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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救上来的及时,她又自幼随父兄习过武,身体比寻常小娘子略健壮些,只怕这条命都要交代出去!
    前世的姜莞或许懵懂不知,可如今姜莞却深知,那只手属于柳明华这个祸害!
    姜莞压下心头厌恶,也笑道:“明华姐姐这会儿又在圣人面前说这样的话取笑我,明明前几日为我落水之事忧心不已,我知道了,明华姐姐脸皮薄,关切我这样的小美人儿也会觉得不好意思。”
    柳明华怒视过来,分明从姜莞眼中看到了挑衅二字。
    郑皇后不知小姑娘间暗涌起伏,只叫这话逗笑了。
    姜莞历来是撒娇的好手,便是到了中宫皇后跟前,只要她想,也能把人五脏六腑给熨服帖。
    她又往郑皇后身旁靠近些:“圣人不知道,明华姐姐五日前到郡王府去探望我,淌眼抹泪儿的说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八月里南方发了洪,九月里西北就闹蝗灾,入了十月初圣人身上便不好,一年到头没个顺心事,叫她终日惶惶,本打算到柳家家庙去清修数月,是她一片虔诚之心,为国祈福,只是我又病了,她不放心我,才耽搁下来。您瞧她,这会子这样揶揄我,真没个姐姐样儿。”
    柳明华坐在旁边简直惊呆了。
    她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不是,她几时到郡王府去探过姜莞的病了?
    还不放心她,她怎么有脸说的?
    可一对上郑皇后那双欣慰又慈爱的眼,柳明华登时什么也说不出了。
    郑皇后递出去一只手,柳明华乖顺接过,郑皇后拍着她手背,直叫好孩子。
    姜莞笑吟吟,仍是眉眼弯弯的模样:“明华姐姐礼佛虔诚,我姑母常说,若我有明华姐姐这样的诚心,佛祖也多庇佑我三分了。
    只可惜我前些日子落水,身体尚未大好,不然真想陪着明华姐姐一道去清修数月,好好求求佛祖,庇护庇护我这个小可怜吧。”
    哪怕是手还被郑皇后握着,柳明华也抑制不住的僵了一把。
    她没有要去哪里清修!
    姜莞这个骗人精!
    “也不妨事的,就要到年关了,我便是去家庙也要等到年后,到时候你身上大好,正好与我一块儿,咱们两个还能做个伴儿。”
    姜莞啊了声:“我昨日还听姑母说,姐姐去求了国公夫人,说过几日就要动身去家庙,为国祈福这样的事情不好耽搁,拖到明年又不知怎么样,是姑母弄错了吗?”
    郑皇后笑呵呵的,却已经松开了柳明华的手,按着姜莞叫她坐好:“你这些天病着,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柳明华低头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心下微沉:“你这丫头到处说嘴,我是要去的,只是不想在圣人面前说嘴,倒像是邀功一样,偏你嘴快,把我这点事情全给抖搂出来了!”
    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为国祈福哪能耽搁?别说是要过年了,就是她家里死了人,她说了这个话,就得照实去做,否则就是心不诚,说嘴而已。
    她不想让郑皇后觉得她是个光说不做的姑娘。
    都怪该死的姜莞!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果然郑皇后听了这话面色才又暖一些:“难为你这样用心,既然是为国祈福,便到大相国寺去吧,清修三月,小姑娘家的,再久也不合适,阿莞身上不好,可千万不许跟着去,等你痊愈了,手抄两卷佛经去供奉着,就是你的心意了。”
    ·
    二人在中宫殿内陪坐小半个时辰,因郑皇后精神不济便匆匆起身告退,辞了出去。
    等下了含章殿前玉阶,柳明华再压不住那口气,疾步冲上来,上了手就去拉扯姜莞。
    姜莞灵巧闪身,轻松躲过。
    柳明华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直挺挺栽入雪里去。
    姜莞啧声,居高临下看她,冷冷道:“大相国寺清修三月,你好像还是不安分。”
    她声音太冷了,比裹在她身上,沾在她脸上的那些雪还要冷。
    从前姜莞并不这样……她总娇滴滴的,不似眼下……
    柳明华一时竟忘了自己当下这副落魄样,呆坐在雪地里。
    姜莞不屑:“柳明华,这一回是佛前清修,再有下一次,我叫你死在我手上!”
    她眼见柳明华打了个哆嗦,不知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领了长安头也不回出宫去了。
    第2章 演戏
    马车刚在昌平郡王府外停下,姜莞才下车便看见那张讨厌的脸。
    她顿时觉得晦气。
    赵奕真是阴魂不散。
    她病了七八日,他登昌平郡王府的门不少于三十次。
    姑母回回叫他滚,他仍旧不死心。
    赵奕已经下了台阶疾步往姜莞跟前去。
    他脸上写满急切,眼中又有深情,沙哑着声音叫姜莞:“珠珠!”
    姜莞还没来得及退,赵奕就到了身前来:“珠珠,你听我解释!那夜我是被人拉着去的玉华楼,诚然我留宿楼中,却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要相信我!
    咱们两个也是一起长大的,我从来不会骗你,好珠珠,你千万不要听了那些小人的挑唆!
    这些日子我总来,想见你,想看看你的病好没好,想知道你好不好,可我进不去,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你,珠珠,你还好吗?”
    他语气那样诚恳,然而落在姜莞耳中,却也不过是一阵叽里呱啦而已。
    她连听都懒得听,只是觉得烦。
    尤其对上赵奕情深似海的那双眼,她格外想吐。
    天下无耻之人千千万,赵奕该是他们的祖宗!
    他方才好像说一起长大,说从来不会骗她。
    跟她一起长大的是赵行,前世骗了她一生的才是他赵奕。
    自九岁起一直到她死,赵奕骗身骗心,还从她手上骗走赵行还有她的两条人命!
    留宿玉华楼,引得晋和帝收回成命,金口许诺她父兄会为她另觅佳婿,这不正是赵奕的得意之作吗?
    否则她怎么能顺理成章嫁给赵行,怎么能帮他谋逆造反!
    大邺立储以嫡长,他在次序上头吃了亏,又不能设毒计取两位兄长性命,以免惹人怀疑,所以就来诓骗她这等无辜小娘子,好完成他的大业,他的雄心!
    真是恶心。
    她重生一回,是老天怜悯,可怜她遇人不淑,且叫她回来还她欠赵行的那些债的。
    她都已经没有苦心孤诣要报仇,要取赵奕项上人头了,他竟还敢凑上来演深情戏。
    一口一个珠珠——当日她怒斥赵行说他不配,可实际上最不配这样叫她的人是赵奕!
    赵奕上下嘴唇一递一下碰,见她面无表情又沉默不语,便越发着急:“珠珠,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也晓得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好,跟我说句话吧,珠珠。”
    他还在说着叫人烦心的话,全然不打算收声。
    姜莞眼皮压下眸中冰冷,压根儿没想理会他。
    她正准备吩咐长宁入府回话,好叫她姑母派人来赶走这畜生,然则她尚未开口,眼角余光先瞥见长街口已缓缓驶来的那架有些眼熟的马车。
    姜莞侧目,定睛仔细打量,那是……华阳大长公主家的车。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全都收回去,眨眼的工夫她就换上一副娇软做派,委屈巴巴,我见犹怜。
    赵奕见她那副颜色,眸中顿时一喜:“珠珠,你肯听我说的对不对!”
    姜莞连连摇头,又接连退后好几步,硬是把她自己逼到了马车旁边去。
    手里素白的湖丝手帕更不知是何时变出来的,她又低下头,装模作样擦拭眼角:“殿下何必再来见我,又何必说这些哄人的话。
    如今我成了盛京笑话,全是拜殿下所赐,殿下还觉得不够吗?
    殿下既然无心,早早与我家中说清楚,这婚事虽是官家抬爱所赐,我父兄却也不是不能到御前去辞掉,怎么就要殿下这样来欺负我?”
    “珠珠,我不是!”赵奕听的急了,就打算上来捉姜莞手腕,被长安和长宁二人横挡下来,他怒喝,“让开!”
    姜莞似乎真的怕他逾越,整个人紧绷起来,死死贴在车厢上,直到无路可退,她才万分惶恐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你看清楚我是谁,我是沛国公府的姜莞,不是……不是……那种人……”
    她也着急,急红了眼,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殿下不要欺人太甚!这还是昌平郡王府门前,你快放我过去,否则我……我真不与你善罢甘休了。”
    小姑娘天生了一把又软又清甜的嗓音,即便是说不与人善罢甘休这样的话,也实在没有威慑力。
    姜莞心想她这场戏演的这样卖力,华阳大长公主好歹是个长辈,怎么还不下车阻挠?
    姑母怎么也还没派人出来大棒子打走赵奕?
    赵奕听她这般剜心之语,大有要与他一刀两断的意思,显然未把他先前所言听进去,便真的上手去捉姜莞。
    “三郎,还不住手!”
    姜莞闻言长松口气,怯生生朝声源方向望去一眼,忙别过脸,抬手的动作俨然是在擦泪。
    华阳大长公主一张脸透黑,几步上前,怒视赵奕:“你还想做什么?”
    “皇姑奶,我只是想……”
    姜莞蹲身见礼,鼻音极重:“大长公主万安。”
    华阳低头看小姑娘泫然欲泣那副模样,面无表情抓着赵奕让他把路让开:“好孩子,快回家去吧,不要哭了。”
    姜莞连声道谢,如获大赦一般,飞快逃离此地,临进府门,又朝左右小厮交代了什么话,然后赵奕就看着朱红府门缓缓合上,将他彻底隔绝在外了。
    ·
    过了影壁墙,姜莞面色彻底冷下来。
    今日进宫见郑皇后,连姑母都不知内情,她只说在家中养了数日,实在闷得慌,要出去透气而已。
    知情者不过她屋中近身服侍的几个丫头,还有她的乳母秦氏。
    姜莞眼中闪过阴鸷。
    前世秦氏在她耳边倒了赵奕多少好话,帮着赵奕哄她诓她,大约私下里也没少把她的事情说给赵奕听。
    她刚回来,大病一场,这病才有起色还要忙着料理柳明华那祸害,尚没腾出手来处置秦氏,她反倒上赶着提醒自己。
    赵奕能这么巧的把她堵在府门外,定是秦氏去通风报的信。
    原来早在她十四岁,甚至更早些时候,秦氏就已经被赵奕收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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