦了一次鼻涕。
    他鼻头被揪得红红的,面前放着一碗吃了不到五分之一的三鲜米线。
    “对不起贺先生,我刚才脑子真的没转过来。”
    贺闻帆坐在餐桌对面,熟练地抽出纸巾递给他:“没关系,先吃饭。”
    应该真的是低血糖惹的祸,沈令吃了几口米线后,思维就渐渐恢复正常,脑子里不再像压着块石头怎么都闷闷沉沉的。
    于是他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如何让牙膏事件在贺闻帆身上重演的。
    沈令羞得浑身都发烫,不敢看贺闻帆。
    “你感冒还没好?”贺闻帆看沈令吃几口米线就擦一擦鼻涕,没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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