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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你还有些其他打算。”
    温宜青默不作声。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稚嫩的童声隐约从外面传进来,被夜风一吹,又散的不太真切。
    皇帝微微蹙眉。
    他虽早就做足准备,可努力许久,明明见人态度软化,却半点也不见松口。便是他向来有耐心,心中也难免急切。
    外头有饿狼环伺,也并非无可取之处,他虽放低姿态,但也不想真被人小瞧。
    那些一桩桩,一间铺子,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什么都能排到他前头去。
    见眼前人仍是沉默,边谌心中顿感失望。
    他道:“今日我只是送善善回来,天色不早,我也该离开。”
    “嗯。”
    “下回……”他顿了顿,开口时又改口:“算了。”
    边谌转身欲要离开,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袖口。
    他的身形一顿。
    而后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去,冷淡的眉目微扬起。
    温宜青微微抿起唇,掩在乌发后的耳垂通红。她长睫轻颤,羞于与另一道视线对上,可攥着他衣袖的手却没放开,轻轻道:“善善说你会飞。”
    “我……”边谌手心里全是汗,他不动声色地将另一只手背到身后,视线紧紧落在面前人的身上:“若是你想……”
    烛火辉映下,杏眸潋滟如春水。
    第92章
    祁家真假千金的事情沸沸扬扬地闹了许多日。
    连街边贩卒都津津乐道, 只不过几日,关于忠勇伯府与宣平侯府、温家的事情,路上随便一个人都能将细枝末节说的清清楚楚。
    温宜青在家中躲了几日, 再出现在铺子里,仍旧能感觉到往来客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自己身上。
    她对此早有准备,只当毫无所觉,面色如常地招待。好在,大多人都有分寸, 虽是有满肚子的话想要问, 但也全都咽了回去。
    上午的忙碌很快过去, 临近正午, 铺子里人迹渐少, 她歇了一口气,将剩下事务交给铺子里的伙计,正欲进到里间休息,铺子里又进来一人。
    来人长身玉立,温润俊逸,是贺兰舟。
    他面容憔悴,看上去有些日子没好好休息过。
    温宜青回到柜台后, 小贺大人踏进女儿家的脂粉店, 不用多想,自然是来寻她的。
    “温……”贺兰舟停顿片刻, 很快改口:“温娘子。”
    温宜青微微一怔。
    她未做多想,很快应道:“贺大人。”
    “在下有几句话想与温娘子说,不知温娘子可否方便, 去附近茶楼小坐片刻?”
    温宜青无不可,将剩下的事情与伙计知会一声, 便跟着他走了出去。
    茶楼不远,贺兰舟要了一个雅间,窗外便是热闹的街市。小二送上来茶点,二人端着茶水啜饮,各自沉默。
    晌久,还是温宜青主动开口:“贺大人也是来问我祁家的事情?”
    贺兰舟顿了顿。
    他抿了一口茶水,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
    “也是。”温宜青笑道:“想来,京城里已经无人不晓。”
    “我去问了沈公子。”
    “……”
    温宜青端起茶盏,心道:这倒是意想不到。
    刚沏好的茶水隔着杯壁还摸起来滚烫,虽是上好的茶叶,可此时二人都无心品尝。温宜青慢吞吞喝了半杯,见面前人六神无主,也不再主动问询。
    不知过去多久,贺兰舟轻轻叹出一口气。
    他道:“昔日在云城时,若无温娘子帮扶,贺某也不会有今日,之后也一直牢记当日叮嘱,尽心尽力,做个好官。当初在京城见到温娘子,在下实在欣喜,那时心中便想,是上天有垂怜之心,才令你我二人能再续前缘。”
    说到此处,他低低道:“却原是我自作多情。”
    温宜青眼睑微垂,也不知该说何是好。
    但此时的小贺大人也不必她说什么宽慰之语,他只是想找个能倾诉之人,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如今细想来,在下兀自喜欢,自大妄为,反给温娘子添了诸多麻烦。”
    温宜青忙道:“是贺大人帮了我诸多,青娘心中感激不尽。”
    贺兰舟苦笑,心道:可他什么也不清楚。
    诗宴之后,他去寻了沈云归,问了温宜青的身世,才从沈云归口中得知原委。事情也并非无迹可寻,当初温家母女上京城,便是住在忠勇伯府,他亦是在忠勇伯府遇到二人。那会儿他就从祁文谦口中得知,温宜青是他的妹妹。
    明明疑点都递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却未做多想。到如今事发,他才像个傻子一样,与其他不相干之人后知后觉。
    此事,沈云归知道,想来那个陈公子也知道。枉他还洋洋自得,自觉自己有一争之力。
    却是连温宜青在祁家受委屈时,连个举手之劳也不曾有。
    更是诗宴身世被揭穿时,连赶去安慰的机会也没抓住。等他听到消息赶去时,人已经匆匆离开。
    莫说是身世,他更不知善善生父健在。甚至还亲耳从善善口中听到拒绝的话。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多日,这些时日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实在难堪。
    贺兰舟以茶代酒,朝她微微一拱手,一饮而尽。
    热茶入肚,他也像是放下一件重担,洒脱道:“温娘子,这些时日,贺某多有打扰,还望温娘子莫要见怪。”
    温宜青慢了半拍,才端起茶盏,接下他的赔礼茶。
    她久久地将杯中茶水饮尽,执着空杯盏,目光往远处眺去。
    那道青色的身影已经走远,背影洒脱肆意,来往有路人认出,街边小贩殷勤地送上蔬果。
    她低下头,莞尔一笑。
    这样也好。
    ……
    御书房里。
    边谌批完一部分奏折,稍作休息。
    大太监为他手边的杯盏沏满茶水,他眼角余光瞥去,自己的状元郎侍候在不远处,侧颜认真,较之前些日子的颓废,更为精神不少,尤见当年打马游街,掷果盈车的丰神俊逸。
    “贺爱卿。”
    贺兰舟:“臣在。”
    边谌:“近日遇到了什么好事?”
    “好事不曾有。”贺兰舟笑道:“坏事倒有一桩。”
    “坏事?”
    “皇上可还记得,臣先前说过,曾有一心悦之人,如今也身在京城。”
    边谌端起茶盏,不动声色问:“她应你了?”
    贺兰舟摇头:“是臣想明白了。”
    “哦?”
    他轻叹道:“本就是臣自作多情,也让她添了不少麻烦。日后便只当旧友故交,只念她是臣的恩人,其他逾矩之情,也不敢再多想。”
    边谌轻抿一口茶水,目光眺向御书房外的某处,唇角在杯盏之后微微勾起。
    殿外日光明媚,是个好日子。
    “京城还有不少大家闺秀,明日朕便请太后替你好好挑选。”
    贺兰舟忙躬身道:“回皇上,微臣心中还未想过娶妻。”
    “你也是时候该考虑成家。”
    贺兰舟心中纳罕。君臣二人一心社稷,从前太后也提过此事,还是皇帝主动替他拦下,皇上比他还年长几岁,不曾提纳后宫一事,怎么今日反过来催他?
    但他心中早有主意,此刻便道:“启禀皇上,微臣还想去云游。”
    边谌顿了顿,抬眸看过来:“云游?”
    “微臣为官之初,便是想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如今虽未忘初心,平日也时常出城去京郊农户交流,可这些还不够。”他直起身,说起胸怀抱负,眼眸也若星芒明亮,“臣想去北地,想去西州,还想去越州蛮荒之地,想设身处地知道天下百姓忧苦,亲耳倾听天下百姓烦愁,脚踏实地为天下百姓驱除苦难。”
    御书房里寂静,他的话仿佛能激荡起回音。
    皇帝沉默良久。
    他神色动容,连向来威肃的眉目也舒缓开,微微笑道:“照你这么说,朕留你在京城,反而是在勉强你。”
    “微臣不敢。”
    贺兰舟低下头,羞赧一笑:“能得皇上重用,臣已是感激不尽,只是心愿渺小微不足道,还望陛下莫要笑话臣。”
    “这岂能说是微不足道。”边谌摇头,道:“朕心慰至极。”
    一直到贺兰舟离开御书房,皇帝面上的笑意都未收敛。
    大太监上前来,也带着笑道:“小贺大人如此心诚,皇上怕是要忍痛割爱了。”
    边谌不语。
    大太监心下清楚。等小贺大人出京历练几年,皇上一定会再将他调回京城,到那时,小贺大人就更是皇上的心头好,前途也更加光明。
    大太监将批好的奏折收敛整齐,再见帝王面上笑意轻松,轻声提起:“太后娘娘宣江老夫人进宫了。”
    边谌拂手,他又很快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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