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部的高欢是今早才接到通知从劳改营调入到特别工作组的,他作为经济作物专家回答了这个问题:“棉花在野外的自然环境之下也是会长成多年生木本植物,在热带地区甚至可以长到六米左右的高度,你们别看这东西不起眼,用这种海岛棉所纺出的黎锦可是相当有名的。大家应该都知道黄道婆吧?她就是在崖州学习了这里黎人的纺织技术,然后才带回中原传播的。”
“既然这里产棉,这么说我们很快就可以自己开织布厂了?”有人兴奋地问道。
高欢摇摇头道:“没那么容易,黎人对这种海岛棉并没有进行专门的培育,产量也非常有限,提供小规模织布可以,但搞工业化生产肯定不行。我们倒是带了不少海岛棉的良种,但要找地方推广种植也不太容易,海南这地方内陆多山,几乎没什么平地,种棉花的性价比不够高。”
“劳改营不是在田独河东岸开了一大片地出来吗?不能在那地方种棉花?”还有人不肯放弃地追问道。
高欢苦笑道:“种是可以种,可是马上就快要到季风期了,而且会长达几个月。海南这边每年遭台风袭击的状况,你们以前应该也在电视新闻里看过,劳改营开荒的地就在出海口。在近海的地方种棉花,稍有点风吹草动很容易就会颗粒无收。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说服黎人在在他们的居住地附近的山谷里种棉花,然后每年用棉花跟我们交易粮食。说到种粮,我们在这个世界可是天下无敌,这也是我们今后搞农业推广最重要的手段,只要我们能提供足够的粮食,我想是有机会说服黎人的。”
终于到了黎峒村子外面,那个带路的中年汉子让工作组等在村外,他要先进去通报一声。而此时村子里倒是跑出来不少连裤子都没穿的黎人小孩,对打扮奇怪的异域来客们进行了集体围观。
这村子外围并没有石墙或者木墙,只有一圈明显是人为种植的荆棘灌木,中间还混种着各种藤蔓以及碗口粗细的竹子,密密麻麻看着倒是挺结实,而黎人便将此作为整个村子的防御屏障。这道屏障左右延伸开去,直至远方没入林中,一时也看不出这个村寨的范围究竟有多大。
有人注意到村口坐着的几个黎人老太太都是满脸黑漆漆的,想必便是周恒行先前提到过的文面习俗了。除了心头的幻想彻底破灭之外,也只能感叹这些黎人先民奇葩的审美观了。
等了片刻之后,那中年汉子出来了,但又说穿越众这边人太多,为了不惊扰到村民,不能让他们一起进到村里去,只能允许进去五个人。讨价还价一番之后,最终中年汉子同意了进去十个人的要求。工作组几个头目短暂的商量之后,便由周恒行作为领队,加上宁崎、高欢和七名军警部成员进村与黎人交易,当然三名前美军士兵作为可靠的战力也都进入了这支队伍。
在穿越之前,执委会便曾经分批组织所有成员去过民俗村参观黎族村寨,就连北美帮的几个老外在抵达三亚之后都被特地带出去补上了这一课,因此见到这黎峒村寨中的情景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大部分的房屋是类似于民俗村里见过的船型屋,用藤条将木材扎成房架,拱形的人字屋顶上盖着厚厚的芭草或者葵叶,从远处看就犹如倒扣的小船一样。这种屋子上面住人,下面可以养殖一些家禽家畜,架空的结构也可以防湿、防瘴、防雨。另有少数屋子不再采用高架结构,而是用了泥墙建房,一看就是受了汉人的影响。
工作组一行人被带到了村子中央的一间大船型屋,地面上还用石块整整齐齐地砌了基台,门口有用圆木制成的台阶。众人沿着台阶进入屋内,见这里面大约能有四十来个平方,屋子的一边靠墙摆着一张竹床,一个白发老者坐在上面,另有几个男子站在老者左右。见他们进来之后,老者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可以在屋里其他几张空着的竹床上坐下。这屋里并没有什么多余的生活设施,看来这栋屋子并非住宅,多半是村里集会议事的地方。
中年汉子很骄傲地向来客们介绍,这位老者便是这个符山峒的峒主符诺。符诺也开口说了一段话,周恒行向同伴们翻译道,在这附近方圆百里之内,符山峒就是最大的黎人村寨,如果想要和黎人做交易,那么就要遵守黎人的规矩。
周恒行先是向老峒主说明了来意,然后主动送上了事前准备好的礼物表达善意:两把阳江仿的卡巴1218军刀,两只义乌批发回来的zippo国产山寨货,以及两瓶撕掉标签的一斤装泸州老窖。之所以每种礼物都是准备了两份,是周恒行建议的,据他说黎族的习俗里同样也有好事成双的寓意。
符诺饶有兴趣地仔细查看了工作组献上的礼物,两把短刀的锋利,打火机的精巧,都让他叹为观止。最后看到两瓶白酒的时候,老人彻底不淡定了——这酒倒也罢了,黎峒里也有自酿的糯米酒、芭蕉酒、山果酒,可这装酒的瓶子竟然是透明的!这些败家的汉人,竟然用水晶来做酒瓶!
然后带路的中年汉子将这次的交易物品拿上来摆到屋中间地板上,峒主符诺又再验了一次货,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居然用一种很接近南方粤语的口音说道:“你们的货物很好,这种东西崖州也没有,你们从哪里来,我的客人?”
在座的人穿越前大多都在广州待了几个月,粤语就算不会说也基本能听懂了,符诺所说的话显然在这个范围之内。就连周恒行也吃了一惊:“峒主,你会说官话?”
符诺点点头道:“我年轻的时候去过崖州、琼州,在崖州还住过几年,但那里的汉人不会拿这些好东西和我们交易。”
周恒行早就受过培训,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这帮人的来历,当下便又把海外汉人的说法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带上郑重声明:“我们愿意在平等的基础上和黎人交易,双方可以在自愿的前提下通过交易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你们想要什么?”符诺摊开了双手:“我们黎人没有多少银子,只有木材、毛皮、吉贝布和水牛。”
宁崎很想插嘴说我们要人,要你村子里的所有活人。不过周恒行已经抢在前面回话了:“可以,这些东西我们都接受。”
于是很快有人抱来了成捆的牛皮、鹿皮、野猪皮,以及一匹匹的自纺吉贝布。至于水牛,交易可以先达成,但这牛工作组暂时还不打算收,因为目前的临时牛棚已经容不下新来者了,这玩意儿牵回去还是累赘,至少也要等到过些天农业部的新禽畜养殖基地建起来了才行。
当然,这些表面上的交易其实都不是工作组所看重的,所以过程中也并没有跟黎人进行太多的讨价还价,很快就达成了一致,而峒主符诺对于这些汉人能提供大大低于以往交易对象的价格也是大为满意——这次交易的食盐和铁器的价格甚至还不到以前汉人商贩的三分之一,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半卖半送了。
而后双方定下了协议,以后每月的初一、初十、二十这三天,穿越众都会在二号基地附近开设集市,提供黎人所需的各种物资,而黎人也可以按照商议好的价格,向穿越众出售他们所能提供的东西。
完成了这基本的铺垫之后,双方的关系就此拉近了不少。符诺吩咐下去,要在村里设宴招待客人,同时也允许了还在村口等候消息的那些外来者进入村子。
说是设宴,其实在工作组的成员们看来更像是一次充满民族风情的野炊。宾客在大屋外的空地面对面席地而坐,峒主符诺举起酒碗向客人们表示请酒,然后一饮而尽。接着他一个一个地把自酿的米酒端给客人,前一个喝完之后才走到下一个面前,如此请完一圈酒之后才宣布宴席开始,这便是黎人特有的请酒礼。
而穿越众们也有幸在这里吃到了最为正宗的竹筒饭,据符诺的介绍,这是以鹿肉、野猪肉混合糯米和盐,放进竹筒里烧成的。这种纯天然无污染的佳肴一出现,立刻就受到了后世饱受各种食品毒害的穿越众们热情的追捧,甚至有人在尝过之后便当场提出要求,希望符诺能安排几个人去二号基地专门做这种竹筒饭。
至于黎人自酿的各种米酒果酒,在穿越众看来倒并没有什么厉害之处,毕竟这些黎人还没掌握蒸馏技术,酒精浓度并不高。倒是符诺后来在周恒行的怂恿之下开了一瓶泸州老窖,结果那一瓶酒居然就放倒了六七个黎人汉子,包括峒主符诺也没能幸免于难。
这个小小的意外也打乱了工作组原本的安排,宁崎本来是准备在宴席上找机会跟符诺谈一谈黎峒劳动力输出的合作事宜,可眼前这状况肯定是谈不了了。于是当晚工作组里便在黎人村子里安营扎寨先住了下来,打算等第二天再和符诺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