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孩子们坐好,才开始划船。
附近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好奇极了,摇着船桨过来打趣:“钰青,你孩子?”
“滚蛋!”张钰青懒得理会他们:“去去去,别挡水道!”
其实她也不敢去太远,就带俩孩子在海面巡视一圈。
他们的海警父亲这么久没找到,要么凶多吉少,要么被人绑走了!
但还是得给孩子一点希望才行。
俩孩子很紧张,坐在船上一动不敢动,兴奋扶着船的两侧。
在海上,放暑假后毛孩子变多,他们也会和哥哥们出海,陈小南这个社交狂热分子,和旁边那条船上的小六子唠上了。
陈小南得意扬扬:“我们要去找爸爸!”
好紧张,不敢动!
小六子帮助哥哥收渔网:“你爸爸在哪?”
陈小南嘀咕:“在海上。”
小六子力气有限,扯不上来,于是他哥哥来帮忙拉网:“一直在海上,你爸爸不回家?”
陈小南噘着嘴:“嗯……我爸爸不记得回家的路!”
“哟,钰青,原来你带孩子,来寻夫啊?”混不吝的小子,说话没个把门的,张钰青火大地瞪过去。
那些小子一直暗恋张钰青,瞧见她凶巴巴的就更来劲儿。
见她拿船帆赶人,他们立刻躲远点。
知道不好,立刻闭嘴。
海钩子村喜欢张钰青的年轻人不少,以前觉得配不上这个中专生,后来她变傻,他们父母又不同意了,他们只能歇了心思。
如今瞧见张钰青好像变回了正常人,于是一条条船围上来,想堵住张钰青的去路,和她嬉闹。
但张钰青是谁啊?
她最近这个星期吃得好,睡得好,精力好,划船的速度,这些小伙子真比不上,就一会儿工夫,甩出了他们一大截。
就见海上,你追我赶,一直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划船比赛。
才几岁的孩子,在哥哥的小木船上,又笑又闹。
惹来一群岸上长辈们的怒斥,可他们拿自家小子又无可奈何。
另一边,把单车停在海滩上的白衬衣男子,风吹动了他的黑裤子。
海钩子村十七八岁没找婆家的姑娘,一个个红着脸,互相推搡着,拿眼偷偷看他。
长得真好看,儒雅的气质,一点都不像一个农村人。
伫立了好一会儿,夕阳刺眼,他微微眯起了眼,一直望着那个划着船肆意又潇洒的张钰青,不知不觉,他看得有些久了!
第13章
在海里玩闹一阵,涨潮了,把船划回来,张钰青拎起掉水里的陈小南艰难走上岸。
“这小胖子一看到你,也不等船靠岸,以为水浅,就往水里跳!”
才四岁的陈小南不过才一米高,本身个子小,下水后,如同一个小秤砣沉下去迎来了灭顶之灾。此时,那小嘴巴像金鱼嘴,不断吐水泡泡。
陈北生扶着陈小起下船,认真看向张钰青的眼睛:“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
张钰青拽紧绳子,把船拉上滩涂,泊好船:“没什么麻烦的,你以后看紧一点,我听收音机里说,现在人贩子挺多的。”
“好……”陈北生只能叹气。
两个孩子表面上乖乖的,但转脸等他离开家去厂里上班,他们便常常撬开门锁,离开家。
教育没用,威吓更没用。
“叔叔抱!”湿答答的陈小南吐完水泡泡,伸出了小肉手,见叔叔不抱,转瞬,那条大长腿被小胳膊抱住。
陈北生轻松地将陈小南举起来放在了自行车上,推车时,被挡住路,只能朝附近好奇的乡亲们点点头。
搅动了几个未婚姑娘的芳心,更是挤成一团害羞地盯着他偷看。
“看你呢!”
“瞎说,明明在看你!”
“你们说,他是干啥工作的?演电视的吗?我上次去城里的姑姑家看电视,电视里面的人都没有他好看。”
“说不定还真是电视里的人,嘻嘻……”
听到村里一群姑娘的笑声,张钰青纳闷的看过去。
她们在笑谁?
村里的媒婆黄秀菊拽住了张钰青,把她拉到一旁:“这个男同志是你家亲戚?找对象没有?”
张钰青想了想,应该是没有的吧。
现在的陈北生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照顾两个熊孩子,为了两个喜欢离家出走的小孩能乖一点,都快急白了头发,哪有心思谈对象。
得知陈北生没有结婚,也没有对象,黄秀菊喜欢得不得了:“那就好,钰青,帮我喊他一声,我想和他说个事。”
张钰青牵着陈小起的手,叫住陈北生:“你等一等,这是我们村的媒婆,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这么直来直往……
黄秀菊傻了眼,心里直骂死丫头,但还是在羞答答侄女的推动下,硬着头皮上前:“小同志,在哪上班呀?看你这气派,是在厂里坐办公室的吧,打算谈朋友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问及这个问题,陈北生眼神变淡:“抱歉,我还不准备找对象。”
黄秀菊不甘心,在这几个村,就没有她做不成功的媒。
“小同志有二十多了吧?为啥不找对象?”黄秀菊急忙问,同时伸手挡住去路。
陈北生无奈,但还是拒绝道:“要养哥哥的两个孩子。”
“啊……”黄秀菊和她的侄女马上垮下了脸。
换谁也不可能去给人做后妈啊!
不,也不算是后妈,是婶婶,就是结婚以后,必须多养两个孩子,那他们自己的孩子该多倒霉啊,分去了多少好东西!
即便是坐办公室的男人也不行。
张钰青看到黄秀菊要走,急忙拖住她:“婶子,要不帮我介绍一个对象呗?上次您不是把张小小介绍给了肉联厂的吴大鹏,我看他们回娘家,挺恩爱的嘛!”
陈北生忽然僵住。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堵得慌。
就好似心脏那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挖了一下。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说不出的难受让他全身都充斥了不安。
黄秀菊瞥她一眼:“你?不成不成,我不敢给你做介绍!”
说着,挣脱了张钰青的手,要走。
张钰青没生气只是笑,这婶子以前最热衷给她介绍对象,从十七岁毕业回来,一直到二十岁,至少给她介绍了不下五个人。
有城里的职工,还有渔民,或是种地的,但每次都被张钰青以有未婚夫为由而拒绝。
张钰青是个直肠子:“为啥?婶子以前不是说我有文化,长得好看,嫁人很容易吗?”
见她不依不饶,黄秀菊只能烦躁嘟囔:“实话和你说了吧,你那个傻病,还不知道会不会复发,会不会遗传?万一遗传给孩子,我可不敢害了人家男方。”
张钰青顿住。
黄秀菊看了看四周,又小声对她说:“丫头,你啊,以后很难找到像样的婆家,你傻了的事,都传遍了几个村哩!”
“回去,死了这条心,不可能!”旁边的马婶子,突然教训自家的小子,掐耳朵吼大儿子回家,“到了讨媳妇的年龄,还不稳重,还和那丫头一起疯。”
话里的鄙视,都快溢出来。
农村人直接,把喜恶挂在脸上和嘴上,所以张钰青能直观的感受到大家的想法。
不牵扯到利益,大家都同情她。
一旦牵扯到了自家儿子,一个个风声鹤唳。
神经病不会好转,大家怀疑以后她还会复发!
慢慢走到家门口,陈北生疑惑地观察张钰青,她好像不开心?
以为两个孩子给她添了麻烦,很是陈恳地说:“我这就带孩子们回去!”
张钰青没有挽留:“行,走吧,注意安全!”
陈小南不想回去,坐在单车前杠上哭。
回到家,间谍阿姨又会趁叔叔不在家的时候,掐他脸蛋,打他屁股,骂他拖油壶,呜呜呜……
后座的陈小起也不好受,最近这两天,间谍阿姨越来越可怕,会在叔叔上班的时候,偷偷来家里,掐她的后背,掐她的大腿内侧。
她后背全是伤,很痛很痛。
但此时,陈小起还是抬起小脑袋打起精神坚强安慰弟弟:“不哭噢,姐姐保护你!”
张钰青不知道内情,揉揉小脑袋,“乖,回去后听叔叔的话!”
自行车被推到村口,陈北生欲言又止,“你……”
他这个人内敛,很少会说心里话。
想到自己一身负担,很多话不能说,又觉得不能拖累了她,于是毫不犹豫跨上车,快速的离开。
目送那辆自行车远去,张钰青心情慢慢变得低落,喧闹散场后的孤寂感将她环绕。
本不想沉迷于这种低落心情,只是控制不住一个人独处时的那种自怨自艾。
干脆回去搞卫生。